第一章 夜幕下
作者:咕咕咕鴿子君      更新:2020-07-29 04:15      字數:3977
  夜幕上,繁星萬點,皓月當空。

  夜幕下,古老的九通海港也褪去了白日裏的繁華。碼頭上,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少年倚在欄杆上,眺望著深夜中的大海。

  那個中年男子的皮膚因常年的風吹日曬而顯得粗糙黝黑;他手上的老繭,臂膀上棱角分明的肌肉,則說明他是一個習武之人;懸垂在他項鏈上的那一塊幽藍色的鱗片,隨著陸風的吹拂而向前搖曳著。這塊鱗片是深淵海龍的逆鱗,它也說明了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李家的家主李江河,九通海港的主人。

  他身旁的少年,一襲藍衫,相貌平平。

  “岸飛,你對今天堂會的事怎麽看?”李江河對著自己的小兒子李岸飛說。

  “我感覺二叔說的有些道理。”

  “你支持你二叔?”李江河看著李岸飛的眼睛問道。深夜裏的海浪依舊不曾停歇,不知疲倦地湧起,拍打在海岸上,碎成雪白的浪花,之後又重新回到深不可測的大海中。

  “我隻是感覺很多人都支持二叔。”

  “岸飛,你就沒有自己的看法嗎?”

  “爹,我從來不喜歡關心這些事。”李岸飛笑著說。

  李江河無奈地笑了一聲,又看向深夜裏模糊的大海說:“明天就是你的首航大典了,你還給我說這些沒責任感的話。過了明天,你就十八歲了,就成為真正的海上男兒了,那就該擔起李氏家族的榮譽,自己用自己的刀尖挑起你的榮光。”

  “我知道了。”李岸飛應和道。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李岸飛尷尬一笑,沒有言語。

  “對了,有件事我還要問你。你對源氣感知的怎麽樣了?我李家曆代肱骨之士無一不是源師。雖然這麽說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還是想然你明白,除非你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航海士,或者有經天緯地之才,否則想要在議事堂搏得一個席位,單憑你這個李家三公子的名號可不太好服眾。”李江河嚴肅地看著李岸飛說。

  李岸飛撓了撓頭說:“說實話,最近打坐的時間長了,就感覺大海的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呼喚我。可能就是源氣吧。”

  “對大海有所感知就是一個好的開端,說不準這次首航大典就是你成為源師的契機。”

  “如果成為不了呢?”李岸飛看著他的父親小聲地問,“我就隨便問問。”

  “成為不了的話,那就是緣分未到了。”李江河一笑,接著說:“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我也沒什麽辦法。安安穩穩地過活也是一種辦法,就算我不在了,你大哥二哥也能罩著你。不過,將來的路,無論如何都要自己走,活在別人的羽翼下,終究不是什麽長久之計。”

  “爹,你小兒子還沒這麽不堪。好歹也能闖出個

  名堂來,不能辱沒了李家的威名。”李岸飛略微無奈地說。

  “哈哈哈,你小子還不樂意了。你駕駛帆船的技術確實是遠近聞名的厲害,實在不行,首航大典結束後,你就跟著我身邊,過個十幾年把一隻艦隊接管下來。這也是件好事。”

  “艦隊您還是留著給別人吧,我就要一艘戰船就行了。”

  “哦?”

  李岸飛看著自己麵前的海洋流露出少有的認真,“我一直就想駕著一艘船,追逐著地平線,一直追下去,走到世界的盡頭。爹,你說,海的那一邊是什麽?”

