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

  向著顧亦城的方向看去一眼，深深的，凝定他幾秒，慕兮年於無聲無息之間將她的感情傳遞過去，在得到他肯定的暗示之後，這才重新開口。

  她始終沒有對他說過當年之事，他對她也當真是好，從不逼迫她分毫，給予了她足夠的尊重和空間。

  也正是因為如此，慕兮年心裏麵才會對顧亦城越發的愧疚，所以，當決定要說出她所了解的當年事情之前，她最先做的，必然是要先了解他的想法，先尊重他。

  而這個男人呐，依舊雲淡風輕，用著他寬容的眼神看著她，接納著她的所有，誠如他一直以來對她的態度。

  何其有幸，她擁有他。

  酒窩泛出淺淺的漣漪，慕兮年那藏在被子下麵的手，翻轉著，悄悄的反握住顧亦城，五指糾纏著他的五指，緊緊相扣。

  即便都已經沒有再看他了，她的深情，他也依舊全部都懂。

  十指相扣以後，她輕輕啟唇，即便是在提及當年暗色遭遇，她的微笑，依舊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幹淨。

  顧老爺子確實沒有看錯，這就是個純淨清透的好孩子。

  ◆

  同最起先和顧亦城說的如出一轍，慕兮年將當年母親遭人強暴之時的事情詳細的對顧老爺子說了一遍，隻不過這一次點了名——顧家三伯。

  “我那個時候還小，又是那樣糟糕的事情，當然記不太清楚所有人的麵孔，但是打頭的那張臉，我卻印象尤為深刻，我進陸家那天，陸老爺子就拿過照片讓我認，我也認出了，陸老爺子對我說，照片上的是顧家的第三個兒子。”

  深吸口氣，慕兮年說：“所以，我一直都以為是顧家三伯，也一直以為未未是三伯的孩子。”

  “直到上次與顧伯母相見，與她的一番談話才讓我意識到，或許是陸老爺子騙了我。”

  “對。”

  點點頭，顧老爺子喃喃道：“不是老三是老二，是老二造的孽！”

  提及第二個兒子，顧老爺子的臉色立刻就暗了下來，一雙一直猶如鷹一般精銳的眼睛也變的黯淡，沒有光澤。

  “丫頭，你二伯和三伯是雙生子，兩人的長相很相似，你認錯也在所難免。”

  “嗯。”點點頭，慕兮年說：“這我已經知道了，可是爺爺，無論是三伯還是二伯，終歸都是……顧家人，不是嗎？”

  所以，無論是哪一個人的種，她未未，都終究還是顧家的血脈，不是嗎？這對她和君臨的未來來說，又有什麽區別呢？

  “丫頭。”

  重重歎出一口氣，顧老爺子略是揪心的問道——“你這可是在怪我？”

  “嗯？”

  一怔，慕兮年詫異了：“爺爺何以會這樣說？”

  “我的那句終歸是顧家人，是在替未未惋惜，並不曾怪過你，更何況，這種事情也並非您一力就能夠製止的。”

  “話雖這樣說，可……”

  停頓了一會，顧老爺子語息和神態都很是惆悵，應是憶起了當年事，他心裏麵的傷口又在痛了。

  生怕爺爺又該發病了，顧亦城立刻伸手過去握住他的，輕輕拍著：“爺爺，咱說正事，其餘的都別想。”

  “也對。”

  點著頭，顧老爺子雖是讚同，卻依舊惆悵不已，就連眼神都有些恍惚了：“丫頭啊，我猜想陸衛明那老頭子誤導你認錯人的緣由，應該是不想讓你知道我早就對老二做出了懲罰。”

  畢竟如果他顧家自己出了手的話，就證明也並非是個一味護短的人，無論如何，慕家的當年之仇，多少也算是報了的，不是嗎？

  既如此，那麽這丫頭便不會再那樣恨著顧家了，顧老爺子知道，這丫頭是個明事理的，決計不會無辜遷怒於旁人。

  而陸衛明那老頭子，興許也正是因為了解她這一點，所以才對她極盡誤導吧？

  真是足夠陰險的，竟然對這樣一個善良的小丫頭使手段？他也真做的出來？！

  像他這等光明磊落了一生的人，當然沒有辦法理解陸老爺子，這也正是為何，陸老爺子耍了幾乎大半輩子的狡詐手段，卻依舊無法戰勝顧老爺子的最重要緣故。

  ◆

  確實，顧老爺子確實足夠光明磊落，否則，也不會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進監獄。1by9w。

