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翊聽到這裏，忽然也有點動容，這一瞬間，也覺得東方戟，有點可憐。

  而東方戟，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是我呢，那時候還什麽都幫不了他，我甚至無法把他從泥潭拉回來，因為那樣一條路，他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就算他願意出來，他的仇家也不會放過他。”

  “在他決定加入那些組織之後，他越來越強大，做的壞事也越來越多。也有不少無辜的人，在他手上喪命。可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能說他該死，任何人都能給他定下無數個能被槍決的理由，唯獨我不能！”

  “因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他用自己滿手的鮮血和罪惡，來換我幹幹淨淨，平平安安的活著。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我希望自己能早點長大，能替他承擔這一切。”

  “可是……沒等到我真正長大，他就死了。死在你爹地手裏！我心裏也明白，你爹地沒什麽錯，他隻是執行任務，他隻是殺死一個，在世界上無數人眼中，十惡不赦的犯罪分子。”

  “但是，他殺死的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哥哥……他都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那樣，才會因此被慕默衍擊斃。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手刃仇人。”

  最終，東方戟輕嘲：“其實這個世上，對錯和是非，在很多時候，真的不算什麽！”

  難道，他東方戟不知道，慕默衍當初，隻是殺掉一個犯罪分子嗎？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報複行為，在所有人的眼裏，都是喪心病狂，蠻不講理嗎？

  但是。

  死掉的那個人，是他哥哥。

  是獨自一個人，跳進深淵裏麵，也要讓他在這個世上好好活著的哥哥。他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葉小翊輕聲問道：“叔叔，其實你心裏，也很痛吧？”

  從東方戟的每一句話，葉小翊都感覺到了痛感，他知道東方戟，一定是非常難過的。

  東方戟說這些，原本根本就沒有打算過，葉小翊能回應什麽。

  卻沒想到，葉小翊竟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葉小翊。

  最後，倒是笑了：“對，很痛。從我知道我哥哥為我走上一條什麽樣的道路，我就一直在痛，在他去世之後，就已經痛到無藥可醫了，大概，隻有給我哥哥報了仇，殺掉你爹地，我心裏才能好過一點。”

  說著。

  東方戟蹲下身來，跟葉小翊對視，輕聲道：“所以啊，你說我不像是壞人，這是錯的！很快，我就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了，你看，我想要殺你爹地，為了殺他，我還把你們抓來，我不是壞人又是什麽呢？”

  說到這裏。

  他還伸出手，揉了揉葉小翊的頭發，笑道：“你媽咪選擇對我脫粉是對的，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們任何人喜歡。而我現在做的事，就算全天下都認為我做的是錯的，我也非做不可！”

  葉小翊這時候，突然開口了：“東方叔叔，你一直強調，你是一個壞人，是因為你心裏覺得很折磨吧？是不是因為……你哥哥根本就不想，你變成一個壞人？”

  東方戟兀地瞳孔一縮，臉色也有些發白。

  葉小翊原本就很聰明，看著東方戟的臉色，也知道自己猜對了：“你哥哥肯定對你說了，希望你一直快快樂樂的，做一個好人。你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給他報仇，但是你心裏也很害怕，報仇了之後，你就會變成壞人，你哥哥就會對你很失望，是不是？”

  東方戟猛地站起身來。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這些話說出來，居然是被一個孩子，把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似乎在這個五歲孩子的眼裏，自己這個人就是透明的。

  不錯。

  他東方戟怎麽會在乎，殺掉慕默衍，世人會怎麽評判自己，大家又會如何覺得，自己也是個惡人？

  他在乎的是。

  多年前，哥哥一次一次對自己說，“弟弟，你以後要做個好人，不管為了什麽，都不要像哥哥這樣。”

  不管為了什麽，都不能像哥哥那樣……不能殺人嗎？不能害人嗎？

  可是。

  哥哥能為他墮入深淵，他為什麽不能為哥哥也墜入深淵？

  所以，盡管心中一次又一次，回想起哥哥的話，一次又一次，害怕自己無法麵對九泉之下，兄長失望的眼神，他還是堅持走上了這條複仇的道理。

  他忽然盯著葉小翊，冷笑出聲：“小子，過度聰明，不是什麽好事！”

  葉小翊認同的點頭，啃了一口雞腿。

  吃下之後，才開口道：“所以啊，我沒打算勸你放了我，也沒打算對你說，‘你千萬不要讓你哥哥失望，做一個壞人，趕緊收手吧’。我把我猜到的東西說出來，隻是為了讓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這些事情，讓你自己重新好好考慮而已。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理解你！”

  東方戟愕然：“都理解嗎？”

  葉小翊認真的點頭，開口道：“是的，都理解！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也有可能這麽做，畢竟你跟你哥哥的感情那麽深。所以你恨我爹地，想報仇，我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出於是非觀，加上不想讓你哥哥對你失望，決定不給你哥哥報仇，我一樣是能理解的。”

  其實，隻要站在別人的位置，設身處地的去想想，而不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批判，那就不難理解東方戟內心的感受。

  東方戟雖然在做壞事，但是他的心裏，比誰都煎熬，比誰都難受。

  東方戟倒是揚眉，笑出聲來：“你現在說得這麽理解我，如果我真的殺了你爹地，你還能坦然地說出這話來嗎？”

  葉小翊看著東方戟，嫌棄地道：“這我就要說明一下了，就算咱們兩個是在閑聊，看起來我們關係還不錯的樣子。但是我也一定得告訴你，你就不是我爹地的對手，你等著看吧，很快我爹地就會打敗你，安全地把我和奶奶救出去。所以我隨便理解你一下，是沒關係的，反正你也沒本事殺我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