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作者:娜可露露      更新:2020-07-24 09:50      字數:5045
  這兩天,他們照常在一起拍攝。

  第一期的剪輯套路取得了成功,現在大家都懂營業技巧了,而且幾個嘉賓在一起相處得久,不需要假裝,真正地互相熟悉了起來,不再那麽拘謹,拍攝效果比以前更好了。

  陸嘉川麵對祝以臨的時候,卻有些吞吞吐吐,祝以臨不知道他究竟考慮了些什麽東西,總是欲言又止,不由得懷疑,難道他真的不想結婚?

  他們的關係在節目組裏也基本公開了,隨行的工作人員太多,人多眼雜,沒有不透風的牆,各種各樣的爆料被傳到了網上,但由於沒有所謂的“實錘”,而且恰逢節目組為了熱度炒CP,除了嗑糖的CP粉,其他網友都不當回事,頂多湊熱鬧摻和一句:“陸總追到女明星了?真的假的?”

  祝以臨等了兩天,陸嘉川終於“考慮”好了,故技重施,拎著枕頭來他房裏借住。

  祝以臨打開門,把人放進來。

  陸嘉川覷著他的臉色,小心道:“你是不是不高興?”

  祝以臨冷著臉:“廢話。”

  “……”

  陸嘉川把枕頭扔到床上,討好地來牽他的手,下定決心似的,終於肯對他坦白:“我不是不想和你結婚,我怕你沒考慮好,以後再反悔。”

  這算什麽理由?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衝動幼稚嗎?”祝以臨不能理解。

  陸嘉川幽幽地歎了口氣,他坐在床邊,雙手抱住站在他麵前的祝以臨,耳朵貼在祝以臨的心口上,似乎隻有這樣,聽著熟悉的心跳聲他才能安心:“我想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壞事。”

  “好,你說。”祝以臨看著他。

  陸嘉川有點緊張,嗓音輕輕的,怕被人聽見似的:“我本來不想說,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正在重新開始,但我的缺點比你想的多,如果不全部告訴你,我怕……”

  怕什麽,他沒說。

  他應該知道,現在不論他有什麽缺點,祝以臨都不會放棄他。

  但隻有一個人知道的壞事是秘密,不好的秘密都是隱患,將來某一天,如果祝以臨知道了,會不會覺得他沒那麽可愛了?會不會減少對他的喜歡?

  哪怕隻減少千分之一,陸嘉川也承受不起。

  “你還記得,我回家第一天發生的事嗎?”

  “……記得。”

  那時他們還沒斷聯係,祝以臨獨自過完了他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陸嘉川被陸豐奎領走,從江城到鴻城,從破舊的老居民樓,到繁華都城裏最昂貴的山頂別墅,陸嘉川茫然且忐忑。

  下車的時候,陸豐奎有急事要回公司開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門口,叫管家照顧他。

  陸豐奎不是一個細心體貼的人,而且也沒必要對他體貼,當時甚至沒來得及介紹他的身份,他被丟下的時候,整個陸家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誰、來幹什麽的。

  陸嘉川鼓起十二分勇氣,尷尬地做了自我介紹。

  聽聞他是自己爸爸的私生子,陸娉婷公主脾氣當場發作,當著他的麵大發雷霆,趕他出去,罵他是來要飯的。

  陸嘉川被趕到了門口,白著一張臉,不知道他那雙穿著廉價球鞋的腳該往哪兒邁。

  好在管家聽了陸豐奎的話,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讓他住著,還客氣地給他準備了晚飯。

  這份客氣也是刺人的針,陸嘉川吃不下飯,也睡不著,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緊手機,給祝以臨發短信,他說:“哥哥,我害怕。”

  祝以臨很擔心:“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他們對你不好嗎?”

  陸嘉川打了一堆字,傾訴自己今日的悲慘經曆。

  但他沒能按下發送鍵,他不想讓祝以臨知道,知道有什麽用?陪他一起難受嗎?不如讓他一個人承受。

  自那以後,陸嘉川就什麽都不說了。

  他不停地說反話,報喜不報憂,把陸家編成了一個人間天堂,希望祝以臨不要擔心他。

  “陸娉婷對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但不限於言語侮辱、經濟限製、汙蔑、故意毀壞我喜歡的東西、逼我幫她背黑鍋,後來,她發現我一聲不吭,從來沒有脾氣,她打壓我都得不到快感,就越來越不把我當人看,帶我去騎馬,害我住院三個月,一起去滑雪,逼我當她社交的襯托,甚至故意當眾侮辱我媽——雖然我沒見過我媽,沒什麽感覺。”

  “……”

  “她做的這些事,陸豐奎知道,她媽也知道,但陸豐奎自己在外麵養了私生子理虧,自認為對不起她們母子,縱容她胡來,隻要她不太過分就好。但他們眼裏的‘不過分’,可能就是別殺了我吧,隻要我沒死,陸大小姐不犯法,問題就不大。”

