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回歸
作者:楊允勇      更新:2021-01-03 07:40      字數:4640
  傍晚回到家裏時,柳絮飛衣服髒了、頭發散了、胳膊腿兒和臉頰曬紅了,可她很興奮很快樂,連蹦帶跳地跑進家。

  孟想想馬上安排她衝澡換衣服,心裏又多了一份憐惜。有了爸爸跟沒有爸爸,孩子的表現是截然不同的。

  吃過晚飯,一家三口出去散步,孟想想開始用英語跟柳絮飛交流。柳絮飛基本上都能應答上來,得到孟想想的肯定和讚揚。一問一答中,學習了口語對話,促進了了解和感情的加深。

  當晚,在書房裏,孟想想根據柳絮飛的具體情況,為她製定了詳盡的暑假學習規劃:每天上午學習兩個小時的數學,下午學習兩個小時的英語,每天不少於兩個小時的閱讀時間,暑假期間至少要閱讀十本以上的文學名著。

  柳絮飛求助地看向爸爸。柳曉楠對女兒說:“你不是羨慕哥哥姐姐嗎,那就要付出一定的努力。爸爸再給你加一條,不玩手機不玩遊戲。什麽遊戲也比不上大自然,大自然才是我們人類最大最好的遊戲場。”

  柳絮飛沒有依靠了,很不情願地答應了爸爸和阿姨的安排。

  孟想想從書架上找出一本書,遞給柳絮飛說:“阿姨向你推薦一本書。這本《居裏夫人傳》是你爸爸送給阿姨的,阿姨讀過很多遍,你哥哥姐姐也都讀過,阿姨希望你能從中汲取精神力量。”

  柳絮飛捧著書,她原本是坐不住的,可爸爸阿姨都在那裏靜靜地讀書,她也隻能勉為其難地融入其中。

  雙休日,穀雨開車來到龍王塘養殖場,有大事要跟柳曉楠兩口子商量。走進柳曉楠的辦公室,隻有柳曉楠一個人坐在那裏,她問道:“孟想想哪,我有事要跟你倆商量。”

  柳曉楠說:“在樓上,有什麽事先跟我說說。”

  穀雨坐下來說:“我和你姐夫商量過了,明年兩個孩子一畢業,工作穩定下來,就讓他們結婚。房子是現成的,年齡也不小了,早結婚早安定。你姐夫特地讓我過來,跟你們兩口子商量一下。”

  柳曉楠說:“我和孟想想也是這個意見,按照你們的意思辦。其宇和麗雯如果不是還在讀博,我也會催促他們結婚,咱們做父母的隻剩下這點心思。”

  穀雨為難地說:“你姐夫的意見,婚禮得簡辦,不能太張揚。你也知道,現在正在抓反腐倡廉。”

  柳曉楠說:“這一點我想到了,婚禮由我出麵來辦。你們有紀律約束,我沒有,我的女兒出嫁,怎麽也得風風光光的。”

  穀雨站起身:“這是最好的辦法,你這個老丈人多費心,我跟孟想想說說話去。”

  柳曉楠伸手拉住穀雨:“你先別上去,我跟你還有話說。”

  穀雨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柳曉楠囁嚅著不開口,雙手交叉左顧右盼,看著穀雨怪誕地傻笑著。

  穀雨頗感意外:“什麽事能讓你難以開口?你這副表情我太熟悉了,小時候就這樣,一定是做了什麽錯事。你說不說,不說我上樓去了。”

  柳曉楠討饒地說:“姐,你是我的親姐。說出這件事之前,你得保證不打我罵我。”

  穀雨笑了:“很長時間沒叫姐了,叫聲姐準沒好事,可也讓人心裏熱乎。好吧,我是你的親姐,你是我的親弟,出了天大的事,我也得幫你瞞著罩著。都這麽大年紀了,我還能像以前那樣打你罵你?你說吧。”

  柳曉楠幹笑了幾聲說:“孟想想在樓上,給我的女兒輔導功課。”

  穀雨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除了其夢,你還有另外一個女兒?”

  柳曉楠不笑了,端正態度認真地說:“是的,我跟伍豔麗還有一個女兒,剛接到家裏不長時間。”

  “你......”穀雨一拍桌子站起身,指著柳曉楠的鼻子罵:“你為老不尊、不知羞恥、肆意妄為、隨波逐流,你讓孩子們怎麽看待你?你讓社會輿論怎麽評價你?你又把孟想想置於何地?”

  穀雨很氣憤,憤憤不平。柳曉楠心中還有別的女人,竟然還有了孩子,這讓她覺得不可理喻、不可饒恕、難以釋懷。由此推斷,他跟宋鴿說不定也是不清不渾的。

  原來,正人君子都是裝出來的,都是騙人的把戲。她無力地重重坐下來。

  聽了柳曉楠解釋清楚事情的原委,穀雨才慢慢地放下嚴厲的麵孔,緩和了語氣說:“倒是有情可原......”

