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激動，女子的嗓音愈發尖銳恐怖，就仿佛是惡鬼在深淵中嚎哭，連蒼生都為之顫抖。

  哪怕隔得老遠，楚承曦也嚇得鑽到了楚寒煙的懷裏，咬牙道：“娘親，這個人好像一個死人，哦，不對，是像屍體啊……”

  楚寒煙拍拍他的肩膀：“別怕，她是活人，死人和屍體是不會說話行走的。”

  楚承曦當然知道死人和屍體無法說話行走，但他就是覺得這人不對勁。

  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巫嶧山麵不改色拿出蠱聖塤高高舉起：“千百年前，蠱蟲之所以會忽然暴動襲擊寨子是因為你花家先人們作惡多端，蠱聖並未將你花家人徹底抹殺已經是天大的仁慈，已過數百年，你們竟還如此仇恨，你可還有良心？”

  “你胡說八道！”紅衣女子連麵容都開始扭曲，連帶著身軀也不住顫抖，隨時都會散架般，“蠱禍是巫俠客的錯！一切都是他！是他胡亂煉蠱導致！而他卻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和權勢，選擇犧牲花家人！”

  “到底是誰胡說八道，你可敢隨我去麵對事情的真相？”

  “我何必與你廢話，殺了他！快殺了他！！”

  給女子喂藥的人一臉平靜：“老前輩，您知道的，此人殺不得。”

  女子抬眸惡狠狠瞪著此人，破碎的音節從喉嚨中艱難蹦出：“你一條走狗，有何資格與老身談判，你若不殺了他，你們就永遠拿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永遠！老身發誓！！”

  此人的容貌是極為溫潤的，性格顯然也不錯，就算被女子如此咄咄逼人咒罵也依舊從容不迫，他一邊替女子擦拭嘴角血跡，一邊道：“但老前輩你並不知道具體的法子，不是麽？”

  女子冷笑：“誰說老身不知道的？老身若不知道能活這麽久嗎？你到底殺不殺他？隻要你殺了他把蠱聖塤奪過來，我就把方子給你。”

  此人歎了口氣，輕輕拍著女子的後背：“老前輩消消氣，晚輩這就去殺了他，將蠱聖塤給您搶過來？”

  黑影人應聲而動，瞬間將巫嶧山包圍，巫

  嶧山立即用力握緊，蠱聖塤應聲破裂。

  “啊！”女子尖聲大喊，“豎子爾敢！！”

  這一聲叫黑衣人不敢再靠近，巫嶧山忽然大笑道：“那你倒要看看我敢不敢，花小釹，若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毀了這蠱聖塤，那你永遠無法踏入蠱聖墓，也永遠無法報仇。”

  多少年了，女子再也沒聽過自己的名字，這三個字落在她的心頭宛若尖刀割刮，鮮血淋漓。

  花小釹？

  被困在牢籠中的南疆人對這個名字都不陌生，因為此名正是當年蠱聖之妻、花家小女的名字。

  “花小釹？”

  “這個人是花小釹？是我想象的那個花小釹嗎？”

  “數百年了，她怎麽還活著？可是騙人的？”

  “王不會說謊，這個人就是花小釹。”

  “天，這是什麽怪物……”

  楚寒煙眉頭緊蹙，低低道：“花小釹是誰？”

  鳳無眠對南疆舊事做過調查，知道的比楚寒煙要多些。

  “是南疆蠱聖巫俠客的夫人，花小釹。”

  楚寒煙瞪大眼睛，總算明白了那種違和從而來。

  花箴言對南疆的恨太強烈了，不像經過了數百年的稀釋，反倒是像自己曾經目睹一切，恨意十分強烈且深刻，叫人摸不著頭腦。

  若花箴言和花小釹一樣都是活了數百年的人，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但世上真的有人能不老不死嗎？

  這簡直挑戰她的認知極限！

  楚承曦的直覺是對的，若眼前之人的的確確是花小釹，那她可不就是行走的屍體麽？

  一具千年老屍。

  “怪物？”花小釹緩緩抬眸，露出極為陰冷腐朽的笑容，並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稱呼，因為比起其他人稱呼自己為怪物，她早已掙紮、糾纏了無數個四季輪回。

  一個老不死的家夥，不是怪物又是什麽？

  她曾想過死，可是每當她想起家中親人們被蠱蟲吞沒的慘狀她就不能死！

  除非她親眼看到巫

  俠客的屍體！

  除非整個南疆為他們花家人陪葬！

  “哈哈哈哈，沒錯，老身的確就是花小釹！你如何得知老身的身份？你去了巫俠客的墓？還是巫俠客還活著？他為了贖罪讓老身變了不怪物，自己卻躲起來不敢見老身！老身要殺了他！”

  巫嶧山冷冷道：“蠱聖又不是你花家人，怎麽可能還活著？”

  “你什麽意思？”花小釹怔楞道，“你說巫俠客死了？”

  因為花小釹自己還活著，所以她認為巫俠客一定還活著，而自己不老不死如同怪物般也都是因為巫俠客。

  “當然，而且你恨錯了人，這場仇恨並非因蠱聖而起。”

  “不是他還有誰！”花小釹怒吼，指著自己外表光鮮靚麗、實則腐爛枯萎的身軀，“把我變成這樣樣子的，除了他還有誰？他怎麽可能死！你休得欺騙我！”

  巫嶧山攥緊蠱聖塤：“將你變成老怪物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花家人！你花家人追求永生，見王蠱性命悠長，便用人來喂養王蠱再融合，以此尋找永生之路。他們殺了許多人喂王蠱，終於完成了第一個‘蠱人’，那個蠱人就是你！”

  花小釹靈魂劇顫。

  “蠱人不老不死，受了致命的重傷也能很快複原，在你被煉製成功之後，你們花家人便貪得無厭想用整個蠱寨的人來喂王蠱，幸而這一切被蠱聖發現，他出手阻止後你花家人便被蠱蟲反噬，活生生被蟲群吞食。嗬嗬，想用其他人來喂蠱，不料自己卻成了蠱蟲的養分，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不老不死？

  永生之路？

  遠處的楚寒煙和鳳無眠對視一眼，最後將目光投向金龍蠱。

  後者唧唧兩聲，用屁股對著二人，甚是不滿。

  它可是高貴的金龍蠱，才不是那種邪門的垃圾東西呢，吃人肉它才不屑。

  所有人都被這種違反生死規則的蠱蟲驚駭，隻有那給花小釹送藥的男子目露精光。

  巫嶧山口若懸河，恨不得將這些年來花家對蠱聖的恨統統傾瀉給花小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