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作者:妖夭夭      更新:2020-07-24 10:17      字數:5154
  “殿下……”薛筱筱扯著他的衣服一通亂搖,把沒有鑲邊的麻衣扯得更加毛糙。

  裴無咎冷哼一聲,修長的指尖從她的膝蓋處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薛筱筱眼睛一亮,抿著唇一笑,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紅唇眼看著要落在他的臉上,裴無咎飛快地一歪頭,正好用薄唇接住了她。

  ……

  回到王府,兩個丫鬟準備了熱水棉巾子給薛筱筱捂膝蓋。

  裴無咎看了看,白嫩的肌膚上隱隱泛著青紫,俊臉一沉,怒道:“明日不要去了。”

  薛筱筱:“……”哭靈要三日,她隻去一天肯定會被人詬病。

  “沒事,明日我綁上更厚的墊子就好了。”薛筱筱抱著他的胳膊,“殿下,我餓了。”剛才在馬車上吃了點心,不過沒吃飽。

  裴無咎揚聲道:“傳膳。”

  守孝不能吃葷腥,薛筱筱有些不習慣,好在典膳所廚藝高超,豆腐、菌菇之類做得也有滋有味。

  歇過午覺,薛筱筱讓碧桃把喬靜禪叫來了,她要說的話是機密,還是在正院裏說比較安全。

  裴無咎在西次間書房裏處理公務,薛筱筱和喬靜禪在東廂房說話。

  她特意把兩個丫鬟也打發出去,屋裏隻有她們兩人。

  喬靜禪遞過來一雙棉墊子,厚厚的,兩根係帶可以綁在腿彎。她做得十分精致,繡了纏枝花。

  “何必這麽辛苦,隻用兩三天罷了。”薛筱筱接了過來,抱怨道。

  喬靜禪一笑,“王妃的東西嘛,怎麽能太簡陋,外麵都穿了麻衣了,裏麵總要好看些。”

  薛筱筱捏著棉墊子,問道:“明年開恩科,二月就要會試,章銘準備得如何?”

  一聽“章銘”兩個字,喬靜禪手指一顫,低下頭,半晌才道:“他……他今年本也考得不錯,想必明年會更好吧。”

  薛筱筱一笑,“那他住在四方館裏,可還習慣?”

  喬靜禪聲音幾不可聞,“應該習慣吧,考生不回家的都在四方館裏住著呢,大家在一起,還能切磋學習。”

  看她嚇成這樣,薛筱筱更加促狹,“四方館裏那麽多人住著,肯定擁擠不堪,太過熱鬧也不利於靜心做學問,要我說,還得在京都或者附近,或租或買,弄個清靜的小院子,再買上兩個下人服侍才好。要是再要嬌妻在旁,紅袖添香,就更完美了。”

  喬靜禪聲音帶了哭腔,“王妃說的是。”

  薛筱筱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那你說章銘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說起來我也救了他的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如給他保個媒吧?”

  喬靜禪低著頭,沒有看到薛筱筱的笑容,她已經傷透了心。

  雖然早知道此生無望,她注定離不開王府,而章銘也早晚要娶妻生子,可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心裏還是那麽痛楚。

  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喬靜禪死死地捏住,不敢讓王妃看出端倪。

  緩了緩,聲音聽起來倒是平靜了,“有王妃做媒,那是他的福氣。”

  “哦,那你說說他喜歡什麽樣的,既然做媒總要讓人家兩情相悅,我可不想保媒保出一對怨偶來。”薛筱筱問道。

  “他、他喜歡性格嫻靜的,倒也不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要勤勤懇懇樸實度日,擅於操持家務就好。”喬靜禪聲音很輕。

  薛筱筱:“這樣啊,那我還真是有個現成的人選呢。”

  喬靜禪無意識地摳著掌心,“……誰?”

