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作者:黑糖話梅      更新:2020-07-24 10:01      字數:5183
  可顧懷瑾卻隻是伸手將地上的大氅撿了起來,細心地拍了拍塵土。站起身,往謝寧的方向靠近了幾分:“先把這個披上吧,夜裏涼。”

  他說著,又笑了笑,“用不了多久,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謝寧微睜了眼,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躺在棺材裏的大將軍拳頭硬了

  第137章 吃醋

  靈堂內, 謝寧暗暗捏了捏袖袍下的手,瞧著麵前的顧懷瑾,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可他卻沒有再說什麽了, 狐裘大氅還搭在他的手臂上, 冷風灌進來,吹得火盆裏的灰燼往外翻飛了一些。棺槨垂下的白條撩過, 被風吹得齊齊往裏側傾斜。

  良久, 顧懷瑾卻是將目光轉向了裏側的棺槨,帶了幾分探究,慢慢挪動了腳步。謝寧眼神微動,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偏過頭,冷冷地看著他:“這兒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顧懷瑾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手, 倒是真的停了下來,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你不必瞞著我, 周顯恩根本沒有死。”他垂了垂眉眼, 遮住了漆黑如點墨的眼瞳,“你們騙得了郭鎮義,卻瞞不過我。”

  他的話音剛落,謝寧隻覺得一道冷風灌進了後背,激起了一層細細的疹子。卻也是片刻,她的目光就帶上了恨意, 嘲諷地開口:“我夫君活著的時候,你們都想他死。如今他遭奸人所害,一個個的卻都說他還活著,你們還真是可笑。”

  她說著,悶笑了幾聲,眼尾卻是慢慢紅了起來。

  見她如此,顧懷瑾不置可否,隻是將目光落到靈堂深處的棺槨,道:“看來是我弄錯了,既然來了一趟,怎麽也該祭拜一下大將軍才是。”

  他說著,便徑直要往著棺槨而去。

  謝寧急忙擋在棺槨前,仰起下巴瞧著他:“誰都可以來祭拜我夫君,唯有你,不配。”

  顧懷瑾直直地回應著她的目光,毫不躲閃:“不管你信不信,此事確實與我無關,蘇青鶴不是我的人。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找到他。”

  謝寧冷笑了一聲,道:“顧懷瑾,別以為你在這裏花言巧語,我就會相信這件事和你沒關係,蘇青鶴到底是不是你的人,你自己心裏清楚。我現在沒有證據,如果讓我查清楚,我夫君的死真的與你有關,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顧懷瑾眉眼微動,唇角壓低了一個的弧度,目光始終透過層層白色幔帳落在棺槨上,他輕聲道:“抱歉了。”

  他說著,身形一動,謝寧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得他已經將手伸進了棺槨中。

  謝寧微睜了眼,呼吸急促了幾分,額頭都差點要冒出冷汗了。顧懷瑾老謀深算,這假死之計不一定能瞞得過他。

  她有些慌亂地喘了喘氣,來不及思考太多,就要去推開他。卻是在一瞬間,顧懷瑾的手指一怔,隨即皺了皺眉,目光變得更複雜了些。

  “你這個瘋子,你快給我滾開,別碰我夫君!”謝寧趕過來,慌亂地瞧了一眼,就見得他的手指壓在周顯恩心脈之處。但見顧懷瑾像是沒有發現什麽,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是不敢放鬆,急忙就要將他推開。

  可顧懷瑾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又握住了周顯恩有些腐壞的手腕,手指微動,眉頭皺得更緊了。也就是他失神的片刻,謝寧狠狠地將他一推,猝不及防,讓他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隨即,謝寧便張開雙臂擋在了棺槨前,眼中帶淚,忿恨地看著顧懷瑾,聲音近乎嘶啞:“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我夫君已經去世了,你們為什麽還不肯放過他?”

  她說著,眼淚就順著臉頰淌下,身子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見她哭了,顧懷瑾卻也沒有再往前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謝寧就指著門口,厲聲道:“滾!”

  見他不走,謝寧抓起一旁的香燭紙錢就狠狠地扔到了他身上:“若是我夫君還在,你以為你能這樣放肆麽?他活著的時候,你們不敢來,如今趁機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們算什麽本事?”

  顧懷瑾任由她砸著自己,待她冷靜些了,才深深地看了一眼棺槨,目光幽深了些。假死自然可行,想瞞過郭鎮義那個莽夫也並非難事。可周顯恩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屍腐味,心脈竟然也斷了。

  心脈斷,必死無疑。

  謝寧像是氣得不輕,勉強撐在棺槨前的桌案上才穩住了身形。她攥著胸前的衣襟,低著頭。案板上就砸出四碎的水漬。

  “今日是我弄錯了,抱歉。”顧懷瑾收回了目光,轉身便走了。卻是在路過謝寧跪著的團蒲時,彎腰將手中的大氅放在上麵,隨即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中。