  提起那段灰暗的往事,陸嘉川仍有強烈恨意,即使他走到最後,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後來,我熟悉環境,適應了他們這個世界的活法,從一隻沒腦子任打任罵的狗做起,給陸娉婷打下手,她是集團指定的繼承人,不讓我接觸太核心的東西,但每次她做錯了事,需要背鍋的時候就會想起我,次數多了,我能接觸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陸嘉川摟緊祝以臨的腰,嗓音發顫,開始揭露自己曾經的“罪行”。

  “我開始給她攪混水,在背後壞她的事,她有個初戀男友,和我們一樣高中時就認識了,相戀很多年,我使了些手段,設計那個男的出軌,拍床照發給她,她傷心欲絕哭了一夜,我第一次發現‘勝利’竟然這麽爽,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我攪和了她的愛情和友情,甚至連她心愛的貓都不放過,故意抱走送人,讓她找不到發瘋,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讓她看見貓跑丟上馬路被車碾死之類的新聞——我小肚雞腸又惡毒,像個神經病,是不是?”

  陸嘉川仍然貼著祝以臨的心口,不敢抬頭看祝以臨的表情。

  他又說:“當時我想報複,隻能做這些,我做不了別的。陸娉婷能欺負我,不是因為她厲害,她就是個沒腦子的廢物,但她背後有人撐腰,而我什麽都沒有,我連你都沒有了……如果當年有人肯安慰我幾句,讓我別那麽絕望,說不定我也能寬宏大量,當個以德報怨的人,畢業後就離開陸家,過自己的生活去,不跟他們計較。但我想不開,憑什麽?憑什麽我不能報複?他們所有人,每一個過得比我開心的,都是我的眼中刺!”

  陸嘉川情緒起伏太大,肩膀微微發抖。

  祝以臨連忙按住他,把他推到床上,抱著他親了親:“……別難過了,你沒錯。”

  “我沒錯嗎?”陸嘉川紅著眼睛,帶著某種哀求似的看著祝以臨,“後來我又做了很多壞事,陸娉婷的舅舅出事了,是我搞的,她的新男友,是個人品低劣的鳳凰男,是我故意找人安排他們認識的,她至今都不知道。我費盡心機,一點點發展自己的勢力,但太慢了,我以為我要再等很多年,才能達成目的,沒想到,我的運氣竟然那麽好,去年的一天晚上,陸豐奎喝了酒回家,突然急病發作,倒在我身邊——”

  說到關鍵的地方,陸嘉川哽住了,他一直反複地說自己壞,也許不全是介意祝以臨看他的眼光,他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一個角落,會有一點點良心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不知道該祈求誰的原諒,或是明確地告訴他:你沒做錯。

  “……當時隻有我在附近,他可能是腦梗塞之類的急病,動彈不了,說不出話,對著我的背影求助。如果我第一時間把他送到醫院,他後來就不會死那麽快,但我從鏡子裏看見了他,也聽見了聲音,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任由他病情加重,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

  “後來他病重住院,昏迷不醒,沒多久就死了,我一直想,好像是我殺了他。”

  陸嘉川揪住祝以臨的衣領,顫聲道:“哥哥,我是個殺人犯,你還願意和我結婚嗎?”

  第45章 偏袒

  關於陸嘉川在那些年裏經曆過什麽,祝以臨有過猜測。

  但受限於他淺薄的見識,和對人性惡劣程度的低估,實在沒想到,陸家竟然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他把陸嘉川抱住,後者急於得到答案,焦急地抓著他的衣服,把這個擁抱變成了推搡拉扯。

  祝以臨用力按住陸嘉川的後腦,把人按在自己肩上:“你沒錯,就算錯了又怎樣?你什麽都沒做,你隻是什麽都沒做而已。他當初把你丟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會死?”

  “……”

  陸嘉川漸漸安靜下來,祝以臨親了親他的頭發:“我不會責怪你,更不會討厭你,我們結婚吧,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忘了好不好?”

  “我也想忘,但我……”陸嘉川的臉挨在祝以臨脖頸上,輕輕蹭了蹭,“如果我不是陸嘉川,你不認識我,沒有情感偏袒,你再聽這個故事,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有點可怕?”