  薛筱筱:“就是——你呀。”

  喬靜禪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正看見王妃笑得眉眼彎彎,像是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第085章

  “王妃, 您、您在說什麽?”喬靜嬋驚疑不定,臉色一會兒紅得滴血, 一會兒又慘白如紙。

  薛筱筱都擔心她這忽驚忽喜得犯了病,連忙說道:“冷靜,冷靜, 聽我跟你細說。”

  她輕咳兩聲,壓低了聲音,把自己打算讓她金蟬脫殼的事說了, “現在皇後已經薨逝,也沒人管你了,我倒不是要趕你走,隻是覺得就這麽在王府蹉跎一生太不值了。我跟你說實話, 我是希望你離開的, 你想嫁人也好,不想被束縛想要遊山玩水逍遙一生也罷,反正我會給你一筆銀兩, 足夠你一生衣食無憂的。”

  喬靜禪雙目呆滯, 淚珠滾滾而下。

  薛筱筱停了一下, 又道:“當然, 你要是害怕外麵的世界,隻想留在王府裏圖個安穩,我也能保證你一輩子無憂無慮,隻是你不能打王爺的主意。”

  喬靜禪抽噎的聲音一頓,差點笑出聲來, 她接過薛筱筱遞過來的帕子,把淚水擦了擦,無奈地嗔道:“王妃,妾身哪敢打王爺的主意,看看林淑人的下場!”

  薛筱筱笑眯眯地看著她,“那你是不敢打王爺的主意還是不想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喬靜禪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不想。不瞞王妃,妾身心裏有人,就是、就是……他。”說完,她的臉紅了。

  “那就妥啦!”薛筱筱拍拍手,“等皇後梓宮發引之後,我和王爺要離開京都出一趟遠門,在這之前就給你把這件事辦妥。不過既然是假死脫身,明麵上你和王府可就沒什麽關係了,遇到什麽難事可以悄悄地來找我。”

  喬靜禪起身,肅穆一跪,“妾身多謝王妃大恩。”

  “快起來,咱們商量商量。”薛筱筱拉了她一把,“我讓王爺給你安排個假身份,再給你在京都買個院子——”

  “妾身不敢受。”喬靜禪連忙攔住,“王妃放妾身離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更何況王妃還救了他的性命。妾身哪裏還敢要王妃置辦的院子。”

  薛筱筱搖搖頭,“要的,咱們相識一場,你成親的時候我是不能去了,這是給你的添妝,提前交到你手裏罷了。別推辭,”她攔住喬靜禪,“女孩子嘛,還是要有些家底才底氣足,你可是從咱們王府出去的,更不能太寒酸了。”

  喬靜禪雙目泛紅,“妾身多謝王妃。”

  薛筱筱抿唇一笑,“這就對了,別浪費時間推辭來推辭去的,這幾日你挑一挑,看看城裏東南西北的你們喜歡哪裏,院子最少要三進,以後章銘做了官,少不了應酬往來,必須得有個單獨的外院。你也沒做慣家裏的活計,再買上兩個下人幫你,後罩房也得有。”

  兩人嘀嘀咕咕地商量著,時間過得有些久,猛聽得一聲重重的咳嗽,喬靜禪臉色一僵,慌亂地站了起來,“妾身告退。”

  薛筱筱頗為無語,裴無咎這家夥自己在書房處理公務,還非得她陪著不可,這邊耽誤一會兒都不行。他是用了多大的聲音來咳嗽提醒她呀,在西次間咳的,硬是讓她在東廂房都能聽到。

  她拍了拍喬靜禪的肩膀,“去吧,和章銘商量一下,我跟蔡嬤嬤說一聲,這幾日你隨便出府去。”

  ……

  次日一早,兩人一起坐馬車去了皇宮,薛筱筱的膝蓋上綁了厚厚的墊子,果然跪著舒服多了。

  身邊的薛姍姍也不知道是跪得難受還是怎麽了,扭來扭去東張西望地很不安生。薛筱筱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發現順妃今日更加大膽,臉上甚至還用了胭脂。

