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作者:妖夭夭      更新:2020-07-24 10:17      字數:4710
  薛筱筱滿意了,“誒呀,看我,光顧著說話,竟然都忘了父親還跪著,您快起身吧。”

  永成侯跪得膝蓋都酸了,連忙爬了起來。

  薛姍姍滿心怨恨,根本就沒注意薛筱筱並沒有叫她和郭氏起身,已經自顧自地站起來,順便還把恍恍惚惚的郭氏也給扶起來了。

  薛筱筱目的達成,也沒計較這些細節,邁步進了侯府。

  朱槿、碧桃驚訝地看了看對方,雖然不知道自家姑娘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但她們很高興這樣的結果,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這種新婚回門一般都是女兒和母親說些悄悄話,說一說在夫家兩日的情況,但永成侯估計郭氏和薛姍姍要去收拾那些聘禮,正好他也有話要跟薛筱筱說,就沒讓薛筱筱進內院,反而帶著她來了外院的書房。

  “王妃,”永成侯也不敢叫女兒的名字了,“你剛才說王爺有要事處理,不知道是什麽事?是不是關於糧倉建造之事?”

  薛筱筱完全沒有聽裴無咎提起此事,不過書中倒是說過,三皇子主導並負責建造了大雍朝最大的糧倉,也為此收攏了不少官員。

  建昭帝一共就兩個孩子,一個太子,一個三皇子,三皇子想要跟太子爭一爭,這也不足為奇。

  讓薛筱筱最奇怪的是,為什麽裴無咎這個人要跟太子和三皇子都作對,他就不能選一個人來擁立嗎,至少還有個從龍之功。現在這樣,將來不管是太子繼位還是三皇子成功上位,裴無咎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把這些心事壓下,薛筱筱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隻知道王爺很忙,至於到底在忙什麽,我就不清楚了。”

  永成侯親自奉了茶,陪笑道:“王妃,你也知道家裏的情況,父親我一直沒個實差,家裏的開銷又大,要是能在這次糧倉建造中獻力獻策就好了。你跟安王閑話的時候,不妨幫我提上幾句。”

  薛筱筱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兩下,並沒有喝茶,遲疑道:“糧倉督造據說皇上要交給三皇子負責,跟王爺並沒有關係。”

  “無妨無妨,隻要王妃跟安王提一提就行。”誰不知道安王的手長,不管是太子的事還是三皇子的事,他都能插手。說起來,建昭帝的態度也很奇怪,任由安王跟自己的兩個兒子作對,從不斥責。再加上把一個涉嫌弑父的郡王世子加封為親王,眾人都覺得是因為安王從小在建昭帝身邊長大,皇上待他猶如親子。

  薛筱筱倒也沒有直接拒絕,“我會跟王爺說一聲,至於王爺怎麽安排,我可不能幹涉。”

  “提了就行,提了就行。”永成侯連連點頭。

  這邊說著話,那邊郭氏已經把調換的聘禮都裝了一大箱子,命人抬到了薛筱筱的馬車上,朱槿在一旁看著,仔細點驗過,讓人把薛筱筱帶過來的箱子搬下來,交還給郭氏。

  郭氏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這叫什麽事嘛,本來還指望著王爺給送些像樣的回門禮,結果一根雞毛都沒收到,反而把之前撈的好處又賠回去了。

  處理好這件事,郭氏去了書房,跟薛筱筱和永成侯交待了一下。

  “王妃娘娘的閨房還留著原樣,你要不要去歇息一會兒?”經過換回聘禮一事,郭氏不敢再惹薛筱筱,態度很是殷勤。

  薛筱筱頷首,“好。”出嫁的女兒回到自己住的閨房歇一歇,這也是回門時必有的,正好她也想看看原來的“薛筱筱”住的地方,也許能激活什麽記憶呢。

  郭氏陪著她往內院走,說笑了幾句,見薛筱筱興致不高,也就閉了嘴,心裏暗暗後悔:薛筱筱當初鬧著絕食不肯嫁,她還以為嫁過去肯定和安王鬧起來,要知道能得安王的寵,她就該多哄著她些,也不至於現在弄得這麽僵。

  郭氏帶著薛筱筱進了個小院子,正房三間沒有廂房,薛筱筱不知道妹妹薛姍姍的閨房是什麽樣的,但從位置上來看,“薛筱筱”的閨房絕對屬於偏僻。

  屋裏的拔步床、四扇屏、多寶格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郭氏離開後,薛筱筱在屋裏轉了兩圈,遺憾地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麽“記憶回籠”的感覺。

  看來,原來的“薛筱筱”是真的已經死了,她穿過來的時候,王府的醫正顯然已經判定了死亡,大家還商量著她的喪事。

  沒有激活記憶,薛筱筱也不想再留下去了,剛想離開,院子裏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薛姍姍衝了進來。

  薛筱筱還以為她要跟自己吵幾句,沒想到薛姍姍瞪了她一會兒,突然說道:“下一次宮裏的賞月宴,你要帶我一起去。”

  薛筱筱挑了下眉毛,這個妹妹平時就是這麽“吩咐”自己姐姐的?

