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作者:娜可露露      更新:2020-07-24 09:50      字數:4428
  “他害怕。”祝以臨說,“越被動的人,越渴望擁有主動權,他還沒得到,已經開始害怕失去,因為他知道他不被愛。”

  “……”

  陸嘉川的表情凝住,眼神如一灣清泉,清晰地倒映著祝以臨的臉。祝以臨在他的注視下說:“每個人心裏都有陰暗的一麵,普通人無處發揮,有能力和機會發揮的人,很容易因一念之差做錯事,方玉春是被勾引變壞的,他越來越不能自控,隻好拚命控製盛無風,但越控製對方,在控製、摧毀和掌控欲中得到快感之後,他就越失控,這是一條不歸路。”

  “不歸路?”陸嘉川似乎有不同的理解,“如果能把他的心上人捏在手心裏,牢牢控製一輩子,不也算白頭偕老嗎?”

  祝以臨瞥他一眼:“你覺得算?”

  陸嘉川立刻低頭,把臉埋在祝以臨肩膀上,嬌裏嬌氣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我是哥哥的甜心,哥哥才不會給我發瘋的機會呢?對不對?”

  “對。”祝以臨說,“陸嘉川是一個可愛又單純的白雪公主,祝以臨會好好地把他養在城堡裏,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真的?”

  陸嘉川“呸”了聲:“我才不信呢,你每次都這麽說,你才是應該被關進城堡裏的人。”

  第30章 幕後黑手

  祝以臨不想讓陸嘉川替他擔心,所以表現得十分輕鬆,但他一整天都拿著手機——以往他的手機是交給譚小清保管的。

  譚小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本能地對祝以臨的反常感到緊張。

  她現在養成了一個習慣,每當祝以臨反常的時候,她就會去觀察一下陸嘉川,看看是不是陸嘉川惹出來的問題。

  但這次讓她失望了,陸嘉川正常得不能更正常,而且似乎很遲鈍,竟然對祝以臨的焦慮視而不見。

  他看不出來嗎?

  譚小清有點迷惑,就在她偷偷觀察陸嘉川的時候,陸嘉川發現了她的目光,帶著笑意的雙眼望過來,定睛看了她幾秒。譚小清的心髒猛地一跳,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了。

  她想過,要不要提醒祝以臨,“你男朋友很綠茶,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但她不敢說,而且她也不怎麽了解陸嘉川,也許他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糕,隻是對男友耍一點小心機撒嬌而已,是情趣,她去說壞話太像挑撥離間,不道德。

  況且,她和祝以臨是雇傭關係,祝以臨的私事她沒必要摻和,人還是要少給自己找麻煩。

  譚小清慫慫地退回去了,祝以臨和陸嘉川在拍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陸嘉川和趙思潼不一樣,他更會演,而且他和祝以臨是真實情侶,演親密戲不拘束,每一場戲都是一遍過,程解世誇祝以臨早就誇厭倦了,對祝先生精湛的演技習以為常,於是那些讚美就落到了陸嘉川身上。

  程解世半誠懇半誇張地說:“陸少,你真的沒學過表演嗎?你可太天才了吧,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啊!”

  陸嘉川心情好的時候很好說話:“有嗎?還行吧,程導如果覺得我演的不錯,下次你再找祝以臨拍戲,記得也叫上我。”

  程解世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玩笑似的道:“你跟祝大明星一起拍,隻能給他演配角,何必呢?我給你單獨開一部男主戲吧,你倆互不耽誤。”

  “不用。”今日收工了,他們一起往回走,陸嘉川走路也要倚著祝以臨,跟他拉拉扯扯,“我一吃軟飯的,要男主戲幹什麽?哥哥養我。”

  祝以臨扶了他一把,把他沒骨頭的毛病給“糾正”了,對程解世道:“別聽他亂講,你有合適的戲就找他,他可以演。”

  陸嘉川又要撒嬌,祝以臨心情不佳,配合不動,任由他暗戳戳地摸摸蹭蹭,和他一起回到酒店房間裏。

  晚餐是譚小清送進來的,陸嘉川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吃,祝以臨站在窗邊和溫嫻通電話。

  溫嫻說,宏發那邊負責和她對接的人現在調職了,丟給她一個新主管的聯係方式,她打電話約見麵,對方的態度倒是不錯,很客氣,但是死活不肯和她繼續談,借口一個接一個,不停打太極,相當難辦。

