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哥……”

  搭上顧亦城肩膀，紀尋很想安慰他，讓他不必太擔心，卻壓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這種情況，試問誰TM能不擔心？誰TM能不心痛？

  莫說他哥，就連他，都已經是又震驚又揪心又憤怒了！

  重重歎著氣，紀尋捏捏顧亦城肩膀：“專家就在趕來的路上了，國外的我也在托人帶回……”

  “來的及麽？”

  嗬，再好的醫術又怎麽樣，都不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頭揚起，後腦勺靠在牆麵上，顧亦城閉著眼睛喃喃自語一般，他是那樣的低落，同時又是那樣滿腔的恨，交織在一起，直叫人看著心碎！

  “元祁那邊有四哥和阿修，一定會收拾的很到位，現在我們先顧著嫂子要緊。”

  “叫他們留下一條命。”

  那是他要親自去對付的，其餘的，任憑他們兩個怎麽折騰都行！

  “哥你放心，四哥和阿修有分寸。”1acx2。

  “嗤嗤”笑了兩聲，眼底是與以往的純真從來都不相同的腥暗，紀尋臉上有一晃而過的血色……

  脊背上冷汗直冒，幾個醫生都是心驚肉跳的，擠在一塊，他們紛紛下意識的往後麵退了幾步，都是大男人，卻這樣畏懼，畏懼眼前這麽兩個年輕後生，這麽兩個完全可以當他們兒子的人。

  這到底是在說的……什麽啊？什麽留下一條命？怎麽感覺這麽血腥？可他們卻能夠像是茶餘便飯般的隨意？

  “你們。”

  淩厲眼神陡的刷向對麵，直盯著這幾位醫生，顧亦城麵若冰霜，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醫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顧、顧少有什麽吩咐？”

  “她的情況嚴重麽？拋卻懷了孩子，單單針對她的幽閉恐懼症，嚴重麽？”

  “……很嚴重。”

  雖很想騙，卻還是說了實話，想起方才慕兮年的情形，醫生就忍不住歎氣：“顧少，我老實跟您說，她的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雖說給她打了鎮定劑能夠稍微平緩情況，但是，這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我並不知道她先前到底遭受過什麽，但是從她的表現來看，必然是引發了她最深處的記憶，那段記憶她應該一直以來都刻意掩藏的，多年來或許都被她壓製著，現在突然爆發，威力太大，以她的狀況，怕是……吃不消。”

  “你的意思是？”

  “藥效過後她應該還會複發，做噩夢，像剛才那樣的又喊又叫是避免不了的，我們會一直守在這，她一出現狀況就會幫她救治，但是，顧少，為了徹底讓她擺脫這種狀況，顧少還是找到根源然後再對症下藥吧。”

  根源？

  眯了眯眼睛，顧亦城嘶啞著嗓音低語：“你所謂的根源，就是指挖出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吧？”

  “對。”

  猛然閉上眼睛，顧亦城唇角凜了一凜，笑的極苦……

  才不過陷入回憶她就已經反應這樣劇烈了，真要讓他去挖掘，豈不就是在逼她重新經曆一遍麽？他現在就已經心痛到快要死掉了，再看她被自己逼著去重溫噩夢，那簡直比殺了他自己還要痛苦！

  隻是不挖出來，這段記憶會糾纏她一輩子，那更痛苦……

  左右都是肉，挖了都是鮮血淋漓，嗬，真是沒想到，他顧亦城也會有麵臨這樣局麵的一天！

  慕兮年。

  你真的，是我的戰場啊……

  想起上次自己同她說過的那一句——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戰場，當時她還笑罵他，可是看看現如今的情況，哪一點不像戰場呢？

  他需要與一切做搏鬥，才能護的她周全，很想完完全全護著她，讓她隻安穩待在他懷裏享受靜和歲月，卻還是不免讓她遭受到傷害，讓她流血讓她痛，真TM……

  一拳頭狠狠往牆上砸，顧亦城簡直要憋瘋了！

  他很想將這個世界都給他攪翻了！TM有本事就衝他來！傷他女人是什麽意思！

  尤其現在，還要傷到他的孩子！！！

  ◆

  猩紅著雙眼，一拳又一拳，顧亦城狠狠的往牆上砸，鐵青俊臉陰霾遍布，氣勢太足，哪怕隻是毫不相幹的旁人，都不免受到波及……

  紀尋心疼壞了，直撲上去將他抱住：“哥，別打，別再打了，你手都在流血。”

  不說話，隻身軀狠狠一震，將紀尋甩開，顧亦城繼續砸，雙拳上都已滲出了血，那抹猩紅，就像是方才她腿上流下來的，越發的刺激了他，眸色越發猩紅，顧亦城發了狠，沒命似的砸，眼眶之中都閃出了……淚光。