  見薛筱筱沒有一口答應,薛姍姍急了,“你把聘禮都拿走了,還不該補償我嗎?那賞月宴本來就是大家湊熱鬧,你多帶一個人也沒什麽。”

  薛筱筱笑了,“聘禮本來就是我的,我拿回來也是天經地義,為什麽要補償你?賞月宴你想去就自己想辦法,我是不會帶你去的。”

  不止是不帶薛姍姍,薛筱筱其實不會帶任何人,她自己是初次進宮,裴無咎和太子、三皇子都不合,那皇後和魏貴妃沒準要找自己的麻煩,自顧尚且不暇,怎麽可能再帶個別人,增加出錯的幾率?

  薛姍姍氣鼓鼓地瞪著她,突然冷笑一聲,“別以為你現在成了安王妃就能麻雀變鳳凰了,要是安王知道你以前喜歡過別人,你這安王妃的位子能不能坐得住還不一定呢!”

  薛筱筱:“……!”

  不管她曾經喜歡過誰,在這個講究貞德的朝代,薛筱筱可不敢認。她笑了笑,神情閑適,“話可不能亂說,非議親王妃,你知道是什麽罪嗎?”

  薛筱筱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非議親王妃”這麽個罪,但裴無咎既然身份崇高,嫁雞隨雞,她這個王妃理應也是一樣高高在上的。

  見薛姍姍臉色發白,呐呐說不出話來,薛筱筱心裏有數了,所謂的喜歡別人,估計是薛姍姍猜的,她如果真的有證據,這個時候就該拿出來討價還價了。

  第013章

  薛筱筱去侯府帶了一大箱子,從侯府回來又帶了一大箱子,裏麵的東西卻不一樣了。

  讓人搬進了她的小庫房,薛筱筱美滋滋地一樣一樣查看著。

  她的嫁妝聘禮兩個丫鬟昨日已經整理好了,大件的家具都放到了王府大庫房,小件的貴重細軟單獨放在後罩房,這裏就是她的小庫房了。

  薛筱筱拿著小庫房的鑰匙,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有錢人。不說腰纏萬貫,但這些東西如果都變賣了,至少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要是她的空間還在就好了。

  薛筱筱纖細的手指撫摸著一支七寶瓔珞項圈,指尖在紅得滴血的瑪瑙珠子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細細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照裴無咎現在的做法,將來不管是太子順利繼位龍袍加身還是三皇子技高一籌榮登大寶,他都不會有好下場。夫妻一體,到時候自己這個安王妃也難逃一死。

  也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駕崩,她看的殘缺半部書中並未提到。

  不管如何,她得在皇上駕崩太子或者三皇子繼位之前離開安王府。

  要是這些珠寶首飾金銀細軟都能裝進空間,她就可以全都帶走了。可惜換了個身體之後她也失去了空間,又不能大張旗鼓地帶著個大箱子出門,到時候隻能挑幾樣貴重的穿戴在身上帶出王府。

  對了,還有兩個丫鬟。

  “朱槿,碧桃。”薛筱筱神色嚴肅。

  兩個丫鬟還以為聘禮又出了問題,連忙站直了身子,“王妃,怎麽了?”

  薛筱筱壓低了聲音,“要是有一天,我離開王府,去過隱姓埋名的生活,你們願意跟我走嗎?”

  她想得很長遠,她要是逃了,兩個丫鬟留在王府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想想書裏喬靜禪和林妙香一個活埋一個五馬分屍的下場,薛筱筱可不敢丟下兩個丫鬟獨自逃跑。

  要是兩個丫鬟還願意跟著她,她就得想辦法多帶些貴重細軟,畢竟要養三個人。要是兩個丫鬟另有去處,她就提前給她們分一些銀兩,讓她們能夠安身立命。

  朱槿嚇得臉都白了,衝到門口左右看看,“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碧桃也是驚疑不定,“王妃,您是不是聽二姑娘的話又想起那人了?”

  薛筱筱:“……?”

  那人?誰?

  朱槿也過來了,小心翼翼地用氣聲說話:“王妃,您別惦記三皇子了,您和他連話都沒說過,就那麽遠遠地看上兩眼,不值得您這麽惦記。”

  薛筱筱:“……!”