  “那要等你去看,我可說不出什麽名堂。不過人要先走好第一步,明天的首航大典你可別捅出什麽簍子。”

  “要是船沉了可別怪我,要怪就怪船不結實。”

  “不正經。”李江河敲了敲李岸飛的腦袋笑罵道。

  “爹,我也有件事想問你,你跟二叔有什麽矛盾?今天堂會上都吵成那樣了。”李岸飛問道。

  “你也難得認真一會。不過,你也確實該明白了。”李江河的手輕敲著碼頭上欄杆,緩慢而有力,似乎在扣擊自己的心弦,“我李家以海起家,隨著多年的南征北戰,逐步控製了一個行省,至此到達家族曆史的頂峰,但這也是分裂的開始。一部分李氏子孫得到封地是在內陸地區,於是他們離開海洋;而另一部分則繼承祖地,擁有海洋。”

  “可是這跟和教廷打仗有什麽關係?”

  “東方世家與教廷斷斷續續地總共打了七十三年,雙方爭奪的就是土地。雙方的人口都在膨脹,可土地就這麽多,誰占的多,糧食就多;糧食多,人活下來就多;人一多,家族力量就越大;力量越大,就越富有。因此我們李家就分成了兩派,一派就是你二叔李知山代表的陸權派,另一派就是以我為主的海權派。”

  “可打仗不是會死人嗎?一旦打仗,人口不就會銳減嗎?那為什麽還要為了土地打。”

  “有誰會嫌棄土地太多?而且短時間內,戰爭的收益是很可觀的:一方麵消減過剩人口,另一方麵掠奪財富。所以雙方在三百年內一共打了三次全麵戰爭,戰爭時間總計曆時七十三年。”

  “那麽最近是又要開戰了嗎?”

  李江河歎了一口氣說:“是啊,前幾日收到了中鸞行省的邀請函,說是商討籌備第四次全麵戰爭。說實話,我們李家在第三次戰爭中也不是沒有參與:我們提供資金,在教廷境內布置諜報網,對次要防線派遣駐軍,用以換取對各行省的貿易的零關稅。但是李知山提出這次李家全麵投入戰爭中去,他這是眼饞了,畢竟在第三次大戰中,參戰的主力世家把教廷趕到沙漠的西邊,趁機掠奪了大片土地。”說著李江河狠狠地拍

  了一下欄杆,之後接著說,“李知山想要打,就隨他怎麽打,但要拉著整個李家為此流血,我絕不同意!”

  “但是家族裏很多領主站在二叔那邊。”

  “他們靠土地吃飯,當然支持李知山,可他們沒有錢,打仗花的錢還要從我們這些靠海吃飯的少數領主身上拿。不光如此,還要拿一省之民的血汗來賭。不過他要想用這群人來壓我,恐怕還差些火候。”

  李岸飛晃了晃腦袋輕聲說:“這利益糾葛也是真夠複雜的。”

  “好了,小子,你還是擔心明天的首航大典吧。”李江河向碼頭上的一處撇了一眼說,“不早了,趕緊回去睡吧。”

  “那您呢?”

  李江河擺了擺手,沒有言語,又看向深夜中仍在翻騰的大海。李岸飛見狀便道了聲告退,隨即轉身離去。碼頭的暗處也隨之閃出幾個人影,打亮了燈籠,護送著李岸飛消失在夜色中。

  李江河依舊佇立在碼頭上,不知道在權衡著什麽,夜風漸緊,那塊幽藍色的鱗片也擺動的更加劇烈,李江河的手輕撫著胸前的這塊鱗片,目光裏多了一絲冷冽。忽然,從暗處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名男子,身著黑袍,腰佩長劍,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李江河的身旁,開口道:“首航大典的衛戍工作已經全都安排好了。”

  “鬼梟,你說岸飛有沒有機會成為源師?”李江河忽然低聲問道。

  “隻能看緣分了。”鬼梟苦笑道,“雖然他好像對大海有所感應,但他捕捉不到那份源氣。”

  “緣分麽……也罷。”李江河多少有些失落。

  “也許岸飛平平安安地活也沒有什麽問題,成不成為源師並不那麽重要。”

  “你應該明白當下是什麽情況,那些人是不會給岸飛機會的。李家在現在的局勢下,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到時候,岸飛該怎麽辦?”李江河歎了一口氣,“對了,捕風和捉影的事查的怎麽樣?”

