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眠感受著她強勢的擁抱，雖然痛得五髒六腑都在顫動，卻還是淺淺勾起了唇角。

  “楚寒煙，我命大著呢……”

  楚寒煙快氣死了，什麽命大？

  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哪一句聽起來不是告別？

  若他真的走了，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將真相告訴他並不是想要他的命，更不是想讓他愧疚、痛苦，她隻是想將兩個人都從樊籠中解放出來。

  她們都有錯，她不相信他，他也不信任她，而過去的一切無論孰對孰錯，孰是孰非，都該放下了……

  此生漫漫，總要繼續的。

  楚寒煙咬牙道：“你記住了，你若敢隨意尋死，哪怕追到黃泉碧落……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輕輕笑著，貪婪地將頭顱靠在她的肩窩，淡淡道：“好……”

  沒再問她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是愛意也好，是善意也罷，是同情也好，是憐憫也罷，他不想對她步步相逼。

  這一生，無論是再進一步與她並肩，還是再退一步隔岸相望，她都將他此生唯一的溫柔。

  楚寒煙……

  楚寒煙……

  “喀拉……”

  一陣極為細小的聲音傳來，好似惡鬼在摩擦利爪，刺耳又尖銳，可楚寒煙還陷在方才的驚嚇中並未察覺異常，鳳無眠蹙眉抬眸，但見那身中劇毒、渾身嗜血的人再次站了起來……

  一雙圓瞪的猩紅瞳眸中盡是瘋狂，宛若撕裂地獄的惡鬼！

  他拖著扭曲的身軀，燃燒自己的生命爆發出空前的力量，朝她竭力襲來——

  “去死——”

  陳笠吼聲爆裂，多年一來累計的內力宛若決堤的洪流，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勢要將一切摧毀！！

  楚寒煙毫不設防，被這內力當場震得吐血。

  天旋地轉，男人用力將她拋向安全的內側，自己則被不人不鬼的陳笠撲倒在地，不斷朝懸崖邊滾去！

  “不！！”

  在兩人要墜入懸崖之際，楚寒煙匍匐在地拚命抓住鳳無眠的手臂，另一隻手死死握住崖邊的岩石，尖銳的石

  塊刺穿了她的掌心，鮮血噴湧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鳳無眠的臉上。

  鳳無眠從下而上看著她驚恐的容顏，耳邊隻餘留一片嗡嗡聲響。

  而陳笠正死死拽著鳳無眠的腿向上爬，一隻手不斷揮舞想要拽住楚寒煙，他桀桀大笑道：“去死吧……去死吧……我若活不了，你們誰都別想活……”

  鳳無眠聽不到，卻也能猜出他的瘋狂。

  陳笠是貪婪的惡鬼，他吞噬了太多的高手，這些內力一直被他所壓製，瞬間爆炸的力量能震碎鳳無眠的髒腑。

  本就受了重傷的鳳無眠知道他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

  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容顏。

  他的罪，他的光，他的溫柔，他的唯一……

  他對楚寒煙輕輕一笑，眉宇間盛滿溫柔，還有無言無音的愛戀，如同一隻大手生生揉碎了楚寒煙最後的堅強。

  “別放手！！”

  “別放手！！”

  “我求求你！！別放手！！”

  楚寒煙歇斯底裏地喊，可鳳無眠聽不到，他淡淡搖了搖頭，眼前再次浮現了鳳九的模樣。

  鳳九的麵上有一疤痕貫穿容顏，猙獰醜陋，但她有雙很漂亮的眼睛，那雙眼澄澈明亮，不被世俗汙穢所染，永遠真誠炙熱。

  還有後來的楚寒煙，她張揚恣意、灑脫桀驁，她是世上最耀眼的靈魂，有著能溫暖人心的笑。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他所熱愛的模樣。

  他所愛之人，由始至終都是她。

  真好……

  此生隻愛她一人，真好。

  他開口，無聲與她訣別。

  ——，後會無期。

  他不求來生，因為他沒資格。

  ，願你……

  隔岸舊情散，風停雨駐永無憂。

  “哈哈哈……去死！！”

  在陳笠即將爬過鳳無眠拽住楚寒煙的瞬間，鳳無眠忽然鬆開了楚寒煙的手，兩人的重力巨大生生墜入黑暗，眨眼便消失在了楚寒煙的視線之中。

  “不！！”

  飄渺

  無垠的絕壁深淵裏，隻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喊聲不斷徘徊。

  ……

  鳳一等人終於突破沿途的迷障衝上了懸崖，遍地的碎肢殘骸，濃稠鮮血，催人欲吐的腥臭讓人毛骨悚然，鳳一忍著惶恐不斷向前，終於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崖邊的楚寒煙……

  一股驚恐的念頭爬上鳳一腦海，他飛速上前道：“公主！王爺呢？”

  楚寒煙靜靜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珠都不曾轉動一下，隻有淚水默默落下。

  鳳一腳下發軟，一步一步走到了懸崖邊緣。

  這可不是北地的懸崖，這裏是昆侖！

  這萬丈絕壁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活不了！

  鳳一“咚”得一聲跪倒地，雙眼頓時布滿了血絲，他整理衣冠，朝著懸崖磕了三個頭。

  不僅是鳳一，還有此次踏上昆侖的所有暗衛。

  宛若訣別。

  這個強大、優雅又所向披靡的男人，終於埋葬在了這蒼莽天地之間。

  得償所願……

  磕頭之後，鳳一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板塊虎符奉給楚寒煙。

  “尊攝政王之遺囑，從即時起，請護國公主殿下接掌征北軍三十萬、鳳麟騎、鳳影衛、鳳翎衛之所有權，屬下必將誓死守衛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誓死守衛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誓死守衛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

  聽著這樣一遍一遍徘徊的誓言，不說來遲，不沉請罪更沒有質問和責怪，隻是坦然接受了這個結局，楚寒煙哪裏還能不懂？

  鳳無眠沒想過活著回去。

  他早想好了要埋藏在這裏。

  她早該知道的，雖然他一如既往的溫柔，一如既往的嗬護著他，一如既往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可他的心髒已經鮮血淋漓了啊！他早已經失去了繼續活著的力氣！

  她不該如此絕情，哪怕是騙騙他也好。

  鳳一垂眸恭敬走到楚寒煙身邊，道：“公主，這是王爺留給您的信，請您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