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她沒有上樓去病房。

  可是當晚，律師竟然親自把遺產分配協議送到了她手裏。

  夜涼站在門口，冷冷淡淡，”他是想彌補我母親的死？人命換來的遺產，律師你覺得我會接嗎？“

  律師看了她，歎了口氣，”夜小姐還是接了的好，你不接，其他遺囑繼承人會爭得頭破血流，老爺子最後這段日子都不得安寧。“

  ”就算你對他有仇，能不能試圖把他當做普通老人，給予一點點同情？“

  律師還想說，畢竟，老爺子突然躺在床上變成這個樣子，還是她造成的。

  但終歸沒說出來，隻是對著她行了個低頭禮就走了。

  夜涼手裏握著協議，整個人說不上來的沉悶，呼吸難受，身體難受，哪哪都難受。

  律師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在沙發上昏昏欲睡，聽到了門鈴。

  起初以為是做夢，幻聽了。

  她失眠好幾天，氣色不行，晚上睡不著，所以中午就經常會昏昏欲睡。

  去問過醫生，說可能是傷了子宮，氣虛，跟著人也虛。

  門鈴一直響著，她終於是被催起來了。

  沒找到拖鞋，散著頭發晃過去開了門。

  視線裏陡然出現男人的臉，她原本渾渾噩噩的雙眸都清醒了好幾分，然後皺起了眉。

  好幾天不見，門外的男人似乎也沒什麽變化，隻是滿臉的冷漠。

  他最近一直都用的輪椅，但這會而修長的身軀立在她門口，大概是嫌上下車再上下樓用輪椅麻煩。

  晚上總歸也沒人看見。

  繼而，男人二話沒說，伸手就作勢將她拉出去。

  ”啊，嘶！……“她沒忍住低低的痛呼出聲。

  因為梵肖政突然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拉，而她一雙手中午在地鐵站台搓了一遍，沒辦法貼創可貼，創口就那麽露著。

  被他重重的一捏，掌心的疼，痛得她咬牙直吸氣！

  梵肖政這才發現她的異樣，回頭看了她。

  她穿了夏季的短袖白色冰絲裙，家居款，偏寬鬆，長度在膝蓋以上，剛好就可以看到她膝蓋上的一片淤青。

  再然後是她縮回手的時候露出的手肘，同樣的被擦破了一片。

  ”怎麽弄的？“梵肖政像是本能的問出了口，但問完臉色轉眼變得冷漠而生疏，嗓音也絲毫沒了溫度，”出門，老爺子要見你。“

  她依舊站在門口，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臉上是最近以來對著他的那種諷刺。

  ”是願意告訴我當年怎麽害死我母親的了？“

  梵肖政聽到這話，一雙眸子已然陰沉下去，臉色很難看，”你是一定要做到很難看？“

  她失笑，”梵總是覺得現在不夠難看麽？“

  ”你當我想糾纏？“男人也卸下了僅剩的一點點友好，眉目間盡是寒冷。

  夜涼柔唇弄了弄，”你這不是來了？“

  繼而想起了什麽似的，”哦，難道是覺得，我既然得到了一部分遺產，就應該不計前嫌，一切既往不咎，然後舔著臉過去假裝一個好媳婦？“

  男人薄唇無聲的抿著。

  好一會兒，才低低的一句：”喜歡把事做絕？最好永不後悔！“

  他沒有再堅持把她帶走，轉身，頭也沒回的消失在她視線裏。

  ”你幹嘛非得把自己扮演得這麽惡劣？“戴汐從裏麵走出來，一臉無奈。

  知道她在地鐵被陌生人欺負，戴汐不放心，就過來了。

  ”雖然不用跟梵家客氣，但自毀形象也太虧了。“戴汐皺著眉。

  她來的時候，涼涼就在客廳打盹兒，給她加了一條薄毯，戴汐就去了衛生間洗澡了，聽不到門鈴。

  要不然她可能都不給梵肖政開門。

  ”這幾天我就一直在這兒陪你吧。“

  省得她一出門，又發生今天這樣的意外，這次隻是簡單的擦傷，下一次要是被人直接推到鐵軌裏怎麽辦？

  ……

  當天晚上，梵立軍經過了第三次搶救，雖然化險為夷，但是長時間的處於昏睡狀態。

  其實嚴格來說，已經等同於昏迷了，因為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醒過。

  除了宣布遺囑那天梵蔚藍家和梵衛平夫妻倆都去了之外，老爺子昏迷後，病房裏隻看到的梵肖政的身影。

  梅書讓和他換著陪護。

  周五，盛夏去了病房，往病房裏看了一眼，把盛春叫到一旁，”他幾天沒睡覺了？“

  盛春神色無奈，”這一周都如此。“

  盛夏歎了口氣。

  最親的爺爺變成這樣，還是妻子的緣故，他能好受麽？讓他睡，估計也睡不著。

  進了病房，盛夏把食盒放到了桌上，看了看那邊正低頭看文件的男人。

  ”先生。“她試圖讓他停止工作。

  道：”太太給我打過電話，詢問老爺子的情況。“

  男人翻動文件的手頓了頓，終究隻是低低的冷哼，並未搭腔。

  ”先吃飯吧。“盛夏不敢再繼續聊關於夜涼的話題。

  等男人過來用餐，她才在一旁道：”最近公司裏應該不太平，您得養精蓄銳，醫院這邊，就交給我吧，梅少也經常來的，您不用擔心照顧不好。“

  他依舊不搭話，盛夏就當他是默認了。

  出去的時候，盛夏皺著眉，又一次跟盛春壓低聲音，”他最近都這樣？“

  從她進去開始，一句話都沒說過。

  盛夏坐在一旁都能感覺到那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森冷，凜冽，悲哀，沉重，重重夾雜的氣息。

  可能，這一次夜小姐傷他傷得確實過重了，他這樣的人，如果真的冷了，別人會很難熬。

  周末平穩的度過了，老爺子雖然依舊沒醒，但也沒有任何意外狀況。

  周一開始，梵肖政每天六點就去了公司，一整天都不帶休息。

  盛秋跟著同步熬了三天，因為嚴重缺睡眠而頭痛欲裂，那個男人卻依舊按點按時，像是沒感覺的機器，辦公室、會議室連軸轉。

  打破這樣的枯燥壓抑，是盛夏的一個電話。

  ”先生，太太過來了，病房我讓不讓進？“

  男人原本毫無表情的臉，瞬時轉為陰冷而諷刺，薄唇隻兩個字：”不準！“

  無論什麽原因，不是她要絕情斷義？那便不該出現在他不允許的地方！

  電話拋到桌麵，男人順手掠走外套，輪椅便往辦公室門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