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在看小學的語文課本！”

  張渠那震驚的語氣，詫異的目光，抬頭看向對麵的江萊，充滿了難以言明的情緒。

  學習！

  學習！

  除了震驚，而後是學習兩個字，在腦海裏不停的回響。

  江萊抬起頭，正對著張渠的目光。

  難以置信的是。

  他們的目光和神情，出奇的一致，宛如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甚是相仿。

  學習？

  《第三隻凶手青蛙》，講述的是一個池塘裏，接二連三出現吸血的怪物，將池塘附近居住的精靈殺死很多。而這些怪物是一個小女孩飼養、或者放生的蚊子。

  蚊子在隨後的時間裏逐漸減少，精靈們終於得到了生命的解放，躲在荷葉下生存。

  殺死蚊子，解救精靈的凶手，是青蛙。

  第一隻青蛙和第二隻青蛙被蚊子的主人——小女孩判定為凶手，對他們進行了審判，並執行了這個童話王國裏最嚴厲的刑罰。

  兩隻凶手青蛙死了，池塘裏的精靈都傷心極了，為它們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

  小女孩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又放養了一些蚊子，單純地認為蚊子才是這個世界生物平衡的一個重要物種。

  平衡。

  可是沒過幾天，小女孩發現蚊子還在減少。

  蚊子的消亡，並沒有得到製止。

  池塘裏的蚊子不停減少，不停消失。

  事實上，

  還存在著，第三隻凶手青蛙——它優雅且隱秘地，吞噬著大自然的饋贈。

  這是一個青蛙吃蚊子的故事。

  所有人，都熟悉這個故事。電視裏，也播放過很多次這部童話改編的動畫片。

  結局，是青蛙被小女孩處死了。

  這裏麵能學到什麽？

  “這個故事，到底有什麽寓意……”張渠怔怔地發問，似乎在跟空氣對話。

  許先生不可能看一個簡單的故事。

  他這樣的人物。

  他這樣的才學。

  這個童話故事，絕不可能是對於動物保護，物種平衡等淺薄層麵的寓意。

  那到底是什麽。

  可，

  麵前的小學語文課本，又是什麽？

  這個每個小學生都經曆過的階段，一些淺顯直白，沒有太多生僻字，簡單易讀的文化進食過程。

  “小學語文課本，又有什麽深意？”

  張渠幾乎有些忘乎所以地問自己：

  “為什麽不是一年級二年級，不是四年級五年級，偏偏是三年級……”

  這是個無法思考出答案的問題。

  “江萊，你怎麽看？”

  “我……我不知道！”

  學習？

  許先生在學習。

  學習什麽？

  對於許先生的好奇，還有對於許先生手中書的好奇，讓他們陷入了一種怪異的不真實感。

  成年人不會看這些東西。

  也許某些藝術家會有不同常人的怪癖？

  許先生就是這樣的人？

  他們沒有打擾許謙，注視著會議室裏許謙看書的畫麵，隻是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

  許謙終於看完語文課本中，第一篇文章。

  文章並不長。

  看過太多冗長的書籍，再看這些短小精悍的作品，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這篇文章寫得真棒啊！”

  許謙感慨著，又看了看文章作者的標題：“無聲的黑色，好名字。”

  揉了揉眼睛，將書放在桌上，又順手拿起旁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看太久了。

  放鬆一會。

  這份教材和許謙之前看過的不一樣，裏麵的文章內容，還有風格，都和自己讀書時有很大的出入。

  本來還想緬懷一下過去的。

  沒想到，裏麵的內容，竟然勾不起自己絲毫的童年回憶。

  但能讀到全新的作品，倒也不錯。

  許謙此刻的心情很好，有一種莫名的閱讀體驗。

  “許先生，我們已經郵寄包裹回來了。”

  張渠發送了一條消息。

  等了好久，終於看到許先生休息了，也能找到一個說話的窗口。

  ……

  許謙並沒有看到。

  他在消息發送過來的前一刻起身，去了廁所。

  有些迷糊。

  洗一把冷水臉，應該有助於自己的精神狀況。

  一瘸一拐地去了廁所。

  好一會，許謙才回來。

  順手拿起桌上的語文課本，調整了一下姿勢，正準備繼續讀，這時餘光飄到屏幕，才看到張渠發送的消息。

  “這麽快啊。”