  謝寧還將身子撐在桌案上,偷偷抬眼瞧了瞧門口,直到確認顧懷瑾是真的走了。她才裝作心碎神傷的模樣趴到了棺槨上,眼神卻是有些擔憂地看著躺在裏麵的周顯恩。

  “夫君?”她輕喚了一聲,卻沒有回應。片刻後,她微睜了眼,慢慢伸手去推了推他,“你別嚇我啊,夫君。”

  可周顯恩一直躺著,唯有蒼白的臉色看不出一絲生機。她急忙又推了推他的手,輕喚了幾聲。正在她急得快要哭的時候,周顯恩忽地痛苦地皺了皺眉,倏然睜開了眼,重重地喘著氣,胸膛也劇烈地起伏了起來。片刻後,他才像是眼神清明了些,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夫君,你這是怎麽了?”謝寧心裏急,卻還是得壓著自己的聲音。見他醒過來了,眼淚差點沒忍住落了下來。

  剛剛真是嚇死她了,她還以為是顧懷瑾動了什麽手腳。

  周顯恩抬手按了按胸口,又給自己點了幾個穴位,額頭冒出些許冷汗,謝寧趕忙抬起袖子給他擦了擦。

  “我沒事,隻是剛剛自封了心脈。”他說著,勾唇笑了笑,眼裏閃過一絲戲謔,“還好你把他趕走了,再讓我憋會兒,你就真要成小寡婦了。”

  謝寧沒好氣地瞧了他一眼,要不是他這會兒還有些虛弱,她真想掐掐她,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麽?

  不過見他沒事,總歸是好的,她也將心放回了肚子裏,身子也放鬆了些。顧懷瑾終究是顧懷瑾,還是這般小心謹慎,差點就要在他麵前暴露了。

  她還在想著,周顯恩卻突然危險地眯了眯眼,眼神不妙地盯著她瞧。

  謝寧一偏頭,就正好和他的目光對上,莫名被他看得有些發慌。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訥訥地道:“夫君,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麽?”

  周顯恩還是盯著她瞧,眼神也越來越危險:“顧懷瑾跟你怎麽認識的?”

  謝寧見他提到顧懷瑾,急忙否認:“你別誤會,我就是以前救過他一命,他非要記著那件事,但我是最討厭他的了”

  聽到她說討厭顧懷瑾,周顯恩的臉色才勉強緩和了一些,可他還是鐵著臉,輕哼了一聲:“那你快說,你喜歡我。”

  謝寧肩頭一抖,見他這副模樣,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隨即將身子趴得更低了些,認認真真地道:“我喜歡你,隻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周顯恩抬了抬眼,滿意地道:“這還差不多。”

  話雖如此,他藏在袖袍下的手卻收緊了幾分。敢覬覦他的夫人,膽子倒是不小。他壓低了眉眼,遮住了眼底的陰翳。

  ……

  信王府內,顧懷瑾端坐在金絲楠木交椅上,一旁的茶壺縈繞出一圈圈白霧,打濕了他的眼睫。他略低著頭,修長的手指轉動著茶杯,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周顯恩不可能這麽輕易地就死了,若是一個蘇青鶴就能殺了他,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若他真的是假死,那他的目的是為了殺了郭鎮義,還是別有所圖?

  屋頂的磚瓦發出細微的聲響,顧懷瑾的手指停住,茶杯也立在桌案上。也隻是片刻,他沉了沉眉眼,冷聲道:“來者是客,何必偷偷摸摸?”

  沒有人回應他,四下裏隻有風聲。不過能輕易潛入他的府邸,看來這人身法不錯。

  “閣下再不出來,本王便親自來請了。”他說著,抬了抬眼睫,殺意在一瞬間閃過。

  也隻是片刻,屋頂的響動又起了些,像是有人翻身落地,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門口進來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下的人。

  “既然現身了,還藏頭藏尾做什麽?”顧懷瑾似乎並不意外來人的身份,手指轉了轉茶杯,不冷不淡地道。“少卿大人,別來無恙。”

  門口的黑袍人輕笑了一聲,一麵往內走著,一麵揭下了蓋在頭上的鬥篷,露出有些陰柔的眉眼,正是失蹤已久的蘇青鶴。

  蘇青鶴向前一步,恭敬地抬手行了個禮:“臣,蘇青鶴見過信王殿下。”

  “少卿大人來的正好,這茶剛剛烹好,不妨坐下來,品鑒品鑒。”顧懷瑾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也提著茶壺,各倒了兩杯清茶。

  蘇青鶴微微一笑,單手負在身後,瞧著桌上冒著熱氣的茶杯,卻沒有動,隻是淡淡地道:“臣不過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殿下如此盛情,下官實在惶恐。”

  顧懷瑾不置可否,隻是抬手抿了一口茶:“有玉璽在,你的身價可不低了,想請你做客的人,多之又多。”

  蘇青鶴笑了笑,答非所問:“殿下,難道不想要麽?”

  顧懷瑾執著茶杯的手指頓了頓,也隻是片刻,他就抬眼看向了蘇青鶴:“少卿大人何出此言?”

  蘇青鶴略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黑布蒙著的東西,約一拳大小。她笑了笑,道:“青鶴來,是想同您做個交易。”

  顧懷瑾隻是隨意地掃了掃她手中的東西,不冷不淡地收回了目光:“你以為,本王會在乎這個麽?”