  柳曉楠坦誠地說:“我一直不確定我所做的是對還是錯,姐姐你能這樣說,我很欣慰。當時,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同時也不可否認,我的確有那麽一點狹隘的心理,想著再有個孩子該有多好,便順水推舟了。隻是我忽略了一點,我沒辦法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對孩子幼小的心靈造成很嚴重的傷害。”

  穀雨關切地問:“孟想想沒跟你哭鬧?就這麽順其自然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你的女兒?”

  柳曉楠說:“如果她哭鬧,我心裏還會坦然一些。現在可好,我覺得我欠著所有人的。”

  “你自作自受!”穀雨氣惱地狠狠敲打柳曉楠的腦殼,氣不打一處來:“虧我還到處誇你,我農村的那個弟弟是男人中的典範,對家庭對子女對事業對社會都是極其負責任的。我被你肆無忌憚、毫不留情地打了臉。”

  柳曉楠硬氣地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評論,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隻想好好彌補一個父親的虧欠。”

  “不管怎麽說,你也算是救贖了一個不幸的女人和一個殘疾的孩子,功過是非相抵。隻希望你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不然,你一生的名譽會毀於一旦。就這樣吧,有你這樣的弟弟,對我來說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我懶得再跟你費口舌,我上樓去看看你的那個女兒。”

  穀雨上樓時,孟想想正在跟柳絮飛講解學習數學的方法和知識要點。她沒有提前給柳絮飛講解初中數學,而是重新拿起小學六年級的數學課本,讓柳絮飛掌握最基本的基礎知識。

  柳絮飛認真地聽講,阿姨講得淺顯易懂生動有趣,顛覆了她以往對於數學的認知,不再覺得數學難學了。

  穀雨走進樓上的客廳,孟想想拉著柳絮飛站起身,跟她介紹說:“絮飛,這是你穀雨姑姑,你方書俊姐夫的媽媽。”

  柳絮飛鞠了一躬說:“姑姑好!”

  穀雨仔細端量著柳絮飛,撫摸著她的臉頰稱讚道:“多漂亮多有禮貌的小姑娘,姑姑好喜歡你。姑姑這次沒有準備,下一次一定給你帶一份禮物。”

  柳絮飛恬靜地笑著:“謝謝姑姑。”

  孟想想對柳絮飛說:“上午先講到這裏,下樓找你爸爸去玩吧,阿姨和姑姑說會兒話。”

  柳絮飛說了聲“姑姑再見”,飛跑著下樓去了。

  孟想想拉著穀雨坐下來說:“這個孩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學習基礎沒打牢,學習方法也不正確,趁著暑假,我給她補習補習。”

  穀雨義正辭嚴地說:“剛才曉楠跟我講起這孩子,讓我臭罵了一頓。明明是做了一件絕大多數的男人所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樹作典範,偏偏一時糊塗,讓事情變了味。罵歸罵,可孩子是無辜的,真是難為你了。”

  孟想想知道穀雨會罵柳曉楠,也知道穀雨一定會在自己麵前袒護柳曉楠。她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隻想接受這個事實。曉楠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你我都清楚,他一生愛過的幾個女人,哪個能放得下?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我深有感觸,也能理解他包容他。”

  “照你這麽說,也把我包括在內了?我可告訴你,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的。”

  “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是客觀地總結他的情感經曆,這些話也隻能對你這個姐姐說說。”

  “我今天來,是說孩子們的事情,曉楠已經表明了態度,你這個丈母娘還有什麽具體意見?”

  “你和姐夫平時工作都很忙,小兩口有了孩子後,我來幫他們帶孩子。”

  “那可不行。我的孫子孫女,當然得有我這個當奶奶的來帶,你這個當姥姥的靠邊站。”

  兩個女人為此爭論不休。

  柳絮飛下樓,來到爸爸的辦公室裏,讓爸爸帶她去捕蟬。長期住在城市裏,從來沒有聽到過養殖場裏這般聒噪不止的蟬鳴,長這麽大,也從沒捕過蟬。

  柳曉楠找了一截細鐵絲,做成圓形綁在竹竿上,鐵絲圈上縫上一個塑料口袋,一個簡易的捕蟬工具便做成了。爺倆來到樹林間,柳絮飛揮舞著竹竿四處捕蟬,每捉到一隻,都裝進爸爸手中的塑料袋裏。

  柳曉楠手中的塑料袋裏裝滿了蟬,嗡嗡著撲騰亂叫,柳絮飛的興趣依然不減,他隻能陪著女兒繼續玩下去。他對女兒說:“蟬還可以吃,用油一炸,據說挺香的。”

  柳絮飛擎著竹竿,好奇地問:“真的嗎?爸爸吃過嗎?”