  碧桃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又不敢明著說什麽,壓著性子勸道:“王妃,您都嫁給安王了,就忘了三皇子吧,我看王爺他對您挺好的。”

  薛筱筱很是無語。

  現在她終於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無非就是“薛筱筱”對那個什麽三皇子一見鍾情。

  要說慕少艾也沒什麽,年少懵懂時偷偷摸摸地喜歡過誰也很正常。但是連話都沒說過,就為了三皇子而鬧絕食不肯嫁,嫁過來又一頭撞死,實在是太衝動了。

  也幸好和三皇子連話都沒說過,更談不上私相授受,所以薛姍姍最多是猜測,並沒有任何把柄。而那三皇子肯定也不知道“薛筱筱”喜歡過他,不然到了十五那天入宮,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三皇子了。

  “誒,別提那人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那個時候吧……就是沒見過皇子看個稀罕。”既然薛姍姍求自己帶她去賞月宴,估計她平時沒機會見到太子或者三皇子,而作為不受寵的女兒,“薛筱筱”更不可能去過賞月宴,應該是碰巧遠遠見過三皇子而已。

  兩個丫鬟明顯不太相信,“那您為什麽想要離開安王府?”

  “……就是假設一下?”薛筱筱深沉地歎了口氣,“世事無絕對嘛,萬一我和王爺鬧別扭了想要離家出走呢,到時候你們是跟著我還是另謀出路?反正不能繼續留在王府!”

  朱槿碧桃對她這種吃飽了沒事幹胡亂冒出個點子來嚇人的做法很不滿,碧桃嘟著嘴:“您不用考驗奴婢,奴婢忠心著呢,您去哪兒奴婢去哪兒!”

  朱槿很用力地點點頭,“就是!”

  薛筱筱哭笑不得。

  清點了一遍自己的私房小金庫,到了午膳時間,薛筱筱回了正屋,裴無咎正坐在窗下檀木大圈椅裏看書。

  他穿了件蒼青色繡雲紋錦袍,靜靜地坐在那裏。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透過菱花窗時被遮擋了一層,稍稍柔和了幾許,但在陽光下坐久了也會熱得受不住。

  他卻似乎無知無覺,全身都籠在陽光下,隻三根修長的手指抵在額頭,略略遮住了些刺目的光線。

  薛筱筱覺得眼前的畫麵有些失真,像是一副細膩豔麗的工筆人物圖,在漫漫無盡的歲月中磨損了顏色,變得古舊黯淡,唯有那一抹古韻悠悠,還殘存紙上。

  她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還是驚醒了畫中人。

  他微微一動,整個畫卷頓時鮮活。

  手指從額頭落下,他抬眸看來,黑眸中有尚未褪盡的森寒之意。

  被那猶如刀鋒般冷銳的目光一掃,薛筱筱後背上立刻起了一層細細冷汗,她竭力壓製住想要轉身逃跑的念頭,慢慢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仰著頭看他,“殿下,我把聘禮換回來了。”

  安王放下書卷,如玉指尖將書封拂理平整,不急不躁,優雅矜貴。不過瞬息,他又恢複了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豐姿,似乎剛才那個蒼涼冷寂的裴無咎隻是錯覺。

  “嗯,筱筱也是有恒產之人了。”他已經聽長安回稟了侯府的事,對於小姑娘狐假虎威借用他的名頭來嚇唬侯府眾人並不介意。將來失去了他的照拂,太過柔弱或者剛烈不折都不容易活下去,這樣懂得借勢的柔韌女子反倒有一線生機。

  薛筱筱的手指碰到了他身上的錦袍,那抹蒼青色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清涼,反而被曬得發燙。

  薛筱筱仰著頭仔細看了看裴無咎,他肌膚冷白,透著一絲病態,鴉色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既沒有被曬得臉色發紅,也沒有冒汗。

  “殿下,我餓了,咱們傳午膳可好?”薛筱筱輕聲問。

  裴無咎頷首。

  薛筱筱把一旁的輪椅推了過來,裴無咎撐著檀木大圈椅的扶手站起身,把自己挪進了輪椅。

  薛筱筱試探著扶了一把,借機碰了碰他的手。

  一雙手骨節分明,如美玉雕成。

  此時卻冷得猶如凍結千年的玄冰。

  薛筱筱隻是指尖碰到一瞬,一股寒意就順著手指躥到了手臂,在這初夏的正午,她硬是冷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薛筱筱手指一抖,她早就發現裴無咎的體溫很低,但今天卻格外冰寒。“殿下,你的手怎麽這麽涼?生病了嗎?”

  “無妨。”裴無咎若無其事地坐到大桌邊,沉聲吩咐傳膳,聲音平靜無波,沒有絲毫痛苦不適之意。

  薛筱筱卻沒辦法像他那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