  他若是真在乎玉璽,當初也不會隨便給了謝寧。

  蘇青鶴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放下了手,不緊不慢地道:“如果您對玉璽不感興趣,那青鶴就說點您有興趣的,比如周大將軍。”

  顧懷瑾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蘇青鶴往前了幾步,壓低了聲音道:“周大將軍沒死,這一切隻是他和重華太子做的局,目的想來就不需要青鶴多言了。”

  顧懷瑾終於抬眼看向了她:“你應該是他的人,怎麽,反而跑到本王這兒來通風報信。”

  蘇青鶴握緊了手中的玉璽,輕笑了一聲道:“良禽擇木而棲,青鶴也隻是審時度勢罷了。”她的聲音頓了頓,“況且,也是玉老板讓我來的,來替他完成與您最後的交易。”

  積雪壓頂,屋簷上的磚瓦似乎被風吹動了一些。

  顧懷瑾的眼神沉了下來,冷冷地看著蘇青鶴:“你是千金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七八點加更

  第138章 撲朔

  更夫敲梆子的聲音由遠及近, 在沉寂的雪夜裏顯得尤為清晰。放在炭爐上的茶壺又開始翻滾出白霧,咕嚕直響。

  立在堂下的蘇青鶴聽到顧懷瑾的問話,也沒有遮掩, 反而坦然地承認了:“是, 我是千金閣的人,一直以來也是聽命於玉老板。”

  顧懷瑾眯了眯眼, 隨意地道:“你以為, 本王就這麽好糊弄麽?”

  蘇青鶴不答反問:“當初,兆京被圍得鐵桶一般,沒有人暗中幫忙,殿下覺得我是如何以一己之力突出重圍, 還從皇宮帶出了陛下的手諭?而且,我知道您和千金閣做的每一筆交易。您故意將玉璽的所在通過我們千金閣賣給了雍王殿下,從而活捉了他, 恐怕此刻,他已經被您殺了吧?”

  她說罷,便站在原地, 靜靜地看著顧懷瑾。

  房間裏的兩人對峙了片刻, 風拍打在木窗上的聲音吱呀作響。良久,倒是顧懷瑾先輕笑了一聲,往後靠了靠身子,修長的手指捏了捏茶杯,饒有趣味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蘇青鶴,看似答非所問地道:“沒想到, 鐵麵無私的大理寺少卿,還是為千金閣做事的人,這倒是有趣。”

  蘇青鶴單手負在身後,寬大的袖袍被壓皺了些,她也沒有理會顧懷瑾話裏的諷刺,直直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道:“我們這樣的人,都是魚肉,躺在誰的砧板上,又什麽分別?”

  顧懷瑾撩了撩眼皮,對她的話不置可否。片刻後,他才隨意地道:“你為誰做事,本王確實沒興趣。不過,若是我沒有記錯,我與你們千金閣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信王殿下,您與千金閣的交易結束了,但是您的目的還遠遠沒有達到。那麽,不妨與我來一場交易,讓我替您完成剩下的事。”蘇青鶴仰起下巴,眼神也幽深了些。

  顧懷瑾聞言,瞧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大的膽子,敢與本王做交易。”

  蘇青鶴淡淡地道:“隻要有了共同的敵人和目的,那麽自然可以結盟,而且這樣的關係,才會堅不可破。”

  炭爐上的茶壺蓋被沸水頂起,咕嚕聲又滾了幾轉。顧懷瑾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轉過身將茶壺提起,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聲嘩啦,讓他的聲音聽不清喜怒:“那你說說,你的目的是什麽?”

  蘇青鶴聽到他的話,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握緊了袖袍下的手。隱在陰影中的臉色晦暗不明,唯有她眼中的恨意,難以抑製。她顫了顫眼睫,一字一句地開口:“報仇。”

  水聲驟停,顧懷瑾的手指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將茶壺放了回去,隻看著茶杯上冒出的一團團白圈子,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殿下不信,我自可證明。”

  顧懷瑾抬了抬眼皮,就見得蘇青鶴將手上移,扯開了高束的領子,露出光潔平坦的喉頭。

  “你是女子?”顧懷瑾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蘇青鶴喉頭微動,將衣領合上,眼神驟冷,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嘲諷:“蘇青鶴是我的雙生哥哥,我本名蘇青鸞。隻不過在兩年前,我代替他,成了蘇青鶴。我忍辱負重至今,隻是為了報仇罷了。我恨陛下,也恨重華太子。”

  顧懷瑾眼神微動,手指撚了撚,似乎在思考著什麽。良久,他嘲諷地笑了一聲:“你祖父蘇讓乃太子太傅,與我大哥感情甚篤,你說你恨我大哥?”

  聽到他提起蘇讓,蘇青鶴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她忍下淚意,恨恨地開口:“我祖父蘇讓,一生清廉,為國為民。不過因著替太子殿下求情,就被陛下逼得觸柱而亡。陛下怕我們蘇家起反心,暗中用一杯毒酒賜死了我哥哥,想絕了我蘇家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