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顏寶從豆漿鋪後麵的小巷子裏走出來，訕訕地打了個招呼。

  “從我離開悅來客棧時起就跟著我，你就那麽想讓我陪你去銅雀樓？”

  顏寶兒鄭重地點點頭。

  “那你有兩千金付定金嗎？”

  顏寶兒尷尬地豎起一個手指頭，傻嗬嗬地笑道：“我隻有一千金。”

  一千金……

  沒想到這丫頭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卻這麽有錢，他在心中嘖嘖歎道：人不可貌相。

  “我還可以把首飾當了，湊一湊勉強……”

  “孟公子，我家主人請你過去一敘。”孔捕頭突然出現在豆漿鋪，把顏寶兒嚇了一跳。

  “我為什麽一定要跟你走。”孟東玄將漂著油花的豆漿一飲而盡：“還是你覺得，你能留得住我？”

  “不是不是，孟公子您誤會了，我之前不是有意唐突。”

  孔捕頭尷尬地笑著：“您賞臉，我家主人說他提供的消息您肯定感興趣。”

  稍微拿拿架子就好，再吊著就顯得自己太沒肚量，孟東玄站起身來：“那帶路吧。”

  “孟大哥，我，我能一起去嗎？”顏寶兒扯著孟東玄的衣角，臉蛋紅撲撲的。

  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顏寶兒心一橫，死皮賴臉地跟上去。

  他們三人穿過兩條鬧市街，又從一個小巷中走出來，最終停在聚雲齋對麵。

  原來是天德堂，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再見。

  孔捕頭抱拳致歉：“進門後自有人引路，我的身份不便，就不陪二位進去了。”

  孟東玄點點頭，同顏寶兒一起踏進了元陽城第一大酒樓，聚雲齋。

  聚雲齋中的陳設裝飾都很講究，地板用紅柳木鋪就，油燈上套著淺色的琉璃燈罩，燃著昂貴的熏香。

  前台掌櫃的被店裏的夥計喚作劉叔，他穿著深藍色的馬褂，蓄著胡須，戴一頂小圓帽，正是孟東玄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個老者。

  剛一進到內廳，劉叔便大步迎上來，他壓低聲音道：“公子，咱們又見麵了，這邊走。”

  跟著劉叔上到二樓，往人少的地方一直走，最終停在一個名為“天一”的包廂前。

  劉叔彎腰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待孟、顏二人進入房間後，他便靜靜地等候在門外。

  正打量著屋內的陳設，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清冷的男聲：“冒昧請二位前來，還望見諒。”

  這個聲音，正是孟東玄上一次隔著帷帳聽到過的聲音，他被其他人喚作“少主人”。

  回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衫的男子緩緩從裏間走來，他身材筆挺清瘦，烏黑的發用一條白色玉帶綁住，臉上帶著半個青玉麵具。

  神神秘秘的，孟東玄心中有些不耐煩，連真麵都不肯示下，顯得很沒有合作的誠意。

  “上菜吧。”麵具男衝著門外輕聲說道。

  梨汁百合燉雪燕、金絲蜜棗糯米鴨、白果蒸鹿尾、什錦葛仙米、茄兒幹炒雞丁、蟹黃羹、濃湯四喜丸子、奶酥油卷兒……美味佳肴陸續端上，令人眼花繚亂。

  “哇，好豐盛。”望著滿桌精致的菜色，顏寶兒脫口道。

  “顏姑娘若喜歡，我吩咐劉叔幫你打包一些精致的點心帶回去。”麵具男很紳士，貌似也很土豪。

  孟東玄冷冷地打斷他：“閑話莫說，你把我們引到這來究竟所為何事？”

  “在下紹臣，是天德堂一舵的舵主，以麵具示人實在是有苦衷，還請兩位見諒。”

  天德涉廟堂，月德隱江湖，二十多歲就能當上天德堂的舵主，年輕有為。

  “張一桐是天德堂的暗探，先前死在樹林中的那兩人也是天德堂的暗探，還要多謝孟公子帶回羅文、延吉二人的屍體。”

  紹臣明人不說暗話，還算坦誠，孟東玄麵色稍緩，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孟公子知道八苦教吧。”

  孟東玄不置可否地看著紹臣，沒有說話。

  他帶著麵具的臉顫了顫，歎了口氣解釋道：

  “我們接到密報，說八苦教長老就混在銅雀樓中，所以接二連三派人去銅雀樓探查，但都失敗了。

  據我推測，天德堂中已經混入八苦教的奸細，所以我們派出的暗探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張一桐的屍體被遊街，就是一種警告，讓天德堂不要再插手銅雀樓之事。我看孟公子和顏姑娘也對銅雀樓感興趣，所以想跟你們合作。”

  “怎麽合作？”

  “為了躲過奸細的辱母，所以查探銅雀樓的任務隻能交給背景幹淨的外人來做。不知孟東玄肯不肯去銅雀樓一探究竟，我們無條件提供一切幫助，包括去銅雀樓的定金。”

  說完，紹臣定定地看著孟東玄，觀察他的反應。

  據探子來報，孟東玄曾幫顏寶兒找回失竊的盤纏，他心思細密，聰明過人，而且是元陽城中的新麵孔。

  更巧的是，他好像也對銅雀樓和八苦教感興趣。但他若是因害怕拒絕，天德堂也不能勉強。

  反觀孟東玄，他眼睛一亮，有人替他支付去往銅雀樓的定金，他替人家打探消息，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買賣。

  事實上，他本就有心去探探銅雀樓的底。

  那幾具沒有煞氣的屍體都來自於銅雀樓，這就說明銅雀樓在殺人之後還會吸取屍體的煞氣。

  或許銅雀樓中有像自己這樣的摸屍人，或者有需要煞氣滋養的僵屍或者怪物，比如嶺南屍王。

  他忍住內心的喜悅，裝出一副高冷的樣子問道：“那你們想讓我去銅雀樓查探什麽？”

  “銅雀樓老板的身份。”

  假意思索片刻，孟東玄朗聲答道：“好，我願意合作。”

  紹臣彎腰抱拳行禮：“若此事能成，天德堂上下都感激孟公子的恩德。”

  孟東玄擺擺手示意紹臣不必客氣，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紹舵主可聽說過嶺南屍王？”

  紹臣茫然地搖了搖頭，顯然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沉思片刻後鄭重說道：“我讓天德堂的兄弟們幫忙打聽，若有消息一定盡快告知。”

  孟東玄笑著道聲“多謝”。

  顏寶兒在一旁聽著孟東玄跟紹臣的對話，激動地兩眼放光：“我可以跟孟大哥一起去嗎？我可是禦神高手，我的費用，天德堂出一半就行。”

  紹臣愣了片刻，隨即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孟東玄單手扶額，心中歎道，咋把她帶過來了，丟人啊。

  “你們不信？”顏寶兒秀眉微蹙，氣勢洶洶地握住腰間長鞭。

  “信，為何不信。顏姑娘率真可愛，要想去就一同去吧，你的費用全部由天德堂負責。”

  孟東玄瞄見顏寶兒笑逐顏開的小臉，無奈地想：這傻妮子，被人賣了還得替人數錢。銅雀樓是個龍潭虎穴，又不是啥好地方。

  同紹臣定好夜探銅雀樓的時間，孟東玄便帶著顏寶兒離開了聚雲齋。

  晚飯時分，聚雲齋的夥計準時送來兩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