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飄散間，楚寒煙的苦情戲還在繼續：“可憐我兒，若今日之內無法解毒，那麽我兒日後怕是隻能做一個癡呆兒了，還請皇上為我兒做主啊。”

  眾人看楚寒煙的眼神十分微妙，聽楚寒煙話裏話外的意思，賊人讓楚寒煙從“自己的性命”和“幺兒的未來”中二選一。

  楚寒煙選擇的是——自己的性命。

  她舍棄了她十月懷胎的兒子，舍棄了這可憐的、幼小的、全心全意依賴著她的小生命。

  以極其自私冷漠的姿態。

  但眾人也不能說楚寒煙有錯，畢竟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然而對比起楚寒煙從前光輝高大的形象，她瞬間就變得平凡起來，甚至連絕美的容貌、無雙的才華也掩飾不住她骨子裏那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虛偽的味道。

  這樣的楚寒煙，當真會為了天下百姓舍棄自己的藥穀嗎？當真會無私捐贈這麽多的糧食嗎？當真能寫出那樣景秀的文章，畫出那樣能流芳百世的巨作嗎？

  過去一切舍己為人的形象，都是假的吧？

  嘖嘖嘖，鳳承燁這孩子攤上這樣一個母親，也真是可憐呢，日後怕都隻是一個傻子了。

  這麽想著，眾人看楚寒煙的眼神便愈發不善，甚至有人索性移開了目光，滿眼都是失望。

  神情變化最明顯的，乃嶽國使者東方頌。

  東方頌此次本來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想要向楚寒煙求親，不料趙雲漳、倪宣、完顏真和晉帝都給她送了一百零八擔的禮物，他隻能將心思暗暗壓下。

  而今看來，好在他沒有衝動，否則求娶的該是一個怎樣不守婦道又蛇蠍心腸的女人。

  聽到東方頌的冷哼，他身邊的薑望、趙雲漳、倪宣和完顏真都沉下了臉。

  他們絕對相信楚寒煙！

  她是如此的聰明、睿智又善良，連無辜的人都願意傾盡一切相救，更別說是自己的兒子了，不是麽？

  這裏麵一定有緣由！

  蕭馳在後方焦急萬分，他多想上前替楚寒煙抵擋那些惡意的目光，但他……沒有資格。

  楚寒煙就這樣承受著眾人打量的目光，麵上無悲無喜，隻有腳下還踩著明沁，一動不動。

  忽然，有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了一旁，明沁得了自由，飛快爬起來跑了老遠。

  楚寒煙抬眸，對上鳳無眠深邃的、溫情的雙眸。

  楚寒煙莫名眼眶發澀，語氣卻十分冰冷，她嗤笑道：“鳳無眠，你沒聽到我方才的話麽？”

  鳳無眠頷首：“聽到了。”

  “我說的是事實，淩霄尊者是真的，燁兒中的毒也是真的，當然，長公主也不是我殺的，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有我手上的傷口，都是他人的陷害。”

  “我知道。”

  “知道的話，你為何還要牽著我的手，我為了自己的性命和榮譽，舍棄了燁兒……”

  鳳無眠調整姿勢，將五指慢慢鑲嵌到她的指縫之中，溫柔的、繾綣的、堅定的，仿佛在說，無論你有什麽樣的決定，我始終是你的港灣。

  “我相信你。”

  楚承曦不知何時到了楚寒煙的身邊，他握著她的手，甕聲甕氣道：“娘親，我也相信你。”

  聽著兩位男子漢的話，楚寒煙的心慢慢回暖，就在此時，鳳承燁已被人抱上了大殿。

  白嫩嫩的小家夥好似睡著了般，一動不動，很快便被轉移到了太醫令的懷中，齊文帝催促道：“快給燁兒看看。”

  “臣遵旨。”

  太醫令小心翼翼將就小奶燁放下，細細檢查了一番，目光震驚又錯愕。

  楚寒煙心中暖意再次消失，呼吸都是刺骨的寒。

  她不知道自己這兵行險著到底能不能奏效……

  萬一不能怎麽辦？

  萬一不能……

  好在太醫令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他神色古怪道：“楚小姐，令公子並未中千日醉。”

  楚寒煙猛得攥緊拳頭，竭力壓製心中的狂喜和酸澀，挑眉道：“不可能，如果沒有，他為何昏迷不醒？”

  太醫令蹙眉道：“楚小姐，令公子為昏睡不醒老臣不知道，但他的的確確沒中千日醉……”

  不，

  他還沒醒，再等一等。

  楚寒煙狠狠咬牙道：“我說了，是千日醉！”

  太醫令滿頭冷汗，斟酌著道：“要不，老臣掐他試一試？若正是千日醉，定然不會醒的。”

  太醫令言罷，用力在小奶燁的屁股蛋上掐了一下。

  最初小家夥一動不動，楚寒煙感覺心被人剖開了兩半，無盡冷風灌入其中，幾乎將她的靈魂都凝固……

  不！

  不要！

  醒過來！

  求求你醒過來，燁兒！

  似乎聽到了楚寒煙泣血的哭聲，小家夥忽然伸了伸胳膊，眉頭一皺，嚎啕大哭。

  “嗚哇……嗚哇……”

  好家夥，這一聲可嘹亮得很啊！

  楚寒煙身軀一軟，重重靠在了鳳無眠的身上，淚水瞬間滑落。

  鳳無眠和楚承曦連忙攬著楚寒煙上前，將小家夥抱起放在她的懷裏，楚寒煙所有偽裝和堅強全部崩潰，如珍寶般抱著小家夥，哭得比他還可憐。

  百官麵麵相覷，雲裏霧裏，這到底是怎麽了？

  楚承曦也暗暗抹淚，顯然百官沒看明白的，楚承曦看明白了。

  明沁嗤笑道：“父皇，你看到了嗎？根本沒有千日醉，楚寒煙就是個騙子！她的兒子好著呢，她兩蒙混過剛，她就是殺害長公主的凶手！”

  “她不是！”楚承曦瞪著一雙鳳眸，如同狼崽子一般盯著明沁，凶巴巴道，“我娘才不是凶手！”

  明沁冷笑道：“你娘如果不是凶手，為什麽要欺騙大家說你弟弟中了千日醉！你弟弟根本沒中毒！”

  楚承曦看白癡一樣看著明沁道：“廢話，當然是為了騙你們有解藥的人，好解開我弟弟身上的毒啊。否則我娘親哪怕跪地求饒、當場自絕，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之人也不會救我弟弟，因為你們根本不會信守承諾，你們要的，隻是讓我爹爹和娘親痛苦罷了！”

  話音一落，整個大殿都陷入了寂靜中！

  等等！

  楚寒煙在騙人？

  成功騙過了他們……所有人？

  這……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