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帝雙眸輕斂，靜靜打量這站在楚寒煙身邊的麵容普通的男子，暗忖這大齊的人很不得了，個個巧舌如簧都不是省油的燈。

  但嶽帝也深知四兩撥千斤的路子，笑道：“使臣說笑了，關於這件事，朕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對了，這兩位是秦國的使者，翊王杜淳以及公子禮。”

  秦國乃嶽國的附屬國，秦國地域麵積並不大，但秦國之中鐵礦豐富，鑄鐵工藝也領先於各國，這才讓僅僅十萬人的小國富庶安穩。

  秦國國君知道自己並沒有和各大國一爭的力量，從來都乖乖做著嶽國附屬國。

  不得不說，秦國國君此決定十分明智，這也讓秦國免除了不少戰亂、人禍的影響。

  畢竟秦國國君若無法認清現實和差距，那恒山國的下場就是秦國的下場。

  “嗬嗬，大齊使臣見過翊王，公子禮。”楚寒煙笑眯眯行了一禮，看似無可挑剔，可打頭“嗬嗬”二字可將兩人損得有些無地自容。

  杜淳羞得滿臉通紅，抬手道：“嶽帝，大齊使臣，本王忽感不適，先告辭了。”

  “別啊。”楚寒煙笑得如同一隻狡黠的狐狸，“本使臣精通醫術，讓本使臣替您看看？”

  “不不不，不必了，本王隻是水土不服，歇一歇就好。”

  言罷，杜淳帶著王禮興飛快騎馬走了，好像有鬼在身後追一樣。

  總而言之在此之後，再看到這大齊使者他都要繞路走，太丟臉了。

  嶽帝也笑笑，依舊以護衛模樣護送“黃公子”回了皇宮。

  ……

  嶽國皇宮。

  嶽帝洗掉身上的易容便命人拿出畫紙作畫，許久後他放下筆細細端詳辦成的化作，輕笑道：“來人，請東方大人進宮來，還有，去翊王手中借寒梅圖一用。”

  “是。”

  東方頌正在整理剛從大齊傳來的文獻材料，因為大齊已經廣泛推廣《新農書》的內容，所以哪怕不曾得到全本，東方頌也能從中揣測出一二。

  而且嶽帝要推行新政，減負擴

  產這些都迫在眉睫，《新農書》若能徹底貫徹下去，會讓嶽國國力上一個台階。

  聽聞嶽帝要見他，索性將材料帶上準備連夜探討一番。

  但東方頌剛踏入禦書房便看到一副畫了一半的畫，它正平攤著放在龍案上，畫中人的模樣朦朧柔美，半隱半現，和東方頌記憶中的人有這麽一兩分相似，卻是少了幾分神韻。

  東方頌垂眸苦笑一聲，暗忖絕對自己是中了邪了，否則怎會隨便一張美人圖都讓他想起她呢？

  可自己在她心中卻是一個又愚蠢又可笑的人吧？

  那個時候的他並不知道她的布局，還以為她為了自己竟狠心舍棄自己的血脈，甚至還對她展露出不屑和厭惡。

  而今想來，是他內心不甘吧？

  不甘自己明明是嶽國中冠絕天下的狀元之才，卻輸給了別的男子，所以才不由自主在心中醜化楚寒煙，以為這樣就能平複自己心中的怨懟。

  但一切水落石出他才恍然大悟！

  書本背得好如何？學問做得再好又如何？

  她的智慧、胸襟、謀略和果斷，是目光短淺的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比擬的，難怪她從來不曾將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難怪她根本不欲與他多言一字……是他不配。

  在那之後他洗心革麵，放下那些不可一世的驕傲自大，發自內心去尊重每一個人，仔細觀察從他們身上汲長處而學之。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點點沉澱，一點點成長，他隻希望成長之後的他還有機會再見一見楚寒煙，告訴她他的改變。

  可他又不希望楚寒煙來，畢竟而今嶽國之中看似平穩，實則依舊有所動蕩。

  前太子的舊部還蟄伏著，萬一他們拚著魚死網破、禍水東引的心思欲殺楚寒煙，再將楚寒煙的死嫁禍給嶽帝，以此挑撥兩國之間的戰爭，這又如何是好呢？

  還有嶽帝，他對楚寒煙又抱著怎樣的心思呢？

  像她那樣美好的人，真的有人會不對她動心嗎？

  就算不動心，嶽帝又能放任楚寒煙這樣才智之人回國，

  將來形成大患嗎？

  東方頌正想得出神，嶽帝的聲音忽然從耳後傳來。

  “好看嗎？”

  東方頌嚇了一跳，連忙下跪道，“參見吾皇，吾皇萬歲。”

  嶽帝連忙彎腰將東方頌扶起，笑道：“你和朕之間何須如此多禮？”

  東方頌雖然順從著站了起來卻並未抬頭，他低聲道：“不知皇上深夜召喚臣有和要事？”

  “哦，朕這裏有一幅畫，你替朕看看？”

  東方頌心中愈發驚訝，斟酌著道：“這是皇上親手畫的？”

  “是，”嶽帝笑答，“但朕要你看的不是這幅圖，而是這副。”

  嶽帝命人將寒梅圖拿了出來，東方頌看清後當即愣住：“這……這不是逍遙散人的畫嗎？”

  “對，是逍遙散人的畫。”

  “蒼勁渾厚，栩栩如生，似有寒風撲麵而至……”東方頌戀戀不舍摩挲畫紙，輕聲道，“逍遙散人筆力更勝從前了。”

  “的確比從前好。”嶽帝笑笑，“朕也曾看過逍遙散人的幾幅大作，這幅畫無論是構圖、筆觸還是意境上，都要高上許多。”

  “皇上從何處得到的畫？”

  “實不相瞞，此乃秦國翊王的畫，朕隻是借來觀摩一二罷了。”

  東方頌道：“回稟皇上，這幅畫的確乃新作，還有隱隱墨香，紙張也是新的，保管上還需翊王更加小心才是。”

  “嗯，朕會囑咐他的。”

  東方頌又想起自己的任務，將新整理的材料和改革之法一一拿出。

  嶽帝並非古板之人，他命人備了膳食和茶水，君臣二人秉燭夜談，不知不覺一夜已過。

  嶽帝讓東方頌回府休息，離開前還命東方頌負責禁止金陵城中關於楚寒煙的不利流言。

  “皇上，您……”

  東方頌在流言出現時便表現出了憤怒和不滿，可嶽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什麽市井之言無需多理，他這個做臣子的又有什麽資格去阻止？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嶽帝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