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擎不屑的淡淡瞥了他一眼，“說。”

  桓乙接過水抿了兩口，來的時候很匆忙，說實話，他壓根就還沒想好怎麽跟他轉述這個事情。

  斟酌了兩三秒，才開始說：“上次不是跟你說，夢回有兩把刷子麽？我稍微把她的名聲往外散了散，還真有不少人想著詢問下單。”

  不過，之前，夢回基本都推了，因為那些詢問想要的藥物，市麵上也不是沒有，達不到讓她一炮而紅的效果。

  她想著，要接，就接別人絕對辦不到的藥物單子。

  “嗯。”燕南擎象征性的給了一點反應，視線落在窗外，漫不經心的抿著杯子。

  “你猜，剛剛接到誰的單子了？”桓乙也不是賣關子。

  他還有點私心，就是想知道這男人一會兒的反應，一下子全說出來就沒那個意思了。

  燕南擎又一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桓乙這才訕訕的笑著，道：“林震宏下的單，要能夠即刻鎮痛，而且後期完全祛疤的藥物。”

  果然，剛剛還漫不經心的人，這會兒終於把視線轉了過來，眉峰逐漸聚攏，“他要這藥幹什麽？”

  “人家隻是下單，具體原因和誰用都不可能告訴我，這是行業規矩，我讓夢回接洽了，跟她具體說病人的需求她才好弄藥。一會兒估計她就來電話了。”

  正說著呢，燕南擎就已經把手機拿了出來。

  很明顯是直接在等夢回的電話。

  桓乙心底失笑，真是沒見過他這麽迫不及待。

  過了十幾分鍾，夢回的電話過來了。

  “說。”燕南擎剛接通就冷著聲一句。

  “免提免提。”桓乙在一旁提醒著。

  免提開了，電話那頭傳來夢回的聲音，她聲音顯得輕輕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用藥的是個女性，聽說是大麵積燒傷，目前還在昏迷，燒傷處的照片我收到了，大概知道他們需要用什麽藥。”

  她隻負責知道傷情，性別，然後斟酌怎麽做藥，其他私人信息夢回也不會問的。

  燕南擎握著手機的指節卻已然不自覺的收緊。

  林震宏親自來找他們下單，用藥的還是女性，他實在想不出林震宏身邊還有什麽女性能讓他這麽緊張。

  “我再去查查？”桓乙這會兒也感覺到事情要比他想的嚴重了。

  如果用藥的真的是林悄悄……

  事實證明，果然就是林悄悄。

  兩天之後，桓乙再次到了燕南擎的公寓，一臉凝重。

  對方給夢回發的燒傷照片，他也帶過來了，說實話，他在路上的時候看了，作為見過無數受傷場麵的人，見到的時候，依舊覺得觸目驚心。

  林悄悄那樣的千金大小姐，他實在無法想象等哪天她醒來，看到自己的模樣，該有多崩潰？

  照片上來看，後背燒得最為嚴重，幾乎是血肉模糊，皮肉直接去了一層，全是血黃色的泡，長發早已經燒沒了，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所有五官都包裹在裏頭，想必也都燒傷了。

  燕南擎看了這一張就放下了，拳頭略微握著，最終還是忍不住壓在了胸口的位置，臉色出奇的差。

  桓乙看了看他，緩著聲音，道：“聽說第二天，就是她表哥梵肖政的成人禮，結果頭天晚上就發生了火災，她是為了護住那男的，才燒得這麽嚴重。”

  燕南擎半晌都沒有吭聲。

  “林震宏沒打算讓林悄悄留在京城，等她的傷情稍微穩定有點，看樣子是要轉回威斯坦丁的。”

  “梵家樹大根深，豪門恩怨太重，這次火災多半就是個影射，林大小姐這是無辜遭殃了，繼續留在那兒，確實很容易被卷入二次豪門紛爭，還是把她轉回來、遠離梵家比較明智。”

  好一會兒依舊見他沉默，桓乙看了他，“你……有什麽打算？”

  都已經知道林悄悄出事了，不信他會坐得住真的不管。

  “林震宏應該是一周之後就把林悄悄轉回來。”桓乙道。

  以後不會以任何私事見你。他一直記得她最後的話，冷淡中透著決絕。

  桓乙微微抿唇，畢竟還是比較了解他的。

  道：“這時候你就別考慮什麽麵子了，人家林大小姐當初糾纏你的時候也要過什麽麵子，就算她把你甩了，你在去關心關心也是人之常情，不算倒貼。”

  一周後。

  林震宏應該帶著林悄悄回威斯坦丁了，但消息封鎖得非常好，沒人知道他把女兒安排在哪個醫院。

  燕南擎是直接給林震宏打的電話。

  但是電話接通，那邊傳來的首先是廖秘書的聲音，“燕先生？”

