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默衍這三個字落下，葉小翊徹底憋不住了。

  “嗚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小家夥的情緒，和這些年擠壓在心裏的不滿，當然也都是要紓解的。

  雖然他一直在葉千千的麵前，表現得很堅強，似乎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說他，每次有人罵他是沒有爸爸的野種的時候，他也表現得毫不在意。

  但是事實上……

  是真的不在意嗎？

  並不！

  他隻是怕媽咪難過罷了，其實他一直都是很在意的，又有誰能對刀子一樣戳心的言論，真正的毫不在意呢？

  說不在乎，那都是騙別人的，可是很難騙得了自己。

  慕默衍心裏清楚，事實上當年並不是他故意不要他們母子，更不是小翊想的那樣，當年說不要就不要，如今說要找回來，就找回來。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他的確就沒有盡到一個爸爸的責任。

  這五年來，他們母子的確吃了很多苦。

  小翊說的沒錯，他憑什麽拿著一張親子鑒定，回來說兒子是他的，兒子就應該歡歡喜喜的叫自己爸爸？

  一個從來沒有盡過責任的父親，就算孩子不認他，也是他活該！

  白楊在邊上看著，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了。

  本來一開始，看見葉小翊問什麽遺產，他真的覺得這孩子是有點過分了，隻是覺得到底是個小孩子，不懂事罷了，現在看來，葉小翊其實懂。

  他知道說遺產意味著什麽，他或許還知道，這樣能讓慕默衍憤怒。他一直打著哈哈，談錢，談繼承慕家的財產，可事實上，都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情緒和脆弱。

  不知怎麽的，白楊看著葉小翊哭得難過的樣子，還有慕默衍紅了眼眶的模樣，他一個局外人，一時間眼眶也紅了。

  葉千千聽著葉小翊的話，心裏也不是滋味，她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生下孩子，她認為生下孩子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但是看著葉小翊這樣，她忽然開始想……

  她是不是錯了。

  是的，因為有了孩子，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和滿足，可是孩子感受到的，是什麽呢？

  她把小翊帶到這個世界上，受了這麽苦，聽了這麽多的非議，真的對嗎？

  正在她難過之間。

  葉小翊哭了一會兒，忽然也對著慕默衍，低聲開口了：“雖然你真的是個混蛋，但我還是謝謝你，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遇見了最好的媽咪……”

  葉千千一聽這話，頓時也落下淚來。

  原來，兒子跟她是一樣的，都覺得人間雖然苦，但是因為有對方，所以苦大於甜。

  她沒有後悔過生下孩子。

  小翊也不曾埋怨她生下他。

  慕默衍生平第一次，被人罵混蛋。

  但他聽了之後，卻隻是點點頭，冷聲道：“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個混蛋。”

  混蛋到找不到那個晚上，跟自己發生關係的女人。

  混蛋到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出生。

  混蛋到整整六年，讓葉千千在外受苦，讓孩子沒有父親，更沒有盡到過絲毫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葉小翊說的對，他真的就是個混蛋。

  白楊：“……”哎，白楊看著，也不知道，眼前這到底算是什麽事，本來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了，往哪裏看，這都應該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結果呢？

  最後鬧成這個樣子。

  可是他也理解葉小翊，畢竟這麽小的孩子，從小就沒有爸爸，被人戳著脊梁骨長大，怎麽會不怨恨自己心裏那個，“拋棄”了自己和媽媽的爸爸呢？

  看慕默衍不為他自己辯解，坦然地承認了他是個混蛋。

  葉小翊到底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又抽噎著哭了一會兒之後，小孩子暴怒的情緒，也慢慢地緩和了下來，不再踢打慕默衍了。

  卻因為在慕默衍的懷裏，感受到了慕默衍身上傳來的體溫，感受到了父親的懷抱，的確就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安全，溫暖，讓他小鼻子紅紅的，決定暫時不罵慕默衍了。

  等自己休息一會兒再罵，嗯！

  他正想著，看著他安靜下來的慕默衍，將孩子從自己懷中推開，父子兩個人對視，相似的麵容，都有幾分凝重。

  這時候。

  慕默衍冰冷的聲，也緩緩響起了：“小翊，對不起！你生氣是應該的，你說的話也沒錯，這些年的確是爸爸不對，是爸爸失職。但是……”

  話到這裏。

  看著孩子的眼睛，他極其嚴峻的，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一定要記住，從一開始，我從來沒有想過拋棄你們，也沒有想過要扔下你們不管。你和你媽咪，是我要畢生守護的，最珍貴的人，從以前到現在，我從未想過，要拋棄你們。”

  葉小翊聽到這裏，眼神忽然也開始變得呆呆的，盯著慕默衍說不出話。

  從沒想過要拋棄他們嗎？

  對爸爸來說，他和媽咪，是他最珍貴的人嗎？那為什麽，這五年來，爸爸不在自己身邊呢？

  這時候。

  葉千千在邊上開口了：“小翊，六年前我跟你爸爸，根本就不認識，我們是因為一個……意外，懷上你的。分別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後來懷上了你之後，我舍不得拿掉，就生下了你。我不認識你爸爸，你爸爸也找不到我，所以他才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真的不是故意拋棄我們的！”

  說到這裏，葉千千鄭重地對葉小翊道：“這一點，媽咪要向你道歉，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還被別人指指點點，這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葉小翊愣了一下，神情也開始呆呆的。

  完全沒想到，真相是這樣！他原本以為，是慕叔叔因為什麽理由，不要他們，所以才會……

  看到自己最愛的媽咪，這樣認真的跟自己道歉，葉小翊一下子也慌了，唇畔顫了顫，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趕緊對著葉千千道：“媽咪，你不用跟我道歉的呀，來到這個世界上，成為媽咪的孩子，小翊是很開心的！”

  看葉千千臉上有淚水，葉小翊緊張地伸出小手，幫葉千千擦淚。

  卻見葉千千還是在落淚，怎麽擦都依舊在哭。

  葉小翊也有點難過了，都怪自己，沒有在媽咪說出慕叔叔是自己的爸爸的時候，欣然接受。

  還說了那些話，讓媽咪傷心。

  他著急地道：“媽咪，你別哭了！隻要你不哭，我承認這個臭爸爸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