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皺眉，冬日味道還這般惡劣，足以可見此地的局勢多差。

  “站住！”

  張睿一聲嗬斥，試圖靠近的災民們停下腳步。

  李傑注意到這批災民中有老有少，孩子瘦的皮包骨頭，一雙眼卻特別大，看著特別可憐，老人顫顫巍巍的，一副隨時都會摔倒的。

  思及先一步回來的宋文通，李傑心頭憋了火氣，可還是怕嚇到人，按著性子問：“你們怎麽會在此處？”

  災民群中一片寂靜，過了會兒，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

  “隴右境內堤壩被毀，再加上近日雪多，我等在家中堅持不下，所以出來謀生路。”

  謀生路，一群人連走路都顫顫巍巍，這是謀的死路。

  “隴右境內官員就不管你們？”

  中年人一臉苦澀：“那些大人，哪會管我們？”

  不過是群百姓，死了一批還有一批。

  想到橫屍遍野的景象，站在中年人身後的災民們全都是一臉悲傷。

  無言的悲涼泛起，李傑看著說不出話，歎了口氣，讓張睿拿出帶來的糧食。

  “先讓他們吃一些，填填肚子。”

  做不到讓人完全吃飽，可稍稍填肚子還是沒問題。

  張睿不讚同：“皇上，我們隨身帶的糧食並不多，一旦吃完……”

  李傑一個眼神過去，張睿立刻收了聲音，過片刻低下頭：“臣這就去安排。”

  災民們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發展，全都愣愣站在原地。

  “別站著了，自己找地方坐。”

  李傑搖頭，對這群一點不知抓緊機會的百姓無奈，同時也覺得悲涼，百姓真的不會抓機會？無非是打擊過多，對此再不抱希望罷了。

  夜色降臨，一鍋鍋熱湯帶著麵餅分批盛進碗裏，帶的碗不多，以至於很多百姓都得用別人吃過的碗筷。

  所幸這個時候也沒誰會嫌棄誰，吃口熱乎的已經是難得的運氣。

  “皇上，吃的不多了。”

  眼看著百姓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張睿苦著臉來找李傑，百姓吃的高興，可他們手裏東西卻不夠。

  李傑微怔，再看百姓全都圍在鍋邊，喜悅中帶著期盼，這時候告訴他們糧食不夠……

  看眼張睿，李傑覺得棘手，他想著給百姓一些吃的，卻完全忘了一路趕來，他們所帶的糧食真的不夠。

  百姓會鬧。

  “皇上，怎麽辦？”

  張睿的聲音裏帶了急切，鍋裏越來越少了。

  李傑閉眼：“實話實說。”

  這件事是他考慮不周，隻能讓百姓失望。

  “可皇上，一旦將這句話說出去，這些人恐怕就……”

  張睿閉嘴，擔憂隱在話裏。

  “將先前那個中年人請出來。”

  李傑緩緩開口，以先前的答話情況看，那個中年人應該是這群災民裏做主的人，這件事與他言明，讓他安撫災民最為適合。

  “是。”

  張睿很快就將中年人找了過來。

  “大老爺，多謝大老爺慷慨。”中年人行禮，笑意彌漫的臉上是慶幸。

  看著這樣的人，李傑要說的話卡住，想了想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鄭雲。”

  鄭雲？

  李傑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思來想去，眼睛忽而睜大，鄭雲乃李儼在位時尚書，後拜相卻辭官離去。

  “鄭……”

  李傑才說一個字，鄭雲就笑了：“皇上。”

  “鄭大人。”

  鄭雲行禮：“草民見過皇上。”

  李傑微微一笑：“原來鄭大人識得朕。”

  鄭雲抬眼：“草民尚在朝堂時也見過聖上許多次，多年過來，聖上還是如往昔一般。”

  若要說，也就是身上添了威嚴，久居高位的人自然而然便有。

  “鄭大人變化很大。”

  災禍，年歲，若非鄭雲主動暴露，李傑根本認不出這位原先的名臣。

  送上門的人才！

  李傑眼底閃過謀劃，鄭雲不出來就算，如今出來了，怎麽也得留在身邊。

  和鄭雲說了會兒話，李傑提起糧食不夠之事，有幾分無奈：“是朕沒想太多。”

  鄭雲搖頭：“皇上仁心，看不得百姓受苦很好。”

  “隻是……”李傑為難，視線落在等候吃食的百姓身上。

  “皇上放心，此事交由草民來，定當將事情解決。”

  鄭雲識得大體，仁心不該被反罵，說來，如今的聖上可比先皇好。

  李傑看著鄭雲走入人群，沒多久人群就開始往後退，取而代之的是老弱婦孺往前。

  這是……

  李傑瞳孔猛然一縮，不愧是鄭雲，困苦如災民，居然也能讓人甘心後退。

  張睿感歎：“這位大人可真是厲害。”

  李傑輕聲道：“這位曾是尚書，後拜相辭官，論本事，滿朝文武能及上他的很少。”

  鄭雲的本事，那是誰都服的。

  沒多久，鄭雲回轉：“皇上，草民已將人安撫好。”

  李傑對著他躬身：“鄭大人，可有意回朝為官？”

  一個躬身，一句反問，鄭雲猝不及防的被嚇在原地，反應過後連忙側身避讓。

  “皇上莫要如此，草民隻是普通人，當不得皇上如此大禮。”

  至於回朝為官的問詢，鄭雲避而不答。

  見狀，李傑也不強求，笑笑就一副什麽都沒說過的樣子，然而等鄭雲離開，他立刻衝著張睿招手。

  “這段時間，想盡辦法把人留下。”

  一個名臣，李傑才不會輕易放過。

  不過鄭雲的出現也給了李傑靈感，李儼在位時辭官的人極多，各個皆有因由，歸根究底無非是朝堂混亂。

  李傑有心護住大唐，便是不能成功，也得以舉止將人忽悠，不對，是請回朝堂。

  有這麽一批人在，李傑能大肆更改律法。

  曆史？

  李傑嗤笑，他從長安離去，又在各地布置，早就將曆史拋諸腦後。

  成了，他注定流芳百世；敗了，他就退到涯州。

  不管結果如何，都得拚過了再說。

  張睿領命離去，李傑眼神閃爍不定，最終堅定，就這麽幹！

  一夜過去，李傑招來鄭雲，問及附近城鎮。

  鄭雲指著他們出現的方向說：“三十裏外就有一城，不過城中官官相護，百姓在其中毫無出路可言。”

  “沒出路？由朕來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