  醫生們雖然畏懼於他的威嚴魄力，同時卻又生出了疼惜之心，裏麵那孩子正在經受的是什麽，他們是醫生，比誰都清楚，而麵前這個孩子，他才多大，這樣的年輕，就要遭受這般的苦楚，對他來說，確實太殘忍了些。

  現在隻希望肚子裏麵的那個小生命，隻希望他能安……

  很沉重的開門聲，婦科大夫從裏麵走出。

  抬頭，霍然看向她，顧亦城一雙眼睛裏麵飽含著渴望，甚至是……哀求。

  與這種眼神乍然一相觸，婦科大夫的五髒六腑都絞在一塊了，世上再沒有比這樣的眼神更讓人心疼的了。

  原先還有一絲絲的亮光在閃耀，顧亦城是抱著希望的，然而，隻與大夫相望了一眼，他便徹底黯淡下去，星點的希冀，也全部都化為悲愴。

  他根本不必再問了，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拳頭攥起，用力抵在牆上，顧亦城渾身都在發顫，咬著牙，他這一生的力氣都耗盡了，才堪堪支撐住自己。

  “顧先生，孩……”

  “別說！”

  別說，他不想聽！他不想聽！

  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顧亦城，也是個怯懦之人，怯懦到，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聽的地步；怯懦到，連一句實話都承受不起的地步；怯懦到，連“孩子沒了”，這樣簡短的四個字，都會心如刀絞，生不……如死！

  額頭抵著牆，狠狠的撞，顧亦城狠狠的撞！

  “哥你瘋了！再怎麽樣也不能折騰你自己！”

  這是腦袋！不是拳頭！再怎麽用力砸頂多也不過流血的事！

  嚇壞了，臉色蒼白，紀尋死死抱住顧亦城，用盡全力將他往後拉，眼睛裏麵全部都是淚……

  “哥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嚇我。”

  語無倫次，紀尋幾乎是哭出聲來的喊著哥，叫他別這樣別這樣，顧亦城卻渾然不聽，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再聽，這一刻的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麵，他覺得太難受了，想著他那個孩子……他心徹底碎了。

  那是一個小生命，他竟然才剛知道他的存在？

  他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他還算什麽男人！還算什麽男人？啊！

  眼角猩紅，顧亦城一邊低喃著“沒用，廢物”，一邊繼續用頭去撞牆，那“咚咚咚”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聽的人都被砸到了心，太疼了……外紀很口哥。

  “哥……我求你了，你別這樣傷害自己了，好嗎？嫂子、嫂子還等著你去照顧呢……”

  一句嫂子，瞬間讓顧亦城定住，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僵硬著身子，他驀然醒神。

  是啊，兮兒，他的兮兒……

  她那樣剛烈，她要是知道孩子沒了，她要是知道了……

  腦門貼在牆壁上，閉上眼睛，顧亦城開始顫抖。

  兮兒，兮兒……

  在心裏默無聲息的念，一聲又一聲，想著她知道了以後的悲痛欲裂，想著她那雙絕望的眼，顧亦城簡直徹底絕望了，沒了主意。

  眼角，有淚滲出，攥著拳頭，死死壓抑著，眼睫毛顫抖不休，顧亦城整具身子也在跟著不停的顫，莫大的悲愴和淒涼，全部都在這顫抖之中，無聲的傳遞，無息的，打進每個人的心底……

  沒有人上去吵他，不敢，不忍，也不能。

  呆呆的看著那滲出的淚珠，紀尋的心也跟著徹底碎了……

  他哥哭了？

  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他哥流一滴眼淚，從來都沒有……

  呆呆的將顧亦城鬆開，呆呆的滑坐到地上，紀尋呆坐了許久，突然，捧著頭，他把臉埋進雙 腿間，大聲的……痛哭！

  ◆

  良久。

  睜開眼睛，一滴淚珠都看不見了，淚光也不複存在，隻眸色暗紅，顧亦城抬起腳往紀尋身上踹一踹：“哭什麽哭！”

  “哥……”

  “不就是一個孩子麽！老子根本不在乎！又吵又鬧還愛哭，肯定比你小時候還煩人，要那麽個玩意兒做什麽！純粹給自己添堵！”

  “哥你別這……”

  “沒了正好！我跟寶貝正好可以繼續過我們的二人世界，這是好事，你TM哭什麽喪！哭什麽喪！”

  薄唇斜勾著，顧亦城竟是笑了出來，隻是那笑……

  猛地把臉埋回去，紀尋壓根不敢再看，他哥這個樣子，簡直比用刀子去挖出他的心髒還要難受！

  “聽著，這事不許告訴任何人，誰都不許！尤其是她！”

  冷聲傳來，顧亦城聽起來竟是那樣冷靜，好似方才的那個他，不過是幻覺，眼神無情甩給醫生，他繼續涼颼颼：“要是傳了出去，老子把你們全部活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