  柳曉楠說:“爸爸沒吃過,爸爸不敢吃,你阿姨哥哥姐姐都吃過。”

  柳絮飛笑著:“爸爸膽子真小,要是我就敢吃。”

  柳曉楠說:“那就多捕一些,回去讓你阿姨炸給你嚐嚐。”

  柳絮飛放下竹竿,認真地詢問:“爸爸,我真的可以長期住在爸爸家裏嗎?”

  “當然可以了。”柳曉楠關切地問:“爸爸阿姨已經跟你說過了,怎麽又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柳絮飛說:“阿姨對我很好,講的課我也能聽明白。我喜歡阿姨,喜歡爸爸的家,想在爸爸家裏長期住下去。”

  “那就安心在爸爸家裏住下來。”柳曉楠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說:“不過,你也要經常回去看望姥姥姥爺、媽媽和聞天哥哥司機叔叔。你有兩個家,兩個家都有你的親人。”

  過了幾天,柳曉楠把女兒送回伍豔麗家。住了兩天,伍豔麗親自把女兒送回柳曉楠家中,柳絮飛正式住到爸爸家裏。

  半個月後,其宇其夢一行四人旅遊歸來。柳曉楠和孟想想安排其宇跟隨胡麗雯,回到北京她父母家裏去;安排其夢跟隨方書俊,回到穀雨家裏去。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回到自己身邊,這一點上不能太自私。

  兩個人帶著柳絮飛回到柳子街,讓女兒跟奶奶見了麵。薑長玲自然歡喜,晚上跟這個才認下的小孫女睡在一鋪炕上,給小孫女講起她爸爸小時候的一些趣事,逗得小孫女笑個不停。

  第二天是農曆七月十五,傳統中元節,也稱作鬼節,柳曉楠帶著女兒去上墳,孟想想和婆婆在家包芸豆餡的包子。

  孟想想擀皮,她問婆婆:“嬸娘,多了一個小孫女,是不是特別高興?”

  薑長玲包著包子,白了一眼孟想想說:“我當然高興,我憑什麽不高興?我兒子多有能耐,可惜媳婦是個傻媳婦。”

  孟想想笑著:“你媳婦可不傻,白撿了一個閨女養著,多好。”

  薑長玲歎口氣說:“我老了,管不了你們的事了。不管到了哪一步,我隻認你是我的兒媳婦,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也會為你撐腰。”

  孟想想聽著坦然暖心,她說:“嬸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得相信你兒子,他隻是做了一件與眾不同的事情。”

  柳曉楠領著女兒,跟叔叔柳致太一同步行上山。昨天,他已經帶著女兒,跟她的老爺爺老奶奶見了麵。走在山路上,柳絮飛時而跑在前麵,時而落在後麵,要麽捉螞蚱,要麽摘些花花草草。

  柳致太說:“這小家夥,對農村什麽都感興趣。你嬸子說,她是咱家、甚至是柳子街最漂亮的小女孩。”

  柳曉楠說:“這孩子一直在寄宿製學校讀書,很少接觸到外麵的世界。叔,我有個想法,想把池塘無償地轉讓給你。從明年開始,你和弟弟獨自經營。”

  “那怎麽行。這個池塘每年的收益可不少,叔叔怎麽能白撿你的便宜。”

  “叔叔你聽我說。我欠下這孩子的太多,想有充足的時間好好補償她。弟弟的廠子也不景氣,你要是忙不過來,讓他經常回家幫幫你。”

  叔侄倆就這麽說定了,除了母親,柳曉楠不再牽掛柳子街。

  來到墳地,柳致太在父母的墳前擺上祭品,插上三炷香,燃燒紙錢;柳曉楠在父親的墳前擺上祭品,插上三炷香,燃燒紙錢。當然,柳曉楠會給爺爺奶奶敬酒焚香燒些紙錢,柳致太也會給哥哥敬酒焚香燒紙錢。

  紙錢燃盡,柳曉楠帶著柳絮飛先給她的太爺爺太奶奶磕了三個頭,隨後給她的爺爺磕了三個頭。

  站起身,柳曉楠拂去女兒膝蓋上的塵土,給女兒擦汗。柳絮飛小聲地問:“爸爸,這是不是封建迷信?”

  柳曉楠說:“這不是封建迷信,這是祭奠祖先,通過這種莊重虔誠的儀式,讓我們記住自己的根。今天你應該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將來有一天,爸爸也會回到這裏來。”

  柳絮飛聽罷失聲哭泣起來,柳曉楠少不了安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