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作者:桃蘇子      更新:2020-07-24 10:08      字數:3945
  第二日,景辛化好妝帶著雨珠去了城中茶館,顧老夫人說皮影戲最厲害的班子就住在這間茶館。

  剛入大門,便聽得裏頭鼎沸的人聲,都是喝茶看戲之人的討論聲。

  這裏各樣服飾的人皆有,縣中商賈也有愛聽戲的,一襲綢緞華服坐在前排,吃著蜜果看台上。也有農人坐在最角落,與幾名粗衣拚桌,隻點一壺茶消遣。小二穿行其中續茶,市井氣息濃厚,這是景辛見到的第一幅想畫下來的市井圖。

  雨珠去問小二煙花社班子怎麽走,小二說忙,請她稍坐片刻。

  景辛這才聽到台上說起了當今天子。

  這說的是南市門被淩遲的那樁案子,說當今天子雷厲風行,拿奸.淫犯開刀,這一殺此後必定不敢有人再犯,實為善事,但害人全家被滅卻十分殘暴。

  底下有一婦人道:“天子此舉大快人心,那般奸.淫搶掠之人做壞事的時候必該想到會遭報應,這就是報應!”

  景辛還不知道這件事,她是在幾日前才在縣衙府得知律法改了,強.奸犯有這樣的報應對女性是一種保護,古代女子地位底下,她倒覺得戚慎此舉很對。但牽連全部直係親屬多少還是有些矯枉過正,可這就是戚慎呀,這是他的風格。他能做到為女性考慮已經超出她對他的認知了,他如今真的洗白了不少啊。

  “狗屁,呸!”坐席中一個刀疤壯漢啐了口唾沫,“什麽大快人心,男子乃家之頂梁,國之棟梁,你看看若是高官犯法天子殺不死人!必定是當做無事發生,不過是拿庶民開罪,殺雞給猴看!”

  茶館裏有個添茶的跛腳女子,看模樣文靜,也忍不住低低道了句:“就算是殺雞給猴看,也殺得好。”

  刀疤壯漢愣了,不敵她敢說話,嗤笑她:“莊娘說什麽哩?莫不是想把我這根家夥也送去砍了?老子還沒堵住你嘴啊?”

  景辛聽不下去了:“你出言不遜,莫不是也侵犯過女子,不把女子放在眼裏!天子行天道,為民除害,何來不對。”

  刀疤壯漢回過頭,打量到景辛,譏笑一聲:“我當誰他娘的敢接話,原來是個醜八怪。”

  連雨珠膽子這麽小的都看不下去了,想維護景辛:“你,你怎麽罵人,給我姐姐道歉!”

  “呸!我罵了怎麽了!老子就罵你姐姐!一介婦人,懂什麽天子道義。自古男人就是天,狗天子隻想一人爽,還不讓我們說句話了?把天下男子都殺光好了,仗著王權行暴,狗天子!不是人幹的事兒!”他惡狠狠呷了口酒。

  “你再罵一句試試!”景辛霎時變了臉色,目光冷厲。

  那刀疤壯漢嗤笑:“你還敢告官不曾?茶館裏消遣,話本本就三分真七分假,誰敢告官就是壞規矩!”

  “道歉,你罵了我又罵天子,必須給我與天子道歉!”景辛毫不畏懼,冷冰冰瞪著那壯漢。

  雨珠被她陣勢嚇到,見景辛目光裏一片森寒,竟有幾分暴君的冷煞。

  那刀疤壯漢要衝過來揍景辛,被莊娘一把抱住雙腳。眾人忙解圍,煙花社班主也聞言從後院趕來,得知景辛是顧老夫人介紹之人,才出麵平息了這場糾紛。

  刀疤壯漢睨著景辛冷笑一聲,狠狠踹地麵抱他腿的莊娘。

  “算你走運,別讓老子撞見你!”他揪起莊娘頭發啐道,“老子晚上弄死你。”

  那莊娘瑟縮了下,朝景辛示意讓她快走。

  景辛冷冰冰剜了一眼,轉身走出茶館,雨珠忙跟在身後。

  “姐姐,你別氣壞身子,這種事我們讓朱大人來抓他就是。”

  景辛緊繃著唇,不曾回答,拐過巷子進了一家鏢局。

  之前買房時掮客劉高屋就告訴她這種鏢局也有暗地的買賣,可以幫人揍人。

  她氣勢洶洶進去:“我要一個最毒的套餐,幫我揍人!”

