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眠和齊文帝二人都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則，一時之間，空氣甚是安靜。

  凱公公伺候二人用膳，伺候著伺候著忽然紅了眼眶。

  齊文帝蹙眉：“你這老家夥，又作甚？”

  凱公公忙賠不是：“沒什麽，老奴隻是想起除夕的時候，那叫一個熱鬧啊……一時心有感歎罷了。也不知道小世子離開了燕京城，這過得好不好啊？”

  上個除夕夜，真是齊文帝和鳳無眠這些年來最開心的除夕了，沒有宮規的冰冷，沒有條條框框，沒有煩人的典禮和約束，有的隻是淡淡的、無盡的暖意。

  “那孩子，朕也想他了啊……”

  齊文帝頓了頓，最終還是向鳳無眠坦白了一切。

  “朕和楚寒煙是在一次意外中相識的，朕看中了楚寒煙的才華，而楚寒煙看中了朕帶給她的權利，我們一拍即合，就此定下了合作。

  相識之初朕就知道楚寒煙的身份。”

  “您知道她就是鳳九？”

  “對，是楚寒煙自己說的，因為有些事情越掩飾越是容易露餡，還不如坦誠布公的談一談。”

  “那您為何不曾將她的消息告訴我？”

  齊文帝訕訕一笑：“咳咳，第一是因為你的身邊有楚碧玉，朕以為你和楚碧玉情投意合，這才沒多說什麽。第二是因為楚寒煙不允許。朕啊，是真真舍不得楚寒煙的才華，若她是一個男子，定能定國安邦。但即使她隻是女子，楚寒煙還是做了朕的禦史，幫朕處理了不少冤假錯案。”

  想起和楚寒煙“共事”的日子齊文帝就想笑，他挑著有趣的和鳳無眠說了，後者最初還端著，後來也聽得津津有味。

  一個他不了解的楚寒煙，在齊文帝的敘述之中漸漸飽滿起來……

  她有情有義，她有勇有謀，她正義淩然，她不懼艱險更不怕惡勢力，就像是海岸懸崖上的孤石，任他驚濤駭浪也動搖不了她的意誌。

  她更像照亮黑夜的火焰，赤熾、滾燙、熱烈、鮮明……

  當然，

  她還狡詐如狐，腹黑刁鑽，絕對不拘泥於形式，她堅守君子之道卻也不迂腐，十分可愛。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過去的所錯失的她，他將來未必能擁有的她，都在這樣的拚湊中漸漸完整……

  鳳無眠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每每想起，還是會鈍痛。

  或許這種痛，將伴隨他一生？

  但，若疼痛讓她永遠存在在自己的生命力，這何嚐不是一場他的慶幸？

  “……所以，她才會返回燕京城。”齊文帝歎氣道，“朕和你都錯了，朕以為她是為了朕手中的權力富貴而來，而你以為她是為了對你的舊情愛慕而來，事實證明，我們兩個加一起，都留不住楚寒煙。楚寒煙天生自由無拘，除非心甘情願，否則誰都無法勉強她。”

  “嗯……”

  “你……生氣嗎？朕沒有將最後的計劃告訴你。”齊文帝斟酌道，“那是因為丞相府和你的身邊都有探子，一旦說了會有暴露的危險。所以不僅僅是你不知道，楚墨池也不知道。”

  但楚寒煙顯然十分信任楚寒煙，他沉住氣在原地等待楚寒煙的安排。

  這份信心，齊文帝都震驚了！

  鳳無眠輕笑：“不曾，隻是有些無奈。”

  “好好好，不生氣就好，”齊文帝總算鬆了口氣，他樂嗬嗬道，“無論如何，這次的風波能平安過去，也是一大幸事，但一點，我們都沒料到原來單羽就是藏茗山的土匪頭子，他當初率了幾萬兵馬在山中駐紮匿藏，幸好你當時沒有和他發生正麵的衝突，朕而今想想都後怕。當初讓你出征，是想著讓你遠離燕京城，以讓對方做下一步行動的，沒料到竟然差點害了你。”

  關於這點鳳無眠並不在意，哪怕當真碰上，鳳無眠也有信心贏，“嗯，是鳳一給我發了燕京城中的消息，說煙兒和曦兒被皇貴妃陷害了，我這才抗旨提前返回。”

  齊文帝驚訝道：“是鳳一？”

  “嗯。”

  “奇怪了。”

  “何怪之有？”

  “你可還記得

  那年朕和你禦駕親征？”

  當時的鳳無眠和齊文帝關係還不怎麽和諧，主要是鳳無眠年輕氣盛，桀驁不馴。

  鳳無眠頷首：“記得。”

  齊文帝悠悠道：“朕被刺客所傷，所有人都焦急萬分說要通知你，可你當時正處於一場惡戰裏，是鳳一頂住了所有壓力，不準眾人去稟，生怕你有一點點的閃失。沒想到這次，他竟然會主動通知你，奇怪啊奇怪。”

  的確奇怪，畢竟這次與鳳無眠對戰的可是連斬三員朝中大將的凶惡山匪，鳳一應該不會打擾鳳無眠才是。

  “罷了，”齊文帝喃喃道，“他到底陰差陽錯把你救了出來，大功一件，朕要賞他。”

  “好。”

  兩人又聊了兩三個時辰，君臣間的隔閡反倒是消失無蹤了。

  來的時候鳳無眠心情稍顯沉重，離開時，步伐反倒是輕鬆起來。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另一麵的楚寒煙吧？

  回到攝政王府，鳳無眠忽然想起方才齊文帝所說的事情，讓人請來了鳳一。

  “鳳一，你想要什麽獎勵？”

  鳳一懵了：“王爺，無緣無故為何給屬下獎勵？”

  “上次藏茗山一役，你來信告知本王煙兒和曦兒蒙受不白之冤，本王心急先回了燕京城。若非如此，本王怕是要和單羽率先對上，沒有天時地利，人數上也不占優勢，那本王可能會陷於險境。”

  鳳一更懵了：“不啊王爺，那信不是屬下寫得，屬下不曾寫過那樣的信。”

  鳳無眠驚訝道：“不是你？”

  鳳一點頭：“嗯，不是屬下，屬下十分確定。”

  “可……那的確是你的字跡。”鳳無眠垂在身側手悄然攥緊，心跳莫名加速，換來了鳳二道，“當初鳳一寄來的信箋可還在？”

  鳳二道：“在的，在情報閣中。”

  “尋來。”

  “是。”

  鳳一將信箋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觀看，口中嘖嘖稱奇道：“這一手字當真和屬下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