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失蹤後，這個男人的眼中已再無暖意了，別說關心他人累不累，連他自己的身體他都不看在眼裏。

  他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神祇，強悍地將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無悲無喜，無情無欲。

  那種疏離和漠然，哪怕近在咫尺也如同遙隔天涯。

  此時的鳳無眠總算又活了過來。

  鳳無眠當然明白尚封熙的意思，他眼中露出淺淺的溫柔，對好友笑道：“等閑下來了，本王替你們引薦，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小機靈鬼鳳二很快端來了幹糧和飲用水：“軍師，您請用。”

  “謝謝。”

  尚封熙接過，兩人又尋了一個安靜之處用膳，他輕笑著對鳳無眠道：“聽聞王妃不僅容貌傾城，胸襟才華更是舉世無雙，那一片駢文屬下翻來覆去讀了好幾遍，相識之後屬下定要好好向王妃討教一番。”

  尚封熙和鳳無眠早年乃同門，感情還算不錯，但即使如此，鳳無眠還是有點小氣吧啦的：“討教就算了，她現在懷有身孕不宜過於勞累，討教一事日後再說吧。”

  “什麽？”尚封熙蒙了，嘴裏的幹糧都忘了吞下去，他呆呆看著鳳無眠，半晌才道，“王妃她懷孕了？我要做伯伯了？”

  鳳無眠嘴角一抽，冷冷道：“有你什麽事？”

  “什麽沒我的事，我可是你師兄！好好好！”尚封熙大笑起來，如竹君子興奮得好似一個小孩兒般，“師父師娘也一定會很開心的，太好了。”

  鳳無眠點頭，眼角眉梢都是化不開的喜悅和溫情，“能遇到她，是我此生的幸運。”

  尚封熙迅速將水囊中水一飲而盡，剛準備說些什麽，突然想起了某個可憐的人兒。

  他猶豫再三，還是道：“那鳳九呢？她可有消息？”

  鳳無眠笑容微微收斂，嘴角的笑突然變得苦澀起來，尚封熙看罷心中“咯噔”一落，“鳳九她……是遭遇不測了嗎？”

  鳳無眠搖頭，目光沉沉看向尚封熙，“你應該

  知道，除了鳳九之外，我不可能會接受別人。”

  尚封熙徹底蒙了：“等等！你是說……鳳九就是楚寒煙？楚寒煙就是鳳九？”

  鳳無眠：“對，楚寒煙就是鳳九。”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楚寒煙就是鳳九？”尚封熙突然不安起來，不知不覺便喊了鳳無眠“師弟”，“師弟，並非師兄用心不良要惡意揣測他人，隻是當年鳳九和你……落得這般下場，鳳九又怎麽願意原諒你呢？”

  以鳳九的脾氣，那是魚死網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能原諒才叫有鬼！

  “她沒有原諒我。”鳳無眠苦笑道，“她到現在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哪怕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也不願意嫁給我，是我再三要求甚至用了手段，當著眾人的麵苦苦相逼，她才答應嫁給我的。”

  尚封熙：“……”

  太震驚了，以至於啞口無言！

  鳳無眠垂眸，語氣堅定地道：“但我知道她是愛我的，否則她為何要回來燕京城？又為何要和我……”發生關係？“孕育第二個孩子？”哪怕她表現出來的模樣隻是“饞他的身子”，但楚寒煙多麽優秀的人，她若想找個人紓解一二，多少人前仆後繼願意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可她為何又偏偏選擇了他呢？

  所以她是愛他的，一定是愛他的！

  隻是過去太痛苦，悲傷太刻骨，她還無法從中走出來罷了。

  她的矛盾他來包容，她的不甘他來填平，隻要她還愛他，迢迢萬裏，千丈溝壑，百般劫難，都由他來渡。

  尚封熙沒說話，鳳無眠卻執著地問他：“師兄，楚寒煙是愛我的，對麽？”

  他靜靜凝視尚封熙，似乎想從他的口中得到一點點的肯定。

  忐忑不安的眼神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他強悍無匹的力量都截然不同，此時的他是如此脆弱、如此柔軟……

  鳳無眠啊，真是將他的整顆真心都捧到了那女子的麵前，卑微地乞求著她的愛意和原諒。

  尚封熙喉中如同堵著一團棉花，又悶又沉重，他艱難扯出一抹笑來，點頭道：“對，她是愛你的。她跨過仇恨回到了你的身邊，你們即將成婚，你們即將擁有一個和你們血脈相連的孩子，這都是她愛你的證明。”

  鳳無眠聽到了心中大石重重墜地的聲音，枷鎖解開後，連帶著他的靈魂都輕盈歡快起來。

  他嘴角高高揚起，像是一個得到摯愛之寶的孩子。

  “我就知道，她一定還愛著我。”

  “咳咳……屬下該走了。”尚封熙不敢停留，他怕自己說錯什麽會讓他失望、讓他傷心。

  這個男人啊，無論多麽強大，在尚封熙的心中一直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屁孩。

  鳳無眠起身相送：“勞煩先生回京將情況告訴皇上，請皇上盡快宣本王回京。”不親眼看到楚寒煙和楚承曦，他總是不能放心。

  “是！”

  尚封熙迅速翻身上馬準備離開，但他突然想起什麽，回眸笑道：“王爺，還未恭喜您和王妃呢。”

  鳳無眠忍不住又笑，笑靨好看得讓人心軟。

  “快去快回。”

  “是。”

  尚封熙一走，劉世楷等人便準備回程一事。

  在他們看來，齊文帝得知鳳無眠的推測後便會立即讓他回京，然而左等右等都不曾等來軍令，反倒是等來了一位監軍。

  要知道這並非大規模的戰爭，朝廷一般是不會派出監軍的，除非是聖上對主帥再無一分一毫的信任。

  那名監軍是一位年輕的太監管事，他笑眯眯對鳳無眠道：“王爺，皇上見您多日不曾傳來消息，特派灑家過來，看看王爺您是否有什麽需要的。若無問題，還請王爺速速剿滅山匪才是。”

  “尚封熙呢？”鳳無眠的語氣很冷，落入監軍的耳中叫他莫名毛骨悚然，但他的任務就是將鳳無眠牽絆在此地不得離開，故而他微微笑道，“什麽尚封熙啊？灑家不曾見過呢。”

  鳳無眠回眸對鳳二點頭，後者飛速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