  顧老爺子當然是心疼自己的兒子的，他也想要像個正常父親一樣，無論孩子做錯了什麽事情，都原諒他，都為他奔波勞累，把所有的證據都抹去，與外界所有的風言風語搏鬥到底，還他孩子一個安定希望的未來。

  但是，但是啊，隻要一想到慕遠山，想到才華橫溢、禮儀謙遜的他，本會有個光明燦爛的大好未來，卻最終落的那樣的遭遇，顧老爺子就再也沒有辦法堅持了。

  他、他良心上……實在是過不去啊！

  “你父親。”

  看著慕兮年，眼眸深邃，凝定，顧老爺子一字一頓道：“丫頭，你父親，是個難得的人才，我眼界一向奇高，能夠入的了我眼的，你父親是為數不多的一個，這麽多年來，每當想起他，我都覺得遺憾惋惜，這樣才華橫溢的一個孩子，隻要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能夠創造出傳奇都是可能的。”

  其實，在當年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創造出了奇跡——毫無背景卻躋身名流，年紀輕輕就在如狼似虎的政壇中立住了腳。

  至今，顧老爺子想起慕遠山，心都會疼。

  那個孩子，那孩子他……是真好！

  剛直不阿，不畏權貴，當年若非他寧死不肯屈服於威脅，甚至還不顧危險的去通知顧家，可以說，顧家當年鐵定是要遭人暗算了。

  若非他暗中幫忙搜集證據，顧家更不可能一舉扳倒最為強勢的對手，創立今日這樣穩固的地位。

  “孩子，他待我顧家，有恩呐！”

  這些顧老爺子誰都沒有說過，今時今日重新提起，他鼻間都微微發酸，而慕兮年，則是在聽到“你父親”三個字的時候，直接紅了眼眶。

  眼眸低垂而下，她不敢看爺爺了，爺爺很明顯也是在壓抑情緒，他臉上所露出的那種惋惜，著實刺痛她的心！

  咬著唇，慕兮年一聲也不吭，低垂而下的眼睛早已紅透，圈著她的胳膊收緊了些，顧亦城不著痕跡的將她往自己懷中抱的更緊了。

  若非爺爺在場，他真想親吻她！

  低著頭，看著慕兮年的發旋，顧亦城用下巴輕輕蹭了一下，悄無聲息的哄著——寶貝。

  爺爺依舊沉浸在對當年事情的沉思之中，情緒也有些波動，因此並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歎息不斷，他接著說：“我顧家欠遠山的太多了，所以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啊，我實在沒有辦法包庇他。”

  因此的，當得知出了事情之後，他當即派了人去調查，是那種很正統的，相當嚴整程序的專業調查，在這個等待調查結果的時間段裏麵，顧老爺子去勸服二兒子，讓他去自首，為他所造的孽恕罪。

  然而，那孩子當時太過年輕氣盛，又被寵壞了，不僅絲毫沒有後悔之心，甚至還咋咋呼呼著道——您那麽高的地位，這麽點小事情用點手段壓下去不就完事了麽？還報什麽警？真想斷送你兒子的未來嗎？！

  當場，顧老爺子心就寒了，他想，是他的教育方式太過失敗，竟然教出了這麽個沒心沒肺倚重權勢的兒子！

  實在勸說不通，顧老爺子直接拎起棍棒將他腿打斷了，他當時實在是太生氣了，以至於下手完全沒有收斂，竟就這樣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兒子給——打殘了！

