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肅穆的祀堂，整齊地排列著楚家曆代先人的牌位。能夠擺在大堂正中央供香火的，除了曆代家主和其夫人，隻有對楚家做出傑出貢獻的人才有這個資格。

  曾經的楚家欣欣向榮，每一代至少會出一名立下戰功的大將，來維持鎮國將軍府的榮耀，所以大堂中央的牌位裏，有三分之一都是非家主之位的。

  牌位的大小和精致度，很大程度上也說明了此人在楚家的地位。

  最大的自然是開國將軍的牌位，足有半米來長，放在最高的位置上。他對楚家的貢獻毋庸置疑，就連他的夫人也沒有資格並立身邊，而是居於下方。

  其他的牌位差距不大，一直積累至今，僅僅是大堂中央的牌位也有三十多張了。可以看出，楚家兩百多年的傳承下來，還是人丁興旺的。

  之所以顯得冷清，是因為能在將軍府住著的都是楚家的直係三代。

  比如現在的將軍府的三代人，便是楚淮為首的堂兄弟和他們生的孩子，以及楚淮他們共同的母親，太夫人薑氏以及與她相關的人脈。

  說起來不多，但是這三代延伸出的人脈關係就可以構成一張龐大的關係網。楚家和其他世家大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楚家手握兵權，這是皇帝最為忌憚的事情。

  楚家的先輩很清楚功高震主一詞，所以選擇了另類的家族傳承和發展，本家隻留三代，其餘人全部脫離本家發展，這樣楚家展現出來的威脅就會小很多。

  但是血緣關係是不會斷的，分離出去的族人也會受到本家的照顧，無論是從文從武、還是經商持道，本家都會暗中支持。

  靠著這層地下暗網，楚家的將軍府才能延續至今。

  所以才會有人說，楚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肅穆的祀堂，香煙嫋嫋。

  一位穿著墨藍色綢服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將三支香插入案牘上巨大的香爐中，半耷拉的幹枯眼皮抬起來，將每一張牌位一一看過，淚光慢慢凝聚，最後定格在了一張很新很精致的大牌位上。

  “唉——”老太太輕歎一聲，引得身後恭敬站著的二代們緊張起來。

  “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楚淮的妻子今日完全換了一副嘴臉，一副孝順好媳婦的模樣湊上來，扶著老太太的手臂關切地詢問。

  “沒有，隻是看著這些先人，總是忍不住想起昔日的榮光。”老太太悵然地回答，似乎陷入了深遠的回憶，“可是卻在我的手中落敗成這樣，我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娘，你不要這樣說。”二夫人走到另一邊，扶著老太太的手臂輕輕撫著幹枯的手背，溫柔地安撫，“您隻是個女人，楚家需要的是大將軍，和您無關。”

  “大將軍......

  ”老太太苦笑一聲，風燭殘年的身體晃悠悠地走近案牘，輕輕撫摸著那張全新的牌位，淚光閃動，“我可憐的小兒子，如果當初沒有逼你上戰場，又怎麽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看看你，會不會說話！又勾起娘的傷心事了。”大夫人瞪了一眼二夫人，低聲訓斥。二夫人無聲地苦笑，閉上了嘴巴。

  “娘，三弟也是為國捐軀，死得壯烈。”大夫人連忙安慰，同時扭頭對身後幾個人使眼色。

  眾人會議，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起來，原本肅靜的祀堂都變得吵鬧起來。

  “好了——”老太太聽得煩躁，厲喝一聲，“在祀堂吵吵鬧鬧，像什麽話！”嚇得二代和三代立刻閉上嘴。

  老太太雖然已是暮年，但是威望仍在。

  老太太的夫君戰死沙場之時，大兒子楚淮都才十歲，她作為一個寡婦，卻硬撐起了半邊天，因為也是將門之女，雷厲風行的手段將諾大的楚家打理得妥妥帖帖，一直到三個兒子紛紛成大，女兒入宮做了貴妃，將楚家穩定下來，才退居幕後。

  “老大家的。”老太太閉上眼，淡淡喊了一聲。

  “哎？娘我在。”大夫人連忙應聲。

  “為什麽還沒有來，這都什麽時辰了？”老太太花白稀少的眉毛輕輕皺起，嚴厲的語氣帶著幾分不悅。

  “這.....可能是有什麽事情給耽擱了吧？”

  “難道你沒有告訴她今天是要先祭祖的嗎？”老太太扭頭，望著不安的大夫人，瞬間心下了然。

  “娘，千鴻已經去催了，想必很快就到了。”二夫人輕聲道。

  “過了時間就不好了......”老太太輕歎一聲，看向諾大的院子，院中站著不少族人，還有一些在將軍府做了很多年、資曆老的仆人，都是請來參加這場祭祖的，“這麽多人看著呢，千纖，你再去看看。”

  “是。”楚千纖高興地回應，然後一臉得意地走了出去。

  楚千纖剛走出祀堂的門，院子的大門就被推開了，楚千墨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不用去了，來了來了！”

  眾人紛紛望去，卻沒看到楚千墨後麵的人影，不由一愣。

  楚家老二楚明臉一黑，立刻衝上來提溜著兒子的耳朵，咬牙切齒地道，“小兔崽子，你又跑去哪裏玩了？”

  “爹爹爹！你冷靜！疼疼疼！”楚千墨疼得一張俊俏的臉都扭曲了，哭喪著道，“這個時候我哪裏敢啊！”

  “那你告訴我人呢！”楚明的語氣沒有一點信任，手倒是鬆開了。

  二夫人也跑了出來，拉住楚明柔聲道，“老爺，當著這麽多族人麵，你就別打墨兒了，給些麵子罷。”

  “就是！”楚千墨委屈地捂著耳朵跑到老太太身邊，“奶奶你看

  他！”

  “讓奶奶看看？”老太太捧著楚千墨的腦袋眯著眼睛查看著通紅的耳朵，心疼地不行，拐杖狠狠一敲地麵，“老二！說過多少次了不許打孩子！養不教父之過！自己沒教好，隻知道打孩子算什麽男人？”

  楚明無奈地歎氣，“娘，他這麽驕縱跟我有什麽關係，您摸著良心說，不是你慣出來的嗎？”

  “楚家就這一根獨苗了！我慣著怎麽了！”老太太冷哼一聲，摟住淚眼汪汪的孫子，“再讓我看到你打他，你就別回來了！”

  “娘啊——”楚明無奈，到底誰才是兒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