  說到此處,鬼梟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開口說:“不少人吃端著兩個碗。”

  李江河冷哼一聲,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擬好名單,以便日後剪除。”

  “已經擬好了。”鬼梟麵帶愧色地呈上一份信封,“都在裏麵。”

  “這不全怪你,雖然是你是都統,但自古人心難料。”李江河接過名單後寬慰道,“你對李知山怎麽看?”

  “無論如何,他對李家一直是忠誠的。”

  李江河沉默了片刻,他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可他對我卻沒有任何忠心。”

  話音落下,李江河突然臉色一僵,他死死地盯著下方的海水說:“來了。”

  鬼梟也在這時感應到了什麽,他麵色凝重,匆忙伸手拉住李江河的衣領,想將李江河拉到自己的身後。碼頭上隱匿在暗

  處的衛士也在此時拔出明晃晃的刀刃,飛速向李江河靠攏。

  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一個人影躍入李江河的視野中,他從冰冷的海水中騰躍而出,舉起手中那柄漆黑的短刃,襲向李江河的脖頸。他沒有留給任何人做一下步反應的時間,他手中的短刃飛快地逼近李江河,倘若再有一個呼吸的時間,這柄漆黑的利刃就將帶走李家家主的生命。

  趕到的侍衛也已經躍起,每一個人的刀刃都對向這名深海來客。但刺客絲毫沒有畏懼,他手中的利刃任在逼近。此時,唯有以命換命!

  在斷刃刺入了李江河的脖頸的瞬間,四麵八方撲來的刀刃也斬到了刺客的血肉之軀上。大量的血水從刺客身上湧出,在月光的映射下,顯得濃稠、妖豔。刺客跌坐在李江河的麵前,他慘笑著看向李江河,他想見證自己的傑作。今夜也許是劃時代的一夜。

  但是,他失望了——血水並沒有從李江河的脖頸中噴湧而出。李江河正在用冰冷的目光在打量著自己!那柄漆黑的短刃確實刺入了李江河的脖子,但是他脖子上浮現出的一大片幽藍色的龍鱗卻是格外耀眼。利刃無助地嵌在厚實的龍鱗上,宣告著刺客的失敗。

  李江河隨意地把那柄利刃拔出,冷冷地說:“你很不錯,但也很可惜。你也許要換一把兵刃才能取下我李某人的頭顱。”他揚了揚手中的利刃,將它在丟在地上,李江河身上的龍鱗也漸漸消散,變成他項鏈上的那片深淵海龍的逆鱗。

  “不必留著他了。”李江河對鬼梟淡淡地說,“不要留下痕跡。”

  鬼梟拔出腰間的長劍,一擊刺入刺客蒼白的頭顱。如同燒紅的劍胚浸入冷水中一般,在長劍刺入頭顱的一霎那,刺客的身體散發出腥臭的白煙——他的身軀在隨著白煙的散去,消失在眾人眼前。

  “此事仍舊不要向外張揚,違者重處!退去吧。”李江河掃視著身邊的侍衛說。

  眾人點頭應諾,再度隱匿在碼頭的暗處。

  “已經是第三個刺客了。”鬼梟說,“主公確定不要追查下去嗎?”

  “鬼梟,你覺得刺客是誰派的?李知山嗎?”李江河沒有回應鬼梟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這些刺客可以屏蔽我們的感知,隻有在出手的刹那才會露出馬腳。放在捉影中,也算是個頂尖殺手。”

  鬼梟聽到後,陷入了沉默。

  “知山者,匹夫也。”李江河若有深意地看著鬼梟說,“無論是或不是他,一旦查下去,李家就亂了。”

  李江河擺了擺手示意鬼梟退去,他繼續眺望著深不可測的大海。

  風,似乎有些冰冷刺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