  祝以臨聽得直皺眉,溫嫻說:“我又不傻,這不明顯有貓膩兒麽,約不上他,我繞了幾個圈子托關係打聽,宏發到底出什麽事了?不問不知道,我一問,有個熟人憋不住告訴我,好像是有人故意針對你呢,以臨。”

  “針對我?”祝以臨詫異。

  溫嫻道:“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

  祝以臨想不起來。

  在外頭混,得罪人其實是在所難免的,誰都不可能麵麵俱到,討所有人喜歡。

  而且,影視圈好資源有限,幹他這行的,和同行的競爭非常大,祝以臨樹大招風,眼紅他的人太多了,即使他什麽都不做,他杵在那裏,就是一個靶子,無數人想把他拉下馬,取代他,分走他手裏的肉。

  但這一切和宏發集團無關。

  宏發這種圈外資本一向隻看錢,他是一棵已經成名的搖錢樹,就算新入股的高層不喜歡他,也不能否定他的商業價值。

  商人重利,隻評估值不值得投資,誰會意氣用事?多的是合作方當麵笑著簽約,背後黑臉罵娘,那又能影響什麽?

  除非是和他有嚴重的私人恩怨。

  祝以臨更想不起來了。

  他很少與人私下打交道,圈內那些所謂的競爭對手,都沒那麽大能量,沒本事給他使絆子,除此之外,沒有仇家了。

  溫嫻壓低聲音,突然說:“自從陸家倒台,最近幾個月圈子裏一直暗潮洶湧,好多小公司被吞並,順著那些交易往深處挖,它們背後的控股公司都是一層套一層的殼,很難挖出真正的幕後資本……外麵都說,鴻城的勢力正在悄悄洗牌,最近搞投資要謹慎,我想,會不會跟這個也有關係呢?”

  祝以臨沉默了一下。

  他畢竟是外行,大部分天賦點加在表演技能上了,在商業方麵的嗅覺不夠敏銳,但話說回來,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不管鴻城的天下是姓曾經的陸,還是姓現在的趙錢孫李,資本永遠逐利,他就是“利”,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宏發沒理由針對他。

  祝以臨有點受不了,他也不喜歡看人臉色,既然宏發不想談,那就別談了,他把電話掛了,回到沙發上。

  陸嘉川的飯吃完了,問他:“哥,你不餓嗎?”

  祝以臨吃不下。

  陸嘉川是哥哥的貼心小棉襖,親手端起粥碗,舀一勺遞到他嘴邊:“吃兩口吧,你別煩心,公司的事很難解決嗎?”

  祝以臨就著陸嘉川的手吃了幾口,神色淡淡的,一開始可能是不想說,但最終誠實地衝陸嘉川點了點頭。

  他是一個很難有劇烈情緒波動的人,“冷靜”是他的代名詞。

  但這不代表祝以臨沒有喜怒哀樂,他的情緒係在眉梢眼角,放鬆的時候,不怎麽正眼直視人,跟人聊天漫不經心,眼神自由地打量周圍的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入眼,冷靜中透著散漫,讓人不由自主想貼近他,聞聞他嘴唇的味道。

  心情不好的時候,好比現在,他的目光就會很專注,集中在某一點上,唇角緊緊抿著,下頜線條緊繃,同樣表現冷靜,眉眼間的氣質卻更鋒利,讓人不太敢接近。

  但陸嘉川顯然不是“不敢接近”的那種人。

  祝以臨的目光十分不親善,透著一絲絲煩躁,仿佛此時此刻誰敢招惹他,他就一刀捅了誰。陸嘉川卻踩著刀刃迎上去,猛地把祝以臨按進沙發裏。

  祝以臨被他毫無預兆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別鬧。”

  陸嘉川跟牛皮糖似的,又黏又愛胡言亂語:“哥哥,你好像要哭了。”

  祝以臨失笑:“哪有?”

  “有啊。”陸嘉川說,“你不要不好意思,難過就跟我說吧,我知道你很無助,沒人能幫你,你打算怎麽辦?要不就放棄吧,你別管公司了,管那麽多人多累啊?權力就是壓力。如果擔心錢不夠花,我以後努力賺錢養你,你放心吃我的,好不好?”