  他放下書，趕緊打了個招呼。

  本以為要很長時間的。

  “距離比較近。”張渠說。猶豫了一下，又補充，“許先生，你要看書，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許謙正準備說不打擾，但略微思索，又摸不準張渠這是在說實話，還是想要離開的推脫借口。

  “好吧。”許謙揮揮手，“有空再來哦！”

  “好的，許先生再見。”張渠回複。

  “再見。”江萊也發送了一條。

  三人告辭。

  張渠和江萊很快就退出了會議室。

  張渠的表情還沒有從剛才的奇怪猜疑恢複原樣，又看向江萊問：“你覺得……”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或者，

  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問。

  江萊沒說話，隻是搖搖頭，無奈地苦笑一聲。

  二人沉默了一段時間。

  “你試著幫我買一下《第三隻凶手青蛙》的第一版，還有《小學語文：三年級下冊》，我想看看。”

  張渠顯然對這兩本書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好的。”

  在之後的周六，江萊為張渠買來了兩本舊書。

  自己也買了兩本。

  從那天開始，張渠的辦公室總是擺著這兩本書，並把這兩本書當成神秘的書。

  而，

  在這之後更遠的時間裏，這樣的舊書，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在舊書市場大受歡迎。

  很多人都買了這兩本書。

  並且，產生了有專門研究這兩本書的‘謙學家’！

  ……

  張渠和江萊走後，許謙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課本上。

  他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舉動，對張渠和江萊產生了什麽樣的影響。

  故事很精彩。

  許謙抓抓腳，撓了一會，翻看起第二篇簡短的文章。

  ……

  尹曉宇想不通。

  他實在想不通。

  “為什麽光速總是不變的。”

  他抓了抓頭，看著麵前桌上擺著的一堆a4紙，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測算公式。

  “如果其它都能夠疊加，唯獨光速不能夠疊加……天呐，這裏麵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光速在同一介質中傳播的速度不變：

  有人做過實驗。

  假設現在你在一輛火車上。

  火車的速度是100米每秒，然後你以1米每秒的速度在火車裏麵往前走，這時候你想象一下如果地麵上有個人，他測量你的速度的話，會是多少？

  我相信你敢肯定的說是101米每秒。

  這麽簡單的問題小學生都會。

  沒錯，確實是101米每秒。

  地麵上觀測到人的速度就是火車的速度+人在火車上行走的速度。

  而且，

  不光是人在裏麵行走，似乎不論什麽東西；

  你在火車了仍飛鏢也好，

  打槍也好，

  任何的投擲物體，

  任何的速度，都會滿足這種簡單的加法。

  也就是說，地麵上的人觀察到的速度一定是。

  火車的速度加上火車裏麵東西的速度。

  但是，

  當實驗對象換成光的時候，這一切就變了。

  我們現在都知道光速的大約是30萬公裏每秒。

  （後麵的光速用字母c代替）

  如果我在火車裏打開一個手電筒，我在地麵上的人測量這個光速，它居然不是c+100，而是依然還是c。

  也就是說，

  我在地麵上測量的手電筒的光的速度竟然不是光速+火車的速度。

  我在火車上測量光速是c，到地麵上測量它還是c。

  “速度，消失了。”

  它在哪？

  它去了哪？

  “答案似乎隻有一個。”

  光速不變。

  “那原因到底是什麽？”

  尹曉宇又抓了抓有些發痛的腦袋。

  為什麽光速會不變呢？

  想不通，既然想不通，那就幹脆假設光速是不變的，看看能推導出一些啥東西來。

  然後好景不長，

  尹曉宇看看他筆下的公式，隻感覺整個大腦都處於癲狂的宕機狀態中。

  “看看我都推導出來了一些啥？

  如果光速是不變的，

  那麽運動的物體時間會變慢，長度會縮短，質量會增加。

  這個世界瘋了麽？”

  這個世界當然沒有瘋，也不會瘋。

  那瘋的就是自己了。

  但，

  這樣的結果，或者說這樣的挫敗，是尹曉宇所不能接受的。

  無法接受。

  不願接受。

  “你看看你，我都說了不要算，根本算不出來，你還算了那麽一大堆。”