  對方聽她說完,收了銀子,接下這買賣:“還要不要加一兩?加一兩送指定部位,也可以指定我們使用什麽武器。”

  “加一百兩呢?”

  最後,景辛加了一百兩。

  城中一條僻靜的死胡同裏,刀疤壯漢被黑布套上腦袋揍得半死不活,各個部位都未放過,卻又打得很有水平,會痛會流血卻不至於斃命,隻能捂住肚子哭著喊饒命。

  景辛在胡同外聽得賊爽。

  鏢局人馬收手,出來朝她江湖地作了一揖:“姑娘下次還找咱們,您爽快人。”

  待鏢局的人走後,景辛剛才已經通知雨珠去給朱由鄭帶消息,衙門的人不多時便趕了過來。

  她一同跟去了縣衙府。

  景辛:“就是此人當眾辱罵天子,還諷刺新律法,茶館中的人都可作證!”

  朱由鄭問:“他如何辱罵天子的?”

  “他罵天子是狗!”

  朱由鄭臉色一變,惱羞一拍驚堂木。

  景辛道:“我生怕他走遠了,跟去時發現有仇家找他尋仇,我料想此人該是慣犯,還有那茶館裏的莊娘也該受過他欺負。朱大人,您一定要為百姓做主呀,他竟敢在您的地盤上辱罵天子。”景辛很委屈地哽咽起來,“她還辱罵了我和我妹妹。”

  朱由鄭查案很快,事實上也是刀疤壯漢咎由自取,茶館的證人一個個招來,誰都不敢說假話。此人還真的仗著莊娘是寡婦淩.辱其多次,茶館裏人盡皆知,可都知道他狠,都不敢得罪。

  辱罵天子加奸.淫,乃是重罪,朱由鄭當即派人上報到汴都,未得旨意不敢先行處置,將刀疤壯漢押入了大牢。

  景辛滿意這個結果,安心回了府邸。

  戚慎是狗,就算她也罵過他狗,可是她不許別人罵他。

  而且他如今下旨允許女子在家中臨盆,也為天下女子造福,他給了全國女性安全感,這麽好的皇帝憑什麽要被罵。

  進門卸妝,景辛望著鏡子忽然怔了神。

  他為什麽要突然下旨把奸.淫罪定為極刑處置,會是因為擔心她如今在外,想提高律法保護她嗎?

  他會覺悟得這麽快?不可能啊,他那樣帝王主義的一個人,她這不是自作多情想多了嘛。

  卸掉妝,鏡中女子露出原本的白皙肌膚,黛眉紅唇,姣美純媚。卻在一雙美目中盈滿酸楚,好似星辰碎光流落眸中閃爍,片刻後卻不見那光,也好似不曾難受過。

  靠在榻上,景辛抱著奶茶喝光,用嘴裏的甜麻痹心底的澀。

  作者有話要說:  寫伏筆最累人,枯燥又怕你們說不好看,不出意外明天就能相見了?當然追妻不會這麽容易的。記住這隻小豬佩奇~

  第63章

  朱由鄭的奏疏送到了宰署, 極刑不容輕視,顧平魚將此事上報到禦前。

  戚慎昨夜一宿隻眯了一個時辰, 戚容嘉不聽話,昨夜醒後都不曾睡覺,他隻能親自守著。

  戚慎靠在龍椅中, 掃了眼內容:“按律法嚴懲,嘉獎報案之人。”