  但他不後悔，尤其在看到慕遠山屍體的那一刹，他就一點都不後悔了！

  遠山那孩子連命都被弄沒了，他兒子隻不過是廢了條腿，夠輕的了。

  緊接著，狠著心，一個咬牙把證據呈了上去，顧老爺子親自報的警，親手將自己兒子——送進了監獄。

  當然，進監獄的不止他兒子一個，還有其餘四個一起犯下錯事的，而這其中，就有——陸家老大。

  夏冰清被強暴那一晚，陸家老大也在場，而擄劫慕遠山，甚至是對他用刑，這個想法，也是陸家老大提出來的。

  其實，顧老爺子何嚐會不知道陸家那孩子的用意？

  當晚夏冰清遭難雖說是他兒子打的頭，但他兒子被檢測出體內含有超標的甲烯二氧苯乙胺和安非他名，是服食搖頭丸過度的緣故。

  他兒子雖然混賬，卻從不沾染毒品，想也知道是被誰下的藥。

  這也就能理解，為什麽那麽喜愛夏冰清，恨不得將她獨占的兒子竟然會舍得帶著一夥人去把她輪了！

  太過興奮，無法自控，出現幻覺……這一切都造成了他兒子的失控，雖然並非他本意，卻終究釀成了大禍，所以，沒有理由包庇。

  所看傳城感。至於慕遠山，陸家老大早就盯上了他，企圖利用他的職位便利拉他同流合汙，做肮髒事，誰知道慕遠山一身清骨，竟是怎麽樣脅迫都沒用，以至於被硬生生的打死！

  至於他死前為什麽能夠出現在自己家門口，見到自家女兒最後一麵，顧老爺子想，應是陸衛明那老頭下的令吧？

  應該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在下一盤大棋了，而慕遠山的死，就是他落的第一子，或許他以為，用慕遠山的死來刺激慕兮年，可以加深她對顧家的恨？

  隻可惜，他千算萬算有一件事情怎麽都算不對——這個丫頭，繼承了她父親的清骨，繼承了她父親的一切優點。

  即便是被陸家收養，在陸家那爾虞我詐的肮髒氛圍中生活了這麽多年，這個孩子都依舊保持著她的純真正直，如同她的父親一樣。

  ◆

  遠山，遠山呐，你留在世上的血脈，還是這樣的幹淨，至少這一點，你可以安心了。

  閉了閉眼睛，顧老爺子在心裏麵重重的呐喊，他心情沉重，就連呼吸都變沉重……

  至於慕兮年，慕遠山的幹淨血脈，早已泣不成聲。

  咬著唇瓣，她死死的隱忍著，纖瘦的雙肩微微發顫，若非顧亦城抱的緊，她甚至能夠直接軟癱下去。

  連心都要被她抖到碎落成瓣，顧亦城心疼壞了，實在沒有辦法忍耐了，低下頭去，在慕兮年腦袋上重重的吻了一下，他啞著嗓子低喃：“寶貝。”

  “丫頭，我想，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雖然一句對不起實在是太輕了，但，終歸是他顧家對不住她。

  “其實早在你父親離世之時，我也去找過你，想要把你收養在身邊，陸衛明卻說，他已經收養了，而你也同意了，我也就沒有去多過問，然後，時間一晃就是十八年。”

  其實，也是他私心的不想去多過問，到底兒子都被他打殘送進監獄，他實在是累了，不想與那件事情再有任何的牽連。

  “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再多留心一點，或許就不會讓你受那麽多的苦了。”

  貝齒依舊緊咬著唇瓣，慕兮年猛地搖頭，她想說——不，不是的，爺爺，不是您的錯，您連自己的兒子都狠心辦了，還了我父親公道，怎麽會是您的錯？

  可是……她說不出口！

  她嗓子都是哽咽，她好難受，她怕一開口就是哭聲。

  爺爺本來就已經夠難受的了，她若是再哭，簡直是在往他傷口上撒鹽。

  偏過頭，猛地將臉埋進顧亦城胸膛，慕兮年張開嘴，咬上他，萬般克製才忍住了一切噴薄的情緒。

  撫著她發絲，顧亦城緊緊擁著她，不說話，心裏如火在灼燒。

  爺爺亦然。

  難受的要命，血壓眼看著就要往上飆升了，他卻忍著，深深呼吸：“丫頭，爺爺說這些不是讓你難受的，隻是想告訴你，你父親會以你為驕傲的。以後，我會把你當成家人一樣寵愛，你以前缺失的，爺爺都會盡力補償給你。”

  “還有未未，未未那丫頭啊，不管怎麽樣，爺爺都會一樣疼著她。但是說實在的，我還真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顧家的血脈，爺爺想著，其實陸衛明也是不確定的，所以才沒有去利用她。”

  “既如此。”

  啞著嗓子，顧亦城代替慕兮年開口：“那就做DNA驗證吧。”

  今天更新完畢，這個驗證結果會如何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