  “……怎麽說話呢?你好像很期待我破產啊?”

  祝以臨斜他一眼,把人推開:“我有我的解決辦法,你放心。”

  話雖這麽說,目前的情況是問題比辦法多。

  祝以臨不想再去宏發那邊碰壁,開始和別的投資方接觸。

  他白天要保持狀態拍戲,晚上焦頭爛額,和各方通電話。但誰都不是做慈善的,主動幫忙的人沒有,發覺他陷入危機,想趁機敲他一筆的人不少。

  比如有一家互聯網巨頭,環盛科技,最近開始涉足影視投資,看中了星頌娛樂,想和祝以臨談談合作,要他拿下一部電影簽對賭。

  簽對賭協議是影視圈中常用的融資手段,祝以臨找解決方案的時候就有這個打算,但一般對賭合同涉及的金額不會太過巨大,幾個億不足以填補宏發撤資造成的空缺。

  祝以臨算來算去,還是不夠。

  如果僅有宏發一家給他找麻煩,倒也沒那麽難辦,但不知是怎麽回事,外麵似乎傳出了什麽不好的風聲,每一個合作方都來給他添亂了,銀行也來提前催債。

  網上甚至傳出了“祝以臨犯事,要被雪藏”的消息,鬧得飯圈也人心惶惶,他的粉絲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跟著四起的謠言天天哀嚎,在他微博底下一邊辟謠一邊哭。

  溫嫻也動不動就哭,不到半個月,祝以臨被她哭得神經衰弱了,不得不陪她一起吃安眠藥,否則夜裏睡不安穩,第二天戲都沒法好好拍。

  祝以臨的情緒變化,陸嘉川都看在眼裏。

  他很樂意主動安慰祝以臨,但祝以臨不想讓自己的負麵狀態影響到他,把他趕回房間,堅持一個人睡。

  這應該是祝以臨近幾年來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了,意外發生得毫無征兆,麻煩一個接一個,這時再說不是被人針對,祝以臨自己都不信了。

  他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對方想要幹什麽?

  如果想把他逼死,此時也該露一露麵,看看他落敗的樣子,好享受勝利的快感了吧?

  但即便事已至此,祝以臨也不想放棄。

  其實他在商業方麵沒有太深遠的抱負,一開始開公司,初衷是讓自己成為一個獨立的演員,不輕易受人製約,有更多主動權和選擇權,不會被迫拍他不喜歡的戲,這是他的底線。

  後來公司能迅速做大,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但好端端地做了幾年,現在突然被人擺了一道,讓他放棄,他怎麽可能甘心?

  祝以臨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要跟宏發談一談。

  對方不肯見麵,他應該主動過去一趟,中國人談生意,很多問題是在酒桌上出現轉機的。

  打定主意,他跟程解世請了一天假,當天晚上坐高鐵回鴻城,第二天下午坐飛機回來——如果順利的話。

  臨走之前,祝以臨在自己的房間裏換好衣服,決定去跟陸嘉川知會一聲,免得他不知情,會擔心。

  陸嘉川的房門緊緊關著,祝以臨敲了兩聲,沒人應答。陸嘉川可能是在洗澡,或者不在房間裏,他有房卡,決定自己開門進去等。

  冬天晝短夜長,才下午六點多鍾,窗外已經漆黑一片,室內必須得開燈了。

  祝以臨的手剛摸到開關,還沒來得及按,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窄小的門縫裏泄出一線光芒,同時傳出水聲和陸嘉川打電話的聲音。

  電話對麵不知道是誰,他的語氣很差:“我說幾百遍了,別來問我!你們是吃幹飯的嗎?應付祝以臨有那麽難?!他要見麵,你不會拒絕?——甩臉色?誰允許你給他甩臉色?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招數了是嗎?我開那麽高的年薪,就養出你這種廢物?”

  “……”

  祝以臨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走錯房間了。

  但陸嘉川的聲音那麽熟悉,他死都不會聽錯——

  “還問?你真的沒長腦子!我要他破產,或者走投無路把公司賣給我,你懂了嗎?”

  “懂了。”啪地一聲,祝以臨冷著臉按開關,“這麽晚了,你怎麽不開燈?”

  “……”

  浴室門大開,陸嘉川好幾秒才走出來。

  他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麵對著祝以臨,張了張口,聲音卻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