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白悠悠過去的二十多年生活裏，完全是無法想象的事情，她最開始還端著自己的架子。

  但是生活很快教她做人了，不收起無用的驕傲，不夾起尾巴，不小心翼翼，她就沒有辦法得到一分錢。

  在酒吧裏，白悠悠遇到過各色各樣的人。

  有表麵紳士實際上卻是個猥瑣男的鹹豬手，也有真的一腔熱血滿腔正義的大學生，有為了幾千塊錢就願意賣掉自己身體的男男女女，也有堅持底線絕不自甘墮落的。

  比起在M國的時候，這段時間她的境地更差勁些，在M國的時候她心裏還有一團火。

  她知道隻要自己能堅持下去，不管自己做什麽，隻要自己能活下去，就有希望回國，就有希望把一切重新來過。

  但是現在，她哪裏還有希望？哪裏還能看得到前路？白悠悠這時候才知道，有時候和喊口號差不多的希望，真的能夠支撐一個人繼續堅強地活下去。

  白悠悠每天都在為了生活奔波，如果沒有必要，她是最不想以現在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宮墨寒和時念麵前的。

  但是，白老爺子病了，病得很重，她需要錢。

  “墨……宮總，我想向您借一筆錢。”白悠悠笑得很難看，她要用強大的意誌力，才能讓自己不在宮墨寒麵前痛哭流涕。

  “爺爺病了，”白悠悠抱著杯子的手都泛了白，她把自己早就打過無數遍的草稿說了出來，“他年紀大了，這些年他又不肯好好治療，所以現在就病來如山倒，原本隻是著涼感冒了，可是一病倒，身體的各種問題都來了，我，我實在是沒有錢了。”

  雖然不想哭，但是想到躺在家裏的白老爺子，以及自己的悲慘生活，眼淚還是從白悠悠眼角落了下來。

  “宮總，我知道您很討厭我，但是，但是，我爺爺曾經救過你的命，就算以這個為名義，你救救他，救救他！”白悠悠哭喊著，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撲通就跪在了地上。

  柳特助嚇了一跳，伸手就想把白悠悠拉起來，手伸到一半，看了眼宮墨寒，他神色淡淡的，沒有絲毫讓白悠悠起來的意思，柳特助摸不準宮墨寒是怎麽想的，就把手伸了回來。

  白悠悠卻不敢生氣，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心思去關注這些事情了，她隻想讓宮墨寒拿出一筆錢來給白老爺子看病。

  在白悠悠的手碰觸到自己的褲腿之前，宮墨寒站了起來：“你讓人去接白老爺子去崇明醫院看病吧。”

  這話是對柳特助說的，他立刻點頭應下。

  白悠悠卻身形微頓，她來這裏，當然最重要的目的是給白老爺子看病，但也並非沒有一點點想要讓宮墨寒看看她現如今慘狀的意思。

  如果宮墨寒願意給一筆錢，以宮墨寒的性格，這筆錢應該除了白老爺子的治病費用之外，還有一部分是可以給她當作生活費的。

  這樣一來，她的生活就可以輕鬆一些，可是現在……白悠悠咬了咬嘴唇，至少宮墨寒願意負擔白老爺子的病了，她肩上的擔子瞬間少了非常多。

  “白小姐？”柳特助看著不知道正在想什麽白悠悠，臉色有些古怪，白悠悠不會還對他們宮總存著什麽這樣那樣的想法吧？

  柳特助瞬間打起了精神，那他可得給宮總把好關了。

  宮墨寒夜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車回了家。

  車裏沒有開燈，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宮墨寒點開手機，是時念發來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各種情緒從心裏退潮，宮墨寒回了句“在路上”，重新把手機關上了。

  白悠悠說白老爺子曾經救過他，這話不假，這也是為什麽在白家落敗之後，他仍然花錢養著白老爺子的原因。

  路燈閃了一下，紅燈變綠，宮墨寒發動車子繼續往前開。

  宮墨寒五歲的時候還很調皮，還遠遠不是現在這種冷臉的模樣，他調皮搗蛋，喜歡到處竄著玩兒，有時候宮墨羽都管不住他。

  宮墨寒記得很清楚，那次他聽說小區裏的池塘裏運來了新的魚，長得特別漂亮，就也趕緊去看了，那時候池塘是新挖的，還沒加上欄杆，小孩子們都挺新奇，聽說有魚來了，一個兩個都來湊熱鬧，還真有人來圍觀，不過絕大多數都是和宮墨寒差不多的小孩子。

  他想不起來究竟是身邊的人把自己擠下去了，還是自己腳下一滑摔下去了，總之就是一打眼的事兒，他就掉下去了。

  那會兒他還不會遊泳，他一直不喜歡遊泳，宮墨羽早就說過讓他去學，他就是找各種理由不去。

  水很深，宮墨寒非常害怕，小孩子們光嘴巴上用力，叫得那叫一個響亮，卻沒有一個敢下水救他的。

  工作人員倒是在，但是他們也全都是旱鴨子，一切就是這麽趕巧，眼看著宮墨寒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是正在往這邊來的白老爺子聽說了，衝過來把他救了上來。

  白老爺子那時候身體就已經出現問題了，把宮墨寒救出來之後，他自己也倒了，在醫院躺的天數比宮墨寒還要更久一些。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宮墨寒和白悠悠的關係才近了，白悠悠經常到宮家去玩兒，說起來奇怪，小時候宮老爺子是很喜歡白悠悠的。

  可是好像從某個時間節點開始，宮老爺子對白悠悠的態度就變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宮墨寒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總覺得腦袋裏好像有一些什麽片段，但卻怎麽也抓不住。

  宮墨寒和白悠悠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雖然宮墨寒從來沒有主動大肆宣揚過這件事情，但是他對白悠悠與眾不同的態度，已經說明了白悠悠的獨特。

  這麽多年來，在和白悠悠分手之前，連宮墨寒都覺得自己的感情生活可能就那樣了。

  和白悠悠相識多年，兩人都了解彼此，別說吵架鬧矛盾了，基本上連紅臉都很少，他們彼此遷就、互相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