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是晉帝的謊言，他既要鳳無眠死，也不會留下楚寒煙的性命，從某種程度而言，楚寒煙帶給晉國的威脅甚至比鳳無眠還大。

  此次齊國之行，晉帝雖然損失了辛苦培養數年的暗衛，但能斬殺鳳無眠和楚寒煙，已是萬萬幸。

  晉帝開始迫不及待了！

  他忍不住催促鳳無眠，後者緩緩抬起眼眸，雙瞳黑得讓人心驚膽顫，晉帝微微一愣，再次將刀刃卡在了楚寒煙的脖子上，道：“怎麽？您不樂意？果然，男人皆薄情，此時說得再動聽，到底舍不得將性命付出。”

  鳳無眠感覺楚寒煙的呼吸亂了起來，他緩緩開口，嗓音沉靜得出人意料。

  “楚寒煙。”

  她的心隨之微顫。

  “你別惱我。”

  他說，語氣輕輕上揚，似乎還帶著一分笑意。

  仿佛為了她，含笑赴死他也願意。

  隨即他轉動劍鋒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在發力的瞬間，楚寒煙睜開了眼睛，眸光暗似一潭死水。

  “住手……”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音調冷若霜雪，“我不值得你這麽做……因為，我不是楚寒煙。”

  晉帝聞言仰頭大笑，一手捏著楚寒煙的臉頰道：“事到如今，你還準備用如此笨拙惡劣的借口來欺騙朕麽？”

  楚寒煙被晉帝捏得臉頰都紅了，鳳眸卻始終鎖定著鳳無，沙啞的聲線如刀割在鳳無眠的心頭，且鈍且痛。

  “我沒騙你，我不是楚寒煙，我隻是一縷從異世界穿越而來的孤魂，哦，你們這裏應該叫……借屍還魂……”

  詭異的死寂回蕩開，就連晉帝都忘了反應，愣愣望著楚寒煙。

  什麽穿越？什麽借屍還魂？楚寒煙這是什麽意思？

  “咳咳……”

  她輕咳一聲，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滿臉無所畏懼，無所牽掛，也無所愛戀。

  “我生在另一個時空，硬要解釋，那便是數千年之後的時空……我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渾身經脈盡斷、骨骼係數破碎且身中奇毒無法動彈，一個老頭自稱是我的師父。哦，那個老頭你們也認識，正是魁仙老翁。”

  江水滔滔綿綿，襯托得楚寒煙的嗓音愈發飄渺空靈，仿佛從遙遠夢中而來。

  是的，夢。

  他們一定在做夢，否則如何解釋如此荒誕的一切？

  夢中的楚寒煙還在繼續那天方夜譚般的言論。

  “魁仙老翁救了我，告訴我這具身體的身份，一個為情所困最後慘死在心愛之人手中的可憐人……我呢自私自利，想著既然已經借屍還魂了，那麽管得這身體的主人去了何處呢？從那一刻開始，我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我欺騙了所有人，冒名頂替活了下來。

  但是活下來卻不能代表我能活得久，經曆過一次死亡的我非常惜命，且這具身體身中奇毒，想要長命百歲我必須解毒，所以我回到了燕京城，找你，一個修煉至陽功法的男人解毒。

  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鳳無眠，我已經厭倦了和你演戲，尤其是你自以為是的深情，總會一次一次將我拉入危險的境地，真的讓我很惡心。

  我的確喜歡你的模樣，也喜歡你帶給我的、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身份，但我更愛惜自己的性命，所以請你收齊你這幅願意為了我犧牲性命的樣子。

  鳳無眠，我不是你的鳳九，你的鳳九的的確確已經死了，在墜入山崖之後就死了，所以你哪怕跪在我的腳下懺悔，跪在她的墳頭哭泣，她也聽不到。

  你這段時間以來的悔恨、彌補、愛慕、付出……都隻是給了我這個借屍還魂的騙子而已，你的鳳九，她早就煙消雲散了。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們睡了這麽多次，我也給你生了一個孩子，我不愛你，想必你也不會愛一個孤魂野鬼，所以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了。

  現在我已經膩了，你能放我離開吧？畢竟，我可是你孩子的母親呢。”

  楚寒煙說著，輕輕抬手退開脖子上的利劍，轉身對晉帝莞爾一笑，“我現在無處可去了，晉帝可願意收留我？”

  晉帝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嘲笑楚寒煙這三歲孩童都不相信的說辭，還是鬼使神差地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告訴晉帝，楚寒煙不曾說謊……

  楚寒煙歪了歪腦袋，雙手背在身後，嗤笑道：“怎麽，晉帝不相信我？”

  晉帝眯眼道：“楚小姐，你最好別把朕當成傻子。”

  “傻子？”楚寒煙聳了聳肩，反問道：“到底誰是傻子？我如果是原來的鳳九、原來的楚寒煙，一個生於高門貴族的女子，一個為了男人就尋死覓活的、毫無遠見的女人，又怎麽可能懂得製作天雷子？天雷子的威力，就不用我贅敘了吧？

  還有《新農書》，原來的楚寒煙能編寫出來麽？記載著各種兵器的《兵刃譜》，原來的楚寒煙又懂麽？我敢說除了我這個從數千年後來到這裏的靈魂外，普天之下無人能精通這些。”

  晉帝依舊沉默，楚寒煙又道：“我記得晉國似乎遇到過藍眼睛黃頭發的鬼人，對麽？他們說的是否是這樣的語言……”楚寒煙說了幾句番語，因為怕晉帝不相信，她連說了好幾種語言，叫晉帝臉色悄然變暗。

  當初那不人不鬼的家夥被他關在籠中數日最後病死，他所說的語言的確和楚寒煙說的非常像。

  楚寒煙是如何得知的？

  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晉帝的心開始動搖，宛若波瀾不熄的江水，倒映著或虛或幻的真實……

  或許……眼前這個如此特別、聰睿的人，當真是借屍還魂的未來之人？

  就在晉帝心中動搖之際，楚寒煙忽然笑了，那一抹笑極其驚豔，讓人想到了漫天絢爛的紅霞！

  瑰麗、妖嬈……

  是血和死亡的顏色！

  下一刻，晉帝看到這女子猛地俯下身軀，一柄利劍擦過楚寒煙的頭頂“噗嗤”一聲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劇痛讓他渾身顫栗！！

  擲劍者，正是對麵沉沒船隻之上，滿身是血的男人——鳳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