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感覺如果屬於原主，她為何能感同身受？

  好似心被人片成一片片，再踩在地上任意地踐踏，再也無法拚湊完全。

  那種絕望和失落，令她窒息。

  “你放開我。”

  楚寒煙道，鳳無眠恍若未聞，隻將她和孩子一起抱得更緊。

  楚寒煙要被靈魂中不屬於她的感情拉扯得發狂，索性張嘴狠狠要宰了他的手臂上。

  她痛，他也別想好過。

  她力氣極大，血腥之氣很快就蔓延在口中，他連眉頭都不曾蹙一下，相反還輕輕在她頭頂吻了吻，哄小公子一樣哄著她。

  “別怕……煙兒，別怕……”

  “乖……”

  楚寒煙狠狠閉了閉眼，直到口腔中都是他的鮮血，突有濃濃的疲憊感湧上心頭。

  她這是作甚？

  飛機失事而死的她能重生，能在這個遙遠的時空中擁有她親人，這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了，不是麽？

  何必要為原主的事情苦惱？

  反正目的實現之後她就要離開的。

  這個男人和原主過去的糾結、恩怨、因果等等，她都不該參與其中。

  不該。

  楚寒煙鬆開了鳳無眠，將他的鮮血吞入腹中，靜靜看著懷中的小寶貝，寒氣凝結在他的眼底和眉梢，如同冰霜一樣潔白，轉而又被吸收，如此循環。

  等一切結束，已是暗夜初臨。

  楚寒煙給小公子換了衣服，哄他入睡，這才將照顧他的任務交給魁仙老翁和楚墨池，自己出去麵對鳳無眠。

  不僅鳳無眠，蕭馳和薛紹禮也在，兩人尷尬向楚寒煙行了禮，一時也找不到離開的理由，隻能硬著頭皮留下。

  鳳無眠的衣袖上染著血跡，如同氤氳在初雪之上的紅梅，楚寒煙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道：“你怎麽來了？”

  鳳無眠想起曾經尉遲澤和太醫令說過的話，蹙眉道：“他是……毒發了嗎？”

  “對。”

  楚寒煙疲憊揉著眉心，眼中盡是倦意，在昏黃的燈火中，她纖細得讓人心疼，也堅強的讓人心酸。

  鳳無眠小心翼翼道：“煙兒，讓我幫他可好？”

  楚寒煙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冷笑道：“怎麽，王爺忘記我曾說過的話了麽？”

  看著突然渾身戒備的她，鳳無眠如同被人在胸口重重打了一錘，半晌喘不上氣來。

  楚寒煙目光冷然，淡淡道：“我信不過你，鳳無眠。我的兒子容不得一點閃失更也不能有萬一。”

  鳳無眠咬牙：“我會保護他的，勝過我的生命！”

  楚寒煙一臉不耐：“這種無用的話，我不想聽。”

  鳳無眠被她的態度刺得心中發疼，這就是不被親昵之人信任的感覺嗎？真他娘的難受。

  “你不相信我的話？”

  楚寒煙冷哼一聲：“鳳無眠，我兒子性命可曾勝過你千千萬萬種恩情？”

  鳳無眠深知上次小十五的事情傷了她的心，他眸光放軟，鄭重保證：“是！勝過一切恩情！”

  “嗬嗬……”

  楚寒煙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靈魂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屬於鳳九的“意難平”再次卷土重來，如同驚濤駭浪般，打得她的理智步步退散。

  “別說謊了鳳無眠，鳳九為了你付出了一切，你還不是選擇相信了你的恩人？親手害死了她？”

  鳳無眠乍一聞言，如同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還在腹中攪動一圈，肝顫寸斷。

  他死死盯著楚寒煙，久久沉默。

  連一旁的蕭馳和薛紹禮都感覺如臨深淵……

  這兩個人，鳳無眠和楚寒煙，還有鳳九，這到底是什麽錯綜複雜的關係？

  許久之後，鳳無眠苦笑一聲，一字一頓道：“對，我過去的確不信任她，我的確小覷她，因為她的身份隻是暗衛。我的確傲世輕物，目中無人，我的確對她抱有偏見和小覷，因為我以為她永遠不會離開我。是我錯了，我也受到了懲罰！五年時間裏我……失去了她，也失去了我們的孩子，如果你覺得這個懲罰還不夠，不如你刺我一劍如何？”

  鳳無眠說著，突然拔出飲血放入楚寒煙的手中，指著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齒道：“就是這裏，就往這裏……”

  楚寒煙握著飲血，那劍柄應該是冰涼且冷硬的，她卻仿佛握住了他跳動的心髒。

  急促、滾燙又溫熱。

  他牽引著她的手，直直逼近他的胸膛。

  “王爺！使不得啊！”

  “王爺！”

  蕭馳、薛紹禮和護衛們心中大駭。

  “你神經病？放開我！”

  楚寒煙想丟掉劍柄，鳳無眠卻不讓，他緊緊攥著她握著手的劍，內斂的情緒如同火焰般噴湧，他死死盯著她，道：“夠嗎？如果不夠要我把心髒挖出來給她看看嗎？”

  楚寒煙幾次掙紮無果，突然就不想掙紮了，挑眉道：“你挖啊，你挖了她能看到嗎？鳳無眠，鳳九已經放下了過去，奔向了全新的生活，你若是一個男人，就不該糾結於過去。”

  鳳無眠被噎得恨不得咬死這個滿嘴謊言的女人，他壓下幾乎將他沒頂的苦意，艱難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楚寒煙莞爾一笑：“你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她……心悅於我！”

  “那又如何？她又不犯賤，都這樣了難道還不醒悟嗎？她在你身邊多少年，將一切都給了你，你卻能如此輕易地傷害她、懷疑她，追根揭底最重要的原因，不正是因為你不愛她嗎？若對心中所愛，誰能忍心傷害質疑？”

  不是的！

  不是的！

  可是麵對楚寒煙嘲諷、譏誚的眼神，那一句“愛”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因為眼前的人，是他的鳳九，卻也不是他的鳳九。

  他隻能任由那些奔湧的情緒堵得他胸臆血氣翻滾、撕裂，痛若錐心！

  盯著鳳無眠受傷的眸子，楚寒煙不願再護他爭論，一把奪過飲血收入劍鞘，道：“鳳無眠，你先問問你自己的心，你想找鳳九回來，是想補償自己的錯？還是想承擔自己的責任？又或者是愛她？”

  “……”

  “如果隻是想補償錯誤，想承擔責任，那你就沒必要了，因為鳳九不需要。”

  鳳無眠自嘲，不錯須臾盯著她，問：“如果是因為我……愛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