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帝想，自己真不是一個好父親，明明回到稚兒無辜，還是將所有的憤怒、無力都發泄到了他身上。

  他真是……枉為人父！

  看著齊文帝微微發紅的眼眶，楚寒煙暗忖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心酸往事不成？

  和小十七有關？

  齊文帝喝了一盞茶平複自己的心情，徐徐道來……

  ……

  孫澳竹一共孕育過三個孩子，但全部都早夭。

  如果說大子、二子是齊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不加以保護，那麽三子就是齊文帝的心頭肉。

  當時齊文帝和孫澳竹的關係已經掉到了冰點，這第三個孩子就是緩解齊文帝和孫澳竹關係的關鍵。

  所以齊文帝一直十分嗬護，太醫、禦醫們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然而即使如此，這個孩子還是發生了意外。

  在出生之後就沒了呼吸……

  最讓人痛苦的是，三子出生的當天，後來的皇貴妃唐懋也恰好發動生產。

  孫澳竹的孩子沒了，但是唐懋的孩子活了下來。

  恰好兩個都是男孩，這讓本就痛苦的孫澳竹恨毒了齊文帝，那時孫澳竹狂性大發，甚至用匕首刺傷了齊文帝，眼裏的恨意更是讓齊文帝通體生涼。

  刺傷帝王這可是能誅九族的死罪！

  而孫澳竹一番話讓齊文帝的心痛得支離破碎，她說：“誅九族？皇上，您難道不知道孫家就隻剩我一個人了麽？”

  看著孫澳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厲眸光，齊文帝怕了，他用盡一切才保住孫澳竹，甚至為了安撫百官還大封六宮。

  在那之後唐懋變成了皇貴妃，說來也是可笑。

  齊文帝恨孫澳竹的無情，恨自己放不下她，同樣也恨那個給孫澳竹帶來刺激的孩子——十七子薑非！

  唐懋屢次三番用來十七子向齊文帝邀功，被齊文帝罵了個狗血噴頭後便不得不歇了心思。

  取名字時，齊文帝認為薑非是一個不該誕生在世上的孩子，若沒有他，孫澳竹也不會這麽痛苦，於是隨便定了一個“非”字。

  唐懋一聽，也徹第放棄了薑非，任他自生自滅。

  所以薑非在皇宮中過得非常艱難，每個人都厭惡他、嫌棄他，反倒是孫澳竹會偶爾對他關懷一二。

  雖然說孩子是無辜的，可每每看到小十七，孫澳竹都會想起自己的孩子。

  這種痛，哪怕一生她都不會忘記……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理會小十七的事，但也會命人拂照一二。

  在孫澳竹的同情下，小十七在皇宮舉步艱難、磕磕碰碰地長大了，但他卻瘦得讓人心疼，後來唐懋讓薑仁帶走了薑非，美名其曰薑非性格內向，有哥哥帶著會更好些，但去了七皇子府後，薑非的日子就更難了。

  楚寒煙聽罷這些，手裏的糕點都不香了，她恨不得將糕點糊到齊文帝的臉上啊有沒有！！

  楚寒煙放下糕點，心疼地看了眼身邊專心致誌吃水晶糕的孩子，眨眨眼將眸底的濕潤逼退，咬牙道：“皇上，恕我直言，您真是……”

  齊文帝苦笑一聲：“朕知道，朕簡直糟糕透了，隨意朕現在才是孤家寡人啊。”

  楚寒煙：“……”齊文帝這麽有自知之明，她倒是不好多說了啊。

  “哎……”楚寒煙歎了口氣，喃喃道，“我還在想唐懋對小十七這麽壞，是因為小十七……咳咳……身份特殊呢……沒想到是因為這種原因。”

  齊文帝：“……”別以為朕沒聽出你的言外之意，你這是詛咒朕戴綠帽子呢！！

  齊文帝板著臉道：“……你這丫頭，不怕朕砍了你的腦袋！”

  楚寒煙吐了吐舌頭：“我會懷疑是人之常情啊，你看唐懋對七皇子疼得如珠如寶，對小十七就像仇人一樣，任何人都會懷疑吧？我倒是沒想到小十七是因為孫夫人才能活了下來，他們還愛吃一樣的桃花水晶糕，真是緣分呢。”

  齊文帝冷哼一聲，拍拍小十七的腦袋道：“別聽你先生的，你是父皇的好兒子。”

  小十七似乎沒聽懂，眨了眨眼，嘴角還有稀碎的碎末。

  齊文帝溫柔一笑，慢慢替他擦過嘴角，又給他喂了一口溫水。

  楚寒煙看得嘖嘖稱奇：“皇上，您可真是一個好父親！為了小十七，您也該接受手術。”

  齊文帝沉默下來，許久後才道：“朕有些乏了，你們走吧。”

  楚寒煙頓了頓，道：“皇上，您不想給孫夫人回信麽？”

  齊文帝眼神陡然一亮，怔怔道：“朕，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呢？”楚寒煙笑得狡黠，“所以您要回嗎？”

  齊文帝咬牙：“回！”

  楚寒煙燦爛大笑：“假惺惺。”

  齊文帝：“……”總有一天，她一定要狠狠罰這個丫頭一頓。

  等齊文帝寫好回信小十七都睡著了，看著厚厚的一疊信，楚寒煙不由得想海東青不知道能不能背得動啊。

  楚寒煙抱起小十七準備出宮，齊文帝看著小家夥靠在楚寒煙肩膀上，軟軟的、可愛臉頰，忍不住道：“不如就讓他留在宮中吧。”

  楚寒煙愣了愣：“也不是不行，隻是小十七起床若沒看到，怕是會傷心。但其實會傷心也是好事，他從前對外界的感知太麻木了，那麽惹小十七哭的任務就交給您了，皇上。”

  楚寒煙言罷，將小十七整個塞入了齊文帝懷中。

  齊文帝：“？？”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所以您一定要親自守著小十七哦，不能讓他獨自一人麵對宮女、太監，我怕他從前有陰影，還有沐浴更衣等等，最好您都能自己做哦。若是不能就讓小十七自己來，他非常聰明。”

  “嗯，朕會親自守著他的。”

  “好。”

  但看了看小十七甜美的睡顏，楚寒煙微微一笑，在他臉蛋上偷了個香，心情愉悅地出了宮。

  齊文帝想起方才楚寒煙親吻小十七的模樣，忽然想起楚寒煙竟然親楚承曦，這是他們表達的感情方式吧？

  怎麽，莫名有些羨慕。

  若他和小竹子的孩子還活著，他一定會多親親他們，告訴他們，他愛他們。

  隻可惜，世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