  顧平魚回宰署安排,像此類報案之人需得背景清白才可獲天子封賞。他瞧了眼阮草草的信息, 十三歲,汴都庶民,看了眼照身帖,顧平魚按例代下旨意, 交給小吏遞到當地。

  *

  幾日後, 司工坊做出一批布偶娃娃,這些布偶都是不同的女子容貌,裏頭填滿棉花, 撐得鼓鼓。人偶都是栗色或黑色卷發, 穿著細細肩帶的裙子。

  此等露胳膊露腳的玩偶都令宮人們驚奇, 成福將娃娃呈上, 也有些不好意思。

  戚慎留了一個原版,其餘交代分派到各地製作。

  他開始等候消息。

  這批人偶很快以汴都向周邊擴散,各大商鋪上架售賣。

  景辛剛拿到手時震驚得不敢相信。

  這是雨珠買回來的,猜測她會喜歡,笑彎眉眼:“姐姐, 我猜您會喜歡,所以排隊給您買了一個!那隊伍很長,都是丫鬟們給自家小姐買,還要登記呢!”

  景辛:“?”

  這不是現代版裝束麽,大梁為什麽會有這種玩偶?難道這裏有穿越前輩!!

  她激動問:“在哪買的,帶我去!”

  一路跟著雨珠去往商鋪,那陣激動平複,景辛越想越不對勁。

  為什麽買個玩偶還要登記照身帖?穿越人士要認領同類也不用搞得這麽麻煩吧?

  她忽然想起她曾經留在棠翠宮的那幅自畫像,畫的是她上輩子的模樣,就是這種吊帶裙羊毛卷!

  心突突跳快,她那幅畫落入別人之手了?是戚慎?

  馬車已經停在了商鋪門口,景辛準備調轉回去,卻見衙門裏的宋捕頭正從鋪子裏出來,一眼撞見了她。

  宋捕頭認得景辛與雨珠,笑著走來:“竟不想在此處碰見兩位姑娘,你們也是來買這人偶的?”

  景辛笑道:“宋叔好,我們已經買過了,想再來瞧瞧別的。此處難道有賊人麽?”

  “倒不是,我是奉命拿來這購買名單。”

  景辛這一打聽,才知所有買過玩偶的客人名單都要上報給縣令。

  買個東西還要這麽麻煩,這簡直不是朱由鄭的作風,完全是聽了上頭的命令。

  景辛此下明了,這是戚慎做的局啊。

  他想靠一份購買名單扒出自己?所以這些布偶都是他命人做的!

  嗯,還蠻好看。

  她現在照身帖都換成阮花花了,他怎麽可能扒得出她。

  回到府邸,她悠閑畫起畫,雖然戚慎很聰明,但他一定猜不到自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把他的縣令都忽悠過關了。

  傍晚些,宋捕頭送來一副匾額,上書“為民有功”,專門交到雨珠手上。

  宋捕頭道:“二位姑娘,這是你們上次揭發犯人有功,天子下令褒獎的。我們大人便想到給你們申請了一塊匾額,這可是禦賜的獎賞,無人不敢輕慢,這樣你們兩個女兒家也不怕受人欺負了。”

  景辛感激道:“朱大人想得真是周全,勞煩宋叔代我們向大人道句謝,宋叔,那惡人是何下場?”

  “還能如何,淩遲處死。他孤寡一人,倒是便宜了。姑娘們明日可要前去一觀?在南門市行刑。”

  這種可怕的場景景辛自然不愛去。

  翌日,南門市有許多百姓都在圍觀,景辛坐在去顧府的馬車上,穿過南門市街道,打算去陪顧老夫人說話。

  晚膳時分,顧老夫人收到王都來的家書,景辛用過晚飯不再坐,乘著晚風與雨珠走回府。

  她嗅覺敏銳,經過一條巷道聞到了大海的味道。

  景辛:“你可有聞到什麽?”

  雨珠嗅了嗅:“好像有股腥氣?”

  “不是腥氣,像是蝦和海鮮的味道?”

  雨珠忙道:“我想起來了,海運署運送海鮮時途經各國,為保娘……姐姐您從前吃到活鮮,陸國不敢大意,都在各地設置了中轉站,許是中轉站設在附近吧。”

  景辛聞了聞這股氣味,四周都是民宅,中轉站設在這裏方便麽?她倒是被這味道勾起食欲,可惜如今吃不到活鮮了。

  日子清淨,雨珠買的那玩偶也不曾查到景辛身上,戚慎這計失敗了,景辛偶爾會莞爾一笑,又覺得心裏空蕩,很想甜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