  按理說這麽明顯的事情魏貴妃不可能看不見,畢竟剛才她們三個可是跪在一起的。皇後一死,魏貴妃和順妃成了後宮裏位份最大的兩個,她們應該是競爭的關係,魏貴妃應該揪住順妃的錯處,借著掌管六宮的權利,狠狠地處置她才對。

  難道是魏貴妃和順妃不知何時已經聯手了?想到魏貴妃的兒子裴琅正是順妃喜歡的,薛筱筱心裏有了猜測。

  跪得久了,時不時有人借著如廁離開片刻,活動一下僵硬的膝蓋。

  華秀桐坐在偏殿的椅子上,一隻胳膊倚在八仙桌上,一手揉著發酸的膝蓋。也不知道建昭帝是怎麽想的,還非讓命婦帶著嫡女、朝臣帶著嫡子來哭喪,就算人多哭聲大又能怎樣?難道真像傳言所說,皇後是死於建昭帝之手,建昭帝愧疚心虛?

  她是華閣老獨女,金尊玉貴地養大,還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楚,好在哭靈隻要三天,再捱過明日就好了。

  歇了片刻,華秀桐起身,剛想離開,房門突然被推開了。華秀桐本以為是哭靈的命婦,抬眼看去,發現竟然是裴琅。

  “寧王殿下?”華秀桐一顆心突然砰砰跳了起來,“您、您怎麽到這裏來了?”這邊的兩個房間都是給女眷準備的,裴琅不該過來。

  裴琅高大的身軀慢慢靠近,桃花眼裏蘊著笑意,“怎麽,我不該來麽?”

  華秀桐莫名有些心慌,退了一步,她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後就是大圈椅,這一退剛好把自己跌進椅子裏。

  裴琅上前,俯身,兩隻手虛虛地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把華秀桐圈在了他和椅子間狹小的空間裏。

  “殿、殿下?”華秀桐又羞又急,白皙的額頭上有一根淡青色的血管跳了跳。

  裴琅卻突然退去,直起身向後兩步,拉開了禮貌的距離。

  華秀桐不知怎麽,竟然有些微微的遺憾。

  裴琅歎了口氣,“皇後薨逝,我需要守孝三年,三年……也不知道心中的姑娘肯不肯等我。”

  “……”華秀桐手指緊緊地抓著椅子,“殿下人中龍鳳,愛慕者眾,想必人人都願意等的。”原本父母是屬意讓她嫁給裴琅,可建昭帝壓著婚事不同意,硬是給拖到了現在,皇後一死,裴琅的婚事就要等三年再議。父親想讓她等上三年,畢竟太子身子已經毀了,裴琅繼承大統幾乎是板上釘釘。可母親卻不願意,三年後她就是老姑娘了,而萬一裴琅在這三年裏做了皇帝,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未必還願意娶她。

  裴琅桃花眼瀲灩多情,盯著華秀桐,“那阿桐呢,願意等我嗎?”

  “我……”華秀桐心慌了。

  她想要那個皇後的位子。不光是可以母儀天下,更因為那是他的發妻。裴琅是京都乃至整個大雍最俊逸的男子,論身份,他是尊貴的皇子,論容貌,他豐神俊朗龍章鳳姿。雖然兩人的親事一直沒有定下,但總是聽父母商議此事,華秀桐設想了多次自己嫁給裴琅的情形,心中早已對裴琅起了別樣的愛意。

  “阿桐……”裴琅在她的椅子前蹲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要人人等我,隻要阿桐。如果有一天我坐在那個最高的位子上,我希望,我的皇後是阿桐。”

  華秀桐一顆心險些從喉嚨跳出來,他在許諾,用皇後之位許諾!