  好友趙青在旁邊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是一間宿舍。

  雪城大學研究生的特供宿舍，分配的。

  二人間。

  “趙青……是你啊。”尹曉宇回頭，有些錯愕，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會到宿舍的趙青，“什麽時候回來的？”

  “好一會了。”趙青一臉無奈，“我看你這麽算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剛約了淩誌他們吃刺身，上來叫你一下，一塊去吧。”

  “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尹曉東神色疲倦，沒有什麽社交的意願。

  他甚至聽到刺身兩個字，都感覺到自己胃裏一陣不舒服。

  他需要靜靜。

  “唉……”趙青歎了口氣，知道尹曉東的性格，隻是猶豫了一下，便沒有再堅持，“那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嗯。”

  尹曉東應了一聲，看著趙青出去的背影。

  哢嚓——

  門，被輕輕的關上了。

  宿舍，

  又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和孤寂。

  尹曉東靠在椅子上，仰著頭，盯著雪白的房頂，眼神中失落和掙紮在不停的交織。

  該怎麽辦呢？

  這是一個現在最需要注意的問題。

  繼續？

  停止？

  繼續下去，可能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停止深究，能讓自己的心情得到最大程度的緩解，不必在這件事情上麵浪費更多的經曆。

  但，

  不死心啊……

  他還是想要知道答案。

  本來都準備放棄了。

  尹曉東之前看了香城的晚會，聽到了一首歌《最初的夢想》。

  聽到了一首詩歌，《人生頌-朗費羅》。

  人生就是這樣，遭遇很多的挫折和起伏，為什麽就要一蹶不振呢？

  他決定繼續研究這個課題。

  但實施起來，明顯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

  “我也許需要找一個人生導師……”這樣的心態和情緒，真不有利於繼續深入研究。

  忐忑和患得患失的情緒侵占了我。

  尹曉宇隨手打開東方龍音，按照慣例，順手看了看自己的後台，然後退出。

  他沒有看到任何有用的數據。

  盡管，他已經在東方龍音後台發布了很多自己的文章和閱讀指數頗高的論文。

  他隻是看看。

  眼神空洞無物，腦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看進去。

  這似乎，

  就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

  “消息？”

  但，一個小紅點吸引了他的注意。

  點開。

  您所關注的名人‘許謙’已開通金錢會議室

  會議室級別：開放

  您所申請的好友已通過，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是三條消息。

  這三條消息的出現，讓尹曉宇微微提起了一點精神。

  “金錢會議室嗎？”

  尹曉宇嘀咕著，看著上麵的消息。

  他實在想不出，一個詞曲作者，一個詩歌作者，開通金錢會議室，到底是想要賣詞曲還是要賣詩歌。

  賣詞曲？

  聽起來，好像變成了一個迂腐的生意人。

  賣詩歌？

  那更是出賣了身為一個文人的靈魂。

  無論哪種，尹曉宇不知道為什麽，都下意識的，不希望出現以上兩種情況。

  在他的想象中。

  一個藝術家，和他們這些搞物理的一樣，都應該有自己的追求。

  至於錢財？

  那些不都該是身外之物嗎？

  已申請加入金錢會議室

  不知為什麽，尹曉宇的手下意識地點擊了申請加入會議室，等他回過神來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申請消息已經發送出去。

  直達千裏之外的電腦終端機，再到許謙聽到的一聲提示音。

  叮咚——尹曉宇申請加入會議室

  是否同意

  是√

  否×

  “嗯？”

  許謙眯了眯眼睛，看到屏幕上的提示，這才放下有種的書，摸了摸旁邊的鼠標，點擊了同意。

  “嗨，你好！”

  許謙熱情地向這位剛進來的陌生朋友打了個招呼。

  出現一個除了張渠和江萊之外的第三個觀眾。

  無論如何，

  這都是一件值得慶賀，並且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事。

  “你好。”

  尹曉宇猶豫著要不要退出，表情糾結。

  當他看到許謙那熱情的問好時，他愣住了片刻，並禮貌的發送了一句問候。

  當然，

  他不知道，這一個簡單的申請加入動作，

  這一次簡單的會議，

  將會對未來的物理學，產生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