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漪的寢宮離開，李傑煩悶的情緒一掃而空，步伐都輕快許多。

  石地跟在後方，看著李傑的模樣，心裏頗為驚訝，思緒轉過，又有幾分羨慕。

  各種混雜之中，能得一讓自己全身心放鬆的真心人，著實令人感歎。

  又過了兩日，宋文通調動大軍，李傑讓溫韜送來的糧食被分成了兩份。

  一份由宋文通帶走，另一份則混雜著涯州過來的糧草，直接送往邊疆給張睿。

  大唐和吐蕃開戰，緊張的是底下的百姓，也有很多不讚同的聲音。

  然而不管怎樣，開戰的事已成定局，不論底下如何議論，大軍都已開拔。

  李傑帶著石地，偽裝出宮，途徑一處茶館，忽聽裏麵一道極大的聲音傳出。

  “大唐混亂至此還要打仗，皇上真是太不知輕重了。”

  嗯？李傑意外的看過去，居然在說他。

  石地皺眉：“皇上，臣這就過去製止。”

  李傑抬手攔住他：“先別去，聽裏麵人說話。”

  “你這人說話真可笑，大唐混亂到如此地步，難道是皇上造成的？”

  “就是，你別將旁人的罪責放在皇上身上，別的不說，隻說皇上仁善，就是別人比不過的。”

  “你休要在此胡說！”

  “……”

  石地向前的步伐頓住，裏麵的百姓居然在為皇上辯駁，放在之前可真是不敢想象。

  李傑微微一笑，百姓們總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人感動。

  “哎哎哎，你們做什麽，你們憑什麽趕我？”

  茶館裏嘈雜的聲音變大，李傑看過去，就見一個青衫書生被推出來，幾次踉蹌都險些摔倒。

  “你，你們這是……有辱斯文！”

  青衫書生氣急，憋的一張臉都紅了，才憋出幾個。

  那模樣太好笑，李傑控製不住笑了出來。

  青衫書生一扭頭，惡狠狠的衝到李傑麵前：“你笑什麽？”

  李傑忍了忍，沒忍住，又是一陣大笑。

  “有，有辱斯文！”

  “你就隻會說這一句？”李傑好整以暇地問，對推自己的人這麽說，道他笑也如此說。

  “我笑我的，和你口中的斯文有什麽關係？”

  “我，你……”

  青衫書生囁嚅著說不出話。

  搖搖頭，李傑拍拍他的肩膀：“你這人呐，還是別沉浸在自己想法裏了，現在可不是你能隨便說的時候。”

  青衫書生憤怒：“今日就是皇上來了，我也一樣能說，大唐現狀本就不該打起來，他就是不知輕重。”

  被指責，李傑也不惱，笑眯眯的打量了青衫書生幾眼，帶著人往旁邊巷子口走。

  “依你說，吐蕃如此對待大唐百姓，還弄了那麽一場屠殺，你覺得大唐該如何應對？”

  所有戰爭的前提都是被挑起，李傑可從沒有挑起戰爭的想法。

  青衫書生理直氣壯：“當然是想法子解決，吐蕃人生來不易，土地又貧瘠，若非如此，又豈會屢次碰大唐？隻要吐蕃那邊糧食夠，再有大唐後期輸送，那些都不是問題，生活安穩了，誰還會想打仗？”

  生活安穩了，誰還會想打仗？

  李傑默默重複這句話，書生這句話倒是沒說錯，不過有個前提。

  “你怎知吐蕃人就生來不易？”

  觀書生話語，簡直是要將吐蕃動手的緣由全部砸在大唐身上。

  青衫書生冷哼：“要是容易，誰會動手？無非是被逼的沒有退路。”

  “可這沒有退路，不是大唐逼得，你可明白？”

  “大唐是大國，對於番邦小國本就該仔細照料，如今，番邦小國被逼的動手，怎能不是大唐的錯？”

  嗯？

  李傑神色怪異的看著青衫書生，起初他還覺得書生的話有理，可隨著時間流逝，越聽那話就越奇怪。

  “你為何要覺得，大唐該幫那些番邦小國？”

  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是李傑都不知該怎麽說。

  青衫書生道：“強者幫弱者本就天經地義，我說的可沒錯。”

  李傑沉吟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唐合該將所有人的命都應承下來？”

  “難道不該？”

  難道不該？

  青衫書生的話讓李傑心頭微沉，加重語氣：“你別忘了，吐蕃可是血洗了大唐的城鎮，老弱婦孺一個沒留，如此情況下，你還覺得大唐該幫？”

  “那是吐蕃人被逼的沒辦法了。”

  李傑：“……”

  很好，這個青年絕對是腦子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老人家顫巍巍地走過。

  兩邊視線對上，老人家笑了：“哎喲喂，柳家三小子，你又在這裏說你那套亂七八糟的話啊，我可告訴你，你再說下去，被貴人聽到了命就沒了。”

  李傑嘴角微抽，他應該也算是貴人。

  不過聽老人家這話裏的意思，似乎青衫書生經常說剛才那番話？

  “老人家，我剛才聽這位書生說，大唐該幫吐蕃，還道那些血案是吐蕃人被逼無奈所致……”

  “嘿，大老爺，可別聽他說這些廢話，都是虛的，全是他自己亂想。”

  青衫書生自老人出現就悶悶不吭聲，聽到亂想兩個字按捺不住。

  “我有理有據，怎麽就亂想了？”

  “呸！”

  老人朝著青衫書生吐了口唾沫，指著他鼻子就開罵：“你那點肮髒心思，別人不知，我們這些相鄰的會不清楚？說什麽強者照顧弱者，無非就是你好色，看上了人吐蕃的公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樣，你配嗎？”

  風吹過巷子，全是老人家罵青衫書生的話，之前還一直嚷嚷著有辱斯文的書生，在老人的手指下一點都不敢反駁。

  “滾滾滾，下次要是再讓我見著你糊弄人，這長安你也別呆了，給我滾回去！”

  青衫書生似乎還想說，被老人瞪了一眼，默默地離開。

  如此情形，李傑頗有幾分驚訝，看書生遠去，他問：“老人家，這個書生，他不是長安人？”

  “不是，就是個科考落榜，死活賴在長安不走的廢物，要不是當今聖上仁善，在長安四處不布下空屋和糧食，他早就沒命了，忘恩負義的崽子，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