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煙知道麗妃定是堅強的，但此時她能如此迅速地做下決定，還是令楚寒煙刮目相看。

  畢竟離開皇宮就等於離開了所有的富貴榮華，並且注定下半生的風雨漂泊，那將是一段坎坷無依的歲月。

  楚寒煙道：“可以告訴我您的計劃嗎？”

  麗妃頷首：“你放心，嬤嬤想要我自由，我就不會衝動行事。我早年看過皇宮的輿圖，得知在禦花園的湖泊底部有一條入水口、一條出水口，順著出水口便可潛出皇宮進入護城河。年少時我曾隨著祖父一同戍守海域，練過水下憋氣的功夫，鳧水一盞茶時間於我而言並不難。”

  “一盞茶的時間可夠脫身？”

  “夠。”麗妃眉宇間盡是堅毅和絕然，“從前不走，是因為舍不得曹嬤嬤也……罷了，現在曹嬤嬤已故，我隨時都能走。”

  楚寒煙心中大定：“那我在護城河外等您。”

  “好。”

  突然想起什麽，楚寒煙又道：“但若您潛入水中後無法找到出水口，或者無法順利通過呢？”

  “那便死。”

  麗妃不假思索，儼然已生死置之度外。

  是的，就算拚死一搏，她也要離開這個樊籠，去完成家人最後的心願。

  兩人商量好逃脫的具體安排後，楚寒煙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皇宮，一直等待消息的齊文帝聽聞麗妃要了膳食重新振作了起來，總算是鬆了口氣。

  但想起麗妃方才冰冷疏離又尖銳厭惡的模樣以及對自己的謾罵，齊文帝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理智漸失，當即下令命麗妃從明華宮搬去風華宮。

  明華宮和風華宮雖隻差一字，但風華宮卻是年久失修的破地兒。

  麗貴妃失寵成麗妃並被迫遷宮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皇宮，尤其是在萬壽節前夕這等敏感的時候，這讓麗妃的日子愈發難過起來。

  凱公公有心提醒，換來齊文帝一通責備。

  “朕的決定，還容得下你置喙？”

  “老奴知錯，老奴知錯！”

  “下去領罰吧。”

  “是，多謝聖上開恩！”

  齊文帝已決定磨一磨麗妃，也好讓她知道忤逆自己後果。

  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他的庇護，她根本活不下去。

  孫澳竹如果想重回榮耀，隻有依賴他、敬畏他、愛慕他，一如從前。

  ……

  楚寒煙趕回王府已是深夜，小公子在鳳無眠的懷中睡得很甜，楚寒煙本不想打擾，但鳳無眠卻拉著她一同躺在了榻上。

  “喂，你……”楚寒煙腦子亂七八糟的，鳳無眠卻替她蓋好了被褥，輕輕道：“噓，別吵著孩子睡覺。”

  楚寒煙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鳳無眠看，防賊一樣，鳳無眠突然輕笑道：“你也想要嗎？”

  “要、要什麽？我警告你，孩子在你別亂來！”

  鳳無眠嘴角上揚，揶揄道：“要晚安吻啊，曦兒說他要晚安吻才肯睡覺。”

  知道自己會錯了意，楚寒煙的臉“唰”得一下便紅了，結巴道：“誰……誰想要啊！”

  “我，是我想要。”鳳無眠主動起身，輕輕在她眉心印下一吻，眼裏盛著細膩的溫柔，好似漫天閃爍的星辰，“晚安，煙兒。”

  男人低緩繾綣的語調釀著醇酒，熏人欲醉，他輕聲言罷，長臂一摟，將他們母子二人都抱入了懷裏。

  楚寒煙氣得想掙紮，可小公子一蹙眉楚寒煙就不敢動了。

  這小可憐，接連受到了衝擊和驚嚇，在外還要死死憋著，隻有在爹娘麵前才肯軟弱一二。

  這不，哭得眼睛都腫了，便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奸計得逞”的鳳無眠饜足地揚起嘴角，朦朧的燈光裏，他的睡顏俊美柔和，那抹笑更是純粹，叫人怦然心動。

  楚寒煙看著，突然心跳亂了一拍，她慌慌張張閉上眼，將這種詭異的悸動趕出心房。

  這是原主所愛之人，好看個甚？她想屁吃呢？

  別看了，看了晚上做噩夢！

  楚寒煙不知道的是，等她進入夢鄉後，鳳無眠便睜開了眼睛，看著懷中的兩個寶貝，一夜未眠。

  此時的生活除了幸福和甜蜜，他竟找不到別的詞以形容。

  他不想入睡，生怕醒來後發現這是一場夢。

  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終日矣。

  他怎麽就被楚寒煙磨成了這般模樣？

  可偏偏甘之如飴，真是瘋了吧？

  罷了，隻要她和孩子繼續留在自己身邊，瘋又如何呢？

  鳳無眠輕笑著，緩緩握住了楚寒煙的對手，像是要將她的手嵌入血肉般……

  ……

  十二月十二日，萬壽節。

  鳳無眠起了個大早，看了眼在自己床上睡著的女子，臉頰紅撲撲的，帶著嬌憨和可愛，讓鳳無眠的心瞬間就軟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吻了她的發頂，這才出門喊兒子起床洗漱。

  等時間無法再拖了，鳳無眠才將楚寒煙喚起，父子二人一起圍著楚寒煙團團轉。

  “娘親你快起來，今日儀式一大早就開始了呢。”

  “我聽張燧說，今日有好多好玩的。”

  “娘親～娘親～”

  楚寒煙懵懵懂懂睜眼，這幾日總是疲憊得很，總是懶洋洋的。

  若是可以，她今日當真不想出席這勞什子活動啊。

  楚寒煙一邊歎氣，一邊在婢女們的幫助下換上華麗宮裝，並非傳統瑰麗繁雜的色澤，乃若行雲流水般的霞光之色，就好似有一副山水墨畫在衣袂蹁躚舒卷。

  而她墨色長發細細束起，綴上一副灼熱如火的紅寶石頭麵，流蘇垂下，底部有水滴行傳的寶石迤邐，奢華至極。

  這是鳳無眠得意命人準備的，因為楚寒煙愛極了紅色，一如她熱情似火、剛烈似火性情。

  一般人若戴這套頭麵，著這套華服，定會被它們奪走光彩，被壓得黯淡無光。可偏偏在楚寒煙的麵前，它們便成了最好的裝飾和承托。

  “娘親，你好美啊！”

  哪個少年不愛看自己母親美麗的模樣？此時的小公子激動得雙眼放光，就連鳳無眠都忍不住上前輕輕摟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笑道：“天下美十分，卿獨占九分，餘一分天下人共享之。”

  楚寒煙一記白眼翻了過去，打掉了鳳無眠四處作亂的爪子，道：“走吧，別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