  被那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看著,華秀桐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我、我……願意等……”

  裴琅眼睛一亮,好像得了稀世珍寶一般歡喜,他慢慢地鬆開了華秀桐的手,鄭重道:“此生此世,我定不負阿桐。”

  ……

  離開偏殿,裴琅長長地舒了口氣,太子已經廢了,現在雖然又多了個裴無咎,但隻要華閣老進了他的陣營,他的優勢還是要比裴無咎更大。

  華秀桐捂著胸口,試圖讓那顆砰砰亂跳的心平靜下來。

  房門一響,她還以為是裴琅去而複返,剛想說話,卻發現來的人竟然是薛姍姍。

  華秀桐站起身,神色淡淡,屈膝福禮:“臣女見過順妃娘娘。”不管她如何厭惡對方,做為京都貴女的典範,禮儀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薛姍姍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走到椅子邊坐下,並不叫她起身,挑著眉上下打量幾眼,“華閣老的獨女,嗬,本宮還以為是個知書達禮的,沒想到竟然如此不知廉恥。”

  華秀桐心頭一跳,難道剛才裴琅從這裏出去恰好被順妃看到了?不過就算看到了也沒什麽,大不了推說裴琅不知此間有人。薛姍姍來者不善,華秀桐也不想再裝樣子,自顧自站直了身子,“臣女不知順妃娘娘在說什麽?”

  “大膽!”薛姍姍是跟著裴琅來的,本來想趁機跟裴琅說上幾句話,卻沒想到正好偷聽到裴琅和華秀桐的對話。兩人郎情妾意,相約等三年不說,裴琅竟然還許諾了皇後之位!

  薛姍姍早就氣得頭頂冒煙,她舍不得跟裴琅鬧,也沒有正當的理由指責裴琅,隻恨不得把華秀桐撕了。見她不肯老老實實地福禮蹲身,更是怒上心頭,一記耳光扇了過去。

  “啪——”華秀桐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她驚呆了,半晌,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清冷的雙目中蘊起了怒火,“順、妃、娘、娘。”

  薛姍姍毫不示弱,下巴一抬,“皇後娘娘喪禮未完,棺槨還停在宮裏,你不守婦道與人暗通款曲,還非要選在這個哭靈的時候,嗬,本宮倒要看看,說出去大家怎麽看你,怎麽看華閣老?!”

  華秀桐死死地咬著嘴唇,“順妃娘娘這是汙蔑,臣女隻是在此歇息,誰也沒見。”反正這裏也沒有宮女,就算有宮女看到,現在後宮都在魏貴妃的掌控下,以她和裴琅的關係,魏貴妃是一定會幫著她的。

  “誰也沒見?”薛姍姍冷笑,“本宮剛才可是聽到有誰在說皇後是阿桐,難道是皇上?本宮倒要去問問,皇上有沒有說過這句話。”

  薛姍姍下決心要懲治華秀桐,雖然為了裴琅她也不會真的把兩人密會的事情說出去,但也不妨礙她先把華秀桐嚇個半死,好讓她服軟。薛姍姍說著話,站起身就往外走。

  華秀桐驚得魂飛魄散,她跟裴琅見了麵沒什麽,就算說了幾句話也無大礙,但要是裴琅說的“我希望我的皇後是阿桐”這句話傳出去,那可就惹了滔天大禍。

  畢竟皇上還活得好好的,裴琅這句話說得太過大逆不道,不光是在覬覦龍椅,被有心人拿去添油加醋,恐怕還會被指責狼子野心,暗地裏在盼著皇帝早日山陵崩。

  而且,裴琅並非儲君,太子身子雖然毀了,但儲君的寶座還坐得穩穩的。皇上並未流露出廢儲的意思,裴琅就在這裏許諾皇後之位,顯然是沒把太子放在眼裏。

  最要命的是,順妃現在是建昭帝身邊的寵妃,她吹上幾縷枕頭風,建昭帝十有八|九會相信,更何況,建昭帝本來就是個多疑的性子。

  眼看著順妃朝著房門外走去,一場彌天大禍就要降臨,華秀桐心裏繃得死緊的弦啪得一聲斷掉了,她抓起桌上的茶壺,對準薛姍姍的腦袋重重地砸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裴琅: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