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迷惑八苦教的殺手，孟東玄打算先去嶽麓亭和春花秋葉樓轉轉，最後再去風月坊尋找洛紅袖，順便在城中尋找顏氏母女留下的記號。

  嶽麓亭在霖州城北，是個聽曲兒劃船的好地方，也是孟東玄的第一個目的地。

  時值初秋，雨過天晴，雲霧消散，午後陽光和煦。

  嶽麓亭下，霖州河上，畫舫遊船塞滿了渡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河畔草木繁盛，嶽麓亭掩映在青翠的山巒之中，宛如一條盤踞在山間的赤龍。

  “嗚呼噫嘻、人生自古多離愁，銷魂獨我情何限。驚夢起，淚雙垂。歌白發，笑談中。往事成空，莫莫莫。還如一夢中。”

  淒婉哀絕的曲調回響在嶽麓亭上。

  台上的唱曲兒的男子名為柳如風，他身形單薄，動如楊柳扶風，靜若嬌花照水，是霖州城內一等一的名伶。

  “柳如風，你給我滾下來。”罵人的漢子五大三粗，蓄一臉濃重的絡腮胡，此時正在台下撒潑叫嚷。

  “小哥，這位壯士是誰啊？”孟東玄挑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裝作不經意地向茶

  倌打聽道。

  “這大漢名叫朱九，他武藝高強，憑一已之力創建了吉威鏢局。鏢局創立之初，他曾受到過顏風大人的幫助。打那以後，他便以顏大人馬首是瞻。得嘞，客官茶倒好了，有事您招呼。”

  孟東玄謝過茶倌，看向朱九的目光多了幾分好感。

  “呦，我當誰呢，原來是朱總鏢頭。”柳如風在台上陰陽怪氣地挖苦道：“你自己死了主子爹，大可蹲在墳前哭，可別來嶽麓亭砸場子。”

  有看客應和著柳如風的話頭，發出嗤嗤笑聲。

  “顏家被滅門的那天上午，你去唱堂會，有人看見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顏家後花園裏。你敢指天跺地地說一句，你柳如風從未害過顏家滿門嗎？”朱九一腳踹翻麵前的桌子，指著柳如風的鼻子大罵道。

  柳如風突然神色緊張，他緊咬住下嘴唇，額間細密的汗珠滲出。“你、你、你胡說。”

  反應如此異常，孟東玄篤定柳如風有問題，想來朱九所言不虛。

  柳如風戰戰兢兢地發誓：“我、我從未害過顏家人。”

  朱九冷哼一聲，踩著麵前的桌案撲到柳如風麵前，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領。

  “是誰指示你下毒的？不說，老子就打爆你的狗頭。”朱九是個莽夫，他沙包大的拳頭就抵在柳如風眼前，隨時可能錘下去。

  台下已經亂做一團，嶽麓亭的老板急得滿頭是汗，就差給朱九跪下了。

  “說不說？”朱九怒斥道，一把掐住柳如風的脖子。

  “是、是謝……”

  嗖地一聲，一柄黑色的三寸飛刀直插入柳如風的心髒。

  這是一個暗器高手，他的飛刀很快，宛如一道黑色閃電。刀離手，人已走。

  “死、死人了。”嶽麓亭老板慌張呼救，柳如風可是謝大官人的男寵，得罪不起啊。

  謝大官人是霖州知府是親兄弟，他二人相互勾結，橫征暴斂。正是靠他捧著，柳如風才能一路大紅大紫，成為霖州第一名伶。

  鮮血刺目，看熱鬧的閑人紛紛四散離去，安心過日子的小老百姓，誰都不想沾染上人命官司。

  混亂之時，另一柄飛刀從暗處射出，轉眼間已飛至離朱九後心不足一寸之處。

  兔起鶻落之間，孟東玄心生急智，他將手中的茶杯擲出，擊偏了飛刀的方向。

  順著飛刀發出的方向望去，一抹黑色的人影轉瞬即逝，淹沒在亂糟糟的人群之中。

  想要追趕，卻已經來不及了。

  “好霸氣的內功！謝謝你啊，小兄弟。”朱九擦幹頭上的汗珠，心有餘悸。

  孟東玄走到柳如風的屍體旁，將掌心抵在他肩膀處，隻見他眼泡和嘴唇發黑，刀上有毒。

  “小意思。朱大哥，柳如風去過顏家後院的事你咋知道的？”

  朱九揚了揚手，大大咧咧道：“我鏢局有個兄弟那天去顏家吃酒，他看到的。”

  如果向陽生之毒真的是柳如風下的，那八苦教如今的勢力不可小覷。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他們無孔不入。

  風月坊的洛紅袖值得信任嗎，孟東玄不知道。但古人常說狡兔三窟，他深以為然。

  “朱大哥，小弟想求你幫個忙。”朱九是個爽快漢子，可以結交。

  “沒問題。今天你救我一命，咱倆以後就是親兄弟，有啥大哥能幫的你盡管說。”

  吉威鏢局在霖州很有名氣，鏢師遍布全國，人脈極廣。

  “請幫我在城東秘密準備兩匹快馬，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朱九壓根沒問孟東玄為什麽要準備快馬，剛剛生死一瞬他已經決定結交這個俠肝義膽的少年。

  大丈夫一諾重於山，認定了朋友，就一定會肝膽相照，兩肋插刀。

  婆婆媽媽地問東問西，那是小女人的行徑。

  朱九是個直來直去的豪爽漢子，重情重義。

  孟東玄看得清楚，那柄飛刀直擊朱九死穴，他不是八苦教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孟東玄選擇相信朱九的為人。

  謝別朱九，到達春花秋葉樓時，曲瀟瀟早已等候良久。

  “找到了嗎？”孟東玄坐在曲瀟瀟身旁，壓低聲音問道。

  “城西張記胭脂鋪的後牆上畫著一隻火鳳鸞鳥，位置很隱蔽。”

  孟東玄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他美美地大吃一頓，神色饜足。曲瀟瀟還是和往常一樣，隻喝一點清水。

  “走，去風月坊。”

  “真去啊？”曲瀟瀟麵露不悅，雪白的臉頰在燭火的照耀下發出金色的柔光，沒有一丁點兒瑕疵。

  孟東玄嚴肅地點了點頭。

  風月坊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青樓，它是個可以聊天的風雅之地，裏麵的姑娘大都賣藝不賣身。

  孟東玄帶著女伴尋歡，也沒有遭到阻攔。

  風月坊的老板娘大概四十多歲，保養得極好，風韻猶存，人稱笑千金。

  坊間流傳，這姑娘年輕時風華絕代，貌美無雙。曾有人為博她一笑而豪擲千金，所以大家都叫她笑千金，一笑值千金。

  “我們今天來，是想請洛紅袖姑娘相陪，煩請媽媽通報一聲。”孟東玄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遞給笑千金。

  拿到錢，笑千金立刻笑出一臉青筋：“公子稍歇，我這就去叫她。”

  侍女在前麵引路，將孟曲二人帶到欲雪閣。

  洛紅袖沒來，但七八個舞姬已經圍到孟東玄身邊。

  曲瀟瀟冷哼一聲，獨自找了個角落坐下，安靜地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