  燕南擎語調如常，“林董在忙麽？”

  “……”廖秘書沉默著。

  然後電話被商有為接了過去，“燕南擎，是我。”

  手機被這樣輾轉，燕南擎眉峰便蹙了起來，林震宏也出事了？

  果然。

  隻聽商有為透著疲憊和深沉的語調，道：“二小姐在京城出了事，至今昏迷。林董這些天為了二小姐的事，幾天沒睡了，上次被拘役出來之後他身體一直都不怎麽好，如今也倒下了。”

  護送林悄悄回來的飛機上，林震宏突發心梗。

  父女倆都出了事，廖秘書和商有為一整夜沒睡，這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讓公司股東們知道的，更別說外界媒體。

  商有為甚至有些手足無措，林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總不能一直讓大小姐這樣等著？

  “能告訴我地址麽？”燕南擎問。

  電話那頭沉默著，顯得很謹慎。

  之後，商有為道：“燕南擎，我知道你有情有義，但這事我不能做主，情我替林董先領了，這邊還有很多事，就先不說了。”

  既然這樣，燕南擎也不好強求。

  不過，既然林震宏之前就下了單，夢回是有機會接觸的。

  ……

  商有為代替林震宏聯係了夢回。

  那會兒，夢回在燕南擎的要求下，就在他的公寓裏接的電話。

  “定金收到了，第一批藥物我可以在一周之內弄出成品給你們帶過去，現在告訴我地址？”夜涼坐在沙發上。

  她這會兒沒什麽偽裝，一頭紫色假發放在旁邊，臉上也是幹幹淨淨，白玉無瑕。

  但燕南擎隻在她進門的看了兩眼，知道是她之後就沒更多反應了。

  商有為依舊謹慎，隻是道：“到時候我會派人去接夢小姐。”

  夜涼微微挑眉，點了一下頭，“好。”

  本來這也都是這個領域的辦事規矩，合作結束可能雙方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和姓名，隻有該付款的付款，該收錢的收錢。

  掛了電話，她才狐疑的看了看燕南擎，“難得你親自過問這種事，對方是你什麽人？”

  燕南擎隨口淡淡的一句：“表妹。”

  夜涼擺擺手，沒讓他說下去，知道得越多越麻煩，她不喜歡，她喜歡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末了，她還不忘拿了一個小本子出來，遞給燕南擎。

  道：“這是我嚴格意義上第一個單子，如果名聲打響了，除了客戶給的報酬之外，你這邊也必須額外給我發一筆錢，不過分吧？”

  燕南擎看了一眼金額，合上本子。

  薄唇扯了一下，“你倒是會精打細算，一點沒跟我客氣。”

  她柔唇微微勾起，語調輕涼，“打工人跟老板還有什麽需要客氣的？你用我的目的就是賺錢，賺了錢我參與分成不很正常？”

  桓乙摸了摸鼻尖。

  是挺正常的，不過，整個訓練營除了她，也沒有第二個人敢主動提分成的要求了。

  沒辦法，人家手上刷子多，而且都是真材實料，說不定還有他沒有挖掘出來的技能呢？

  惹毛了甚至弄跑了都不劃算！

  不過，一開始小夢回不是這樣的，剛被燕南擎帶回來的時候，她那叫一個乖巧忠心，把燕南擎當做救命恩人。

  逐漸長大懂事了，才知道燕南擎這貨冷血無情，身份隻有一個：老板。

  對他們所有的好，最後都會轉化成一件事：掙錢。

  所以後來，她的思想逐漸成熟，也聰明了，完全不跟任何人講那些多餘的情義，該幹嘛幹嘛，都很透明不藏心眼，倒是也挺好。

  “盡你最大的能力，幫她治到最好，如果她醒了，通知我一聲。”燕南擎道。

  夜涼挑了挑眉，“祛疤而已，問題不大，但是如果有其他傷情沒辦法蘇醒變成植物人之類的，我就不一定有辦法了。”

  一聽她這話，燕南擎便睨了她一眼。

  夜涼嗤了一句，“我這是有事說事，可不是詛咒你表妹，不用這麽看我。”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她真的有可能一直昏迷不醒，你也得給我想辦法讓她醒過來。”他道。

  她笑了笑，“給我錢就行啊。”

  對此，雖然燕南擎瞪了她一眼，但他知道，她既然能這麽說，那就說明她有把握。

  這是好事。

  她要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該說的說完了，夜涼在一旁開始搗鼓自己，戴上紫色的假發，又從自己的小包裏掏出了一瓶小小的藥水往臉上抹。

  燕南擎擠了擠眉，看著她就這麽改頭換麵，變得醜陋不堪，然後擺擺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