  祝以臨一頓:“我不可能不偏袒你。”

  “……”

  陸嘉川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糾結裏,他有點矛盾,有時強硬得可怕,有時又脆弱得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始終和未成年時一樣敏感偏執,學不會成年人的理性和坦然。

  所以他看似變了那麽多,本質上一點都沒變。

  祝以臨曾經希望他別發生變化,現在又希望他能成熟一些,成熟的人才不會一直困在過去的錯誤裏,不停地和自己、和這個世界較勁兒。

  “是我錯了,如果當初我能和你在一起——”

  祝以臨話沒說完,陸嘉川突然堵住他的嘴,翻身把他壓在床上,用力地親他。

  唇舌交纏是最有效的安慰。

  陸嘉川大概也沒想讓祝以臨幫他想辦法,那些事情切切實實地發生了,並且結束了,不需要解決什麽,更不可能有人給他指點對錯,但他自己心裏有一杆秤,他現在的如鯁在喉,或許就是一種答案。

  陸嘉川發揮出了他黏人的本領,壓著祝以臨好一通亂親。

  他不準祝以臨說話,那些安慰的大道理他一句都不想聽,隻要祝以臨親他。

  但最激烈的深吻也不能消除物理距離,陸嘉川把祝以臨脫光了,發瘋似的,關燈,在一片漆黑中抱緊他的最愛,直到他們之間變成負距離,他的心緒才逐漸平緩下來,和祝以臨一起入睡。

  這是一年四季無數個黑夜中,一個不值一提的夜晚。

  但這個晚上,陸嘉川在祝以臨麵前變成了再也沒有秘密的陸嘉川,以後不管好壞,他終於是他自己了。

  祝以臨倒沒想這麽多,他根本不介意這一點,他擔心的是,陸嘉川一直困在那種“我到底做沒做錯”的糾結裏,他幫不上忙。

  雖然第二天一早,陸嘉川就閉口不提了,這個心事卻梗在他心裏,不幫他把這根刺拔出來,祝以臨也不太安心。

  節目是照常拍攝的。

  他們從意大利到西班牙,又飛了一趟英國,在英國待一個星期之後,再飛德國和法國,最後一站是希臘,每個國家錄上下兩期節目,總共十二期拍完,時間就進入七月了。

  祝以臨恍然驚覺,陸嘉川的生日快到了。

  他們跟隨節目組,在歐洲逛遊了一個半月,這期間開心的事比煩惱多,自從那晚剖白心跡,陸嘉川就更黏他了,黏到導演忍不住提醒:“你們二位是不是還不打算出櫃呢?拜托,稍微克製點好不好?”

  這話是跟祝以臨說的,陸嘉川對外脾氣太臭,又是節目組的金主,導演不敢惹他。

  祝以臨心想:以前我也是圈內冷麵王的典型代表,閑雜人等不敢輕易靠近,現在怎麽被陸嘉川襯托成了好說話的那一個呢?

  祝以臨聽了導演的話,把“牛皮糖”從自己身上扒下來,每次被扒,陸嘉川就不高興,哼哼唧唧到處找茬發火,剪輯師也是膽大,給他一通亂剪,無中生有,編排出了他和祝以臨鬧矛盾的劇本,引得網上CP粉和唯粉掐架,掐成了節目播完之前的最後一個熱點話題,又上了熱搜。

  節目組賺足了流量,十分大方地給每個嘉賓都送了一堆昂貴的旅行紀念品。

  陸嘉川和祝以臨一起回家,拆開一看,祝以臨點評道:“還不錯。”

  陸嘉川冷哼一聲:“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我的錢。”

  “……”

  祝以臨覺得他好笑,知道他在生什麽氣,節目組最後一期那個神剪輯把他得罪了,CP粉在掐架裏吃虧,被祝以臨唯粉按在地上一頓暴打,熱搜控評全麵失敗,嘉臨粉頭子陸嘉川相當不爽,但礙於祝以臨的管教,不能親自下場帶節奏,整個人憋得慌,把火全撒在了節目組身上。

  祝以臨一個多月沒回家,這會兒在客廳裏轉轉,發現一切沒有變樣,連一絲灰塵也無,看來是譚小清幫他打掃過了。

  他們這趟在國外拍攝結束,多玩了幾天才回來的,譚小清隻知他近期回國,不知具體是哪天、幾點,這麽殷勤地提前打掃好,祝以臨相當滿意,思維一發散,想到了陸嘉川身上。

  據說,陸嘉川有三個助理,一個秘書。

  秘書相當於大內總管,他的心腹,一個助理是副秘書,一個助理是在他辦公室門口站崗的,什麽都管,負責給他唱黑臉,當傳話太監,還有一個是私人生活助理,他有需要的時候,隨叫隨到,和譚小清的工作差不多。

  祝以臨沒見過陸嘉川工作時的樣子,陸嘉川總說自己很忙,但祝以臨不知道他在忙什麽,有時他會在晚上開視頻會議,但不準祝以臨圍觀,一問為什麽,他就說:“你看我我會走神,沒法好好工作。”

  祝以臨點了點頭,理解為他會害羞,不好意思在自己麵前太“霸總”。

  長期旅行放鬆的是精神,疲憊的是身體。

  祝以臨洗了個澡就上床歇著了,陸嘉川躺在他身邊,一邊黏糊糊地捏他頭發玩,一邊跟他商量結婚的事。

  大致問題都已經定好了,比如,他們不打算辦婚禮,一是因為沒有那麽多親朋好友需要邀請,二是礙於公眾人物的身份,不能辦的太公開。

  但婚戒必須要找一個好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