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都是非常現實的。

  錢可以引起所有人的興趣。

  在林丹汗這裏也不例外。

  他的態度已經完全變了。

  “使者此話當真？”

  “吾乃天子使臣，天子一言九鼎，豈能有假？”

  林丹汗哈哈大笑起來：“上酒上肉！”

  下麵的人立刻將酒肉都端了上來。

  熱乎乎的肉，還有羊奶酒在麵前，劉策伸出手，顫顫驚驚去握住，一口酒下肚子，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已經被凍結的身體，正在慢慢恢複一些活力。

  他雙手顫抖，又給自己倒了兩杯。

  其餘跟著他來的手下，也被安排下去酒肉伺候起來。

  吃了肉，喝了酒，身體慢慢有了精氣神，劉策這才舒緩過來。

  林丹汗笑道：“使者，我想知道，明朝皇帝為何突然如此大方了，莫非是要我們去幫他攻打皇太極？”

  “陛下並未提及此事。”

  其他人這下就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市賞，不知何時能送過來呢？”

  “已經籌備好，隻待大汗派人前往取錢便是。”

  “錢在何處？”

  “錢在榆林。”

  “使者莫不是在耍我們？”

  “大汗何出此言？”

  “榆林是明朝軍防重鎮，本汗若是派人去榆林取錢，豈不是要落入你們的圈套？”

  “大汗有所誤會，我與處理好一切。”

  林丹汗思忖片刻，道：“好，本汗就相信你一次，若是見不到錢，本汗就砍你的腦袋，送回北京，讓明朝小皇帝看看，咱們可不是好惹的。”

  劉策見林丹汗這件事，發生在十一月。

  到十二月的時候，劉策的密信已經放到了崇禎的桌案上。

  就目前看來，送錢這件事很順利。

  為什麽張晨如此大方的送錢，而不提條件呢？

  第一、條件提和不提沒有任何區別，林丹汗背信棄義不是第一次。

  第二、要讓林丹汗行動起來，其實不需要崇禎多說，隻需要給他錢和支援就可以。

  為什麽？

  這是林丹汗這個人的性格決定的。

  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林丹汗是什麽性格？

  四個字形容：誌大才疏。

  也就是誌向遠大，但是才能非常有限。

  往往這種人，對自己極度的自信。

  這種自信恰好就來源於對世界的無知。

  林丹汗是蒙古名義上的共主，黃金家族的直屬後裔。

  他自登基以來，就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攘外必先安內，統一蒙古。

  但他和崇禎一樣，原本漠南蒙古各部還尊重他，但是在他一頓努力下，就離心離德，被皇太極有機可乘了。

  從天啟七年就開始西遷，然後一路攻打喀喇沁部、土默特部、內喀爾喀部、鄂爾多斯部。

  為什麽攻打這些部族？

  因為他們不聽話。

  結果就是越打，蒙古內部消耗越打，皇太極越能撿現成的便宜。

  到去年，就遷到了草原西部，靠近青海的地方。

  而今年一整年，蒙古各部都有西征討伐林丹汗的聲音，這種聲音其實主要還是皇太極慫恿的。

  因為林丹汗到目前為止，在名義上，都還是蒙古共主。

  在皇太極對蒙古的戰略中，林丹汗是必須死的。

  隻有林丹汗死了，皇太極才能全麵融合蒙古，增強自己的實力。

  所以，林丹汗其實現在在青海，也是身不由己。

  而他做夢，都想東進，挨個挨個吊打漠南蒙古那些部族，重現蒙古昔日之輝煌。

  那麽，現在給他錢了，還給他糧食的支援。

  其實不需要崇禎跟他說什麽，他性格裏那種老子就是蒙古共主的認知，就會驅使他東進。

  可別小看林丹汗，這家夥雖然是個憨憨，但軍事實力並不弱。

  崇禎元年，林丹汗將喀喇沁部、土默特部和內喀爾喀部都吊打了一遍。

  還在歸化城引發了大戰。

  軍事實力，他肯定是有的。

  所以啊，崇禎並不擔心，隻要錢給到位了，該浪的人，絕對不會閑下來。

  這是邊事目前的狀態，它還在初步的執行中，現在還看不到任何效果。

  但是，崇禎相信，未來會有效果的。

  眼下最緊急的事情並不是林丹汗的事，而是新軍獎賞規則和抄家貪汙的事。

  十二月二十日，新軍的獎賞規則出來了。

  不再以人頭作為唯一衡量，而是加入了整個戰爭的評估。

  例如戰爭重要程度，勝敗，之後產生的影響，以及殲敵數。

  樞密院一提交此份新規，整個朝堂那都是瞬間炸鍋了。

  怎麽能這麽來呢？

  這不是胡鬧麽！

  例如魏中雲就說：戰爭重要程度和產生的影響，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

  他的意思就是沒有一個衡量標準，隻要是認為評估的，都很容易出現貪汙受賄。

  從評判邏輯上來說，他這話是正確的，至少比朝堂上一大堆為了反對反對的人強。

  可不要忘了，按照人頭數來評估，一樣會弄虛作假。

  任何事情，得分兩條線來看：方案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監察是保證方案執行的基礎。

  所以，方案和監察本身就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貪汙並非方案出了問題，因為世界上任何一種方案都不可能杜絕作假和貪汙。

  能減輕作假和貪汙的是監察係統的完善。

  所以，大臣們反對的那一套，皇帝基本上是置之不理的。

  戰爭本身關乎國家存亡，戰前需要評估，是否作戰，誰掛帥，誰主後，戰後也要做評估和總結。

  這些都是必須的。

  例如盧象升和洪承疇打的這些仗，其本身就應該拿出來做複盤和總結。

  做完後，樞密院統一提報評估，給出獎賞，最後皇帝批準。

  這一套流程才是健康的。

  十二月二十一日，崇禎力排眾議，按照新軍規開始給新軍發賞。

  一時間，奏疏簡直****。

  也正因此，一下子變將新軍和樞密院都推上了浪尖。

  搞得現在朝堂上的政治派別都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了。

  原本親東林黨的孫承宗，竟然被東林黨私下罵變節，成了邪黨。

  而盧象升這種東林黨，竟然也被打上了邪黨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