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煙雖然不反對小公子和鳳無眠接觸，畢竟鳳無眠是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是小公子的“英雄”。

  但現在這英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腐爛、陰沉的氣息，她不想他接觸他。

  怕他學了他，窩囊又沒用。

  楚寒煙搶在鳳無眠抬手觸碰小公子前，怕拍小公子的腦袋，不著痕跡將他向後拉了半步。

  “走了，兒子。”

  楚寒煙起身便走。

  “啊？”小公子擔憂地看了看鳳無眠，最終還是舍不得娘親，“噠噠噠”追上楚寒煙拉著她的手，回頭對鳳無眠道，“你……要保重哦，快點好起來。”

  看著母子二人手拉著手的背影，似乎要融化在光陰之中般，鳳無眠莫名就想到了鳳九，想到了那個無眠的孩子，因為小公子柔軟的心突然劇烈刺痛起來。

  “好不了的。”鳳無眠突然道，聲音輕緩冰冷，楚寒煙卻從聽到了支離破碎的氣息。

  她頓住腳步，鳳無眠再次道：“好不了的，我的生命沒了一半，生生撕扯開，鮮血淋漓，如何好得了？”

  楚寒煙回眸，鳳無眠緊緊望著她：“你說得對，我就是個虛偽的人渣，無恥的敗類，連在鳳九黃泉路上哭的資格都沒有。我自私、可笑、卑劣……我……”

  楚寒煙露出不耐的神情，輕輕捂住了小公子的耳朵，冷冷道：“她不會想見你的，別以為你死去她就會高興。”

  鳳無眠：“……”

  楚寒煙：“過去的錯並不能用死亡彌補，因為你哪怕死了她也活不過來，‘贖罪＇這兩個字本就荒謬，沒有犯過的罪能贖清，特別是對一個死人。最後，不要下去給她添堵，每日抱著懺悔的心，痛苦地活著吧，你個窩囊廢。”

  “窩囊廢？”鳳無眠喃喃自嘲，低笑聲動人又悅耳，但氣息卻極其危險，甚至是瘋狂，“嗬嗬，不僅僅是本王這個窩囊廢要贖罪，你們丞相府一樣要贖罪。”

  楚寒煙腳下一頓，回頭道：“你說什麽？”

  鳳無眠緩緩站了起來，一雙鳳眸死死盯著楚寒煙，有毀天滅地的冷焰在其中高漲、翻滾。

  “楚碧玉不懂醫術，當年的鳳九把方子給了丞相府，為什麽楚墨池要說那是楚碧玉所獻？哪怕最開始是楚碧玉說了謊，楚墨池後來為什麽不澄清？”

  楚寒煙眉心緊蹙，一股極為強烈的壓迫感附著在她的身上，令人窒息。

  “如果說楚碧玉占了鳳九的功勞罪不可恕，那麽楚墨池知情不報包庇家人便是罪加一等！你們也是加害她的凶手，你們欠她的，本王記著！”

  無論是楚碧玉也好，楚墨池也罷，甚至是他鳳無眠！

  所有人欠她的債，他都會一筆一筆、一筆一筆地幫她討回來。

  銳利的寒芒壓得人毛骨悚然，此時的鳳無眠就像是一頭恐怖憤怒的混沌凶獸！

  他想毀了一切給鳳九陪葬！

  包括他自己！

  楚寒煙嗤笑道：“你簡直不可理喻，現在你都沒意識到自己錯在何處，活該你永失所愛。”

  言罷，楚寒煙抱起小公子就走，在出門的瞬間突然和人撞在了一起。

  小公子身子一歪就要掉下去，被來人一把抄起。

  “嘿小家夥，你可要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尉遲澤舉著小公子，他短短的手腳在空中吊著，很是滑稽，等尉遲澤看清小公子的模樣之後，語調陡然一轉，“哎呀我去！鳳無眠！這孩子的眼睛為何和你這麽像？這是你的私生子？”

  楚寒煙心中一凜，抬腳就踹在了來人的腿上，趁著他“嗷嗷”喊痛，一把將小公子搶了回來：“胡說八道什麽？鳳無眠何德何能，能有我兒子這麽可愛的孩子？”

  尉遲澤這才發現眼前的女子也是鳳眸，深深的雙眼皮，纖長濃密的羽睫，微微上挑的眼角，和鳳無眠一樣，銳利澄澈極其罕有的漂亮鳳眸。

  他心中雀躍立即消散了一半，道：“哦，原來是像他娘親啊。”

  “哼。”楚寒煙抱著小公子氣衝衝地走了。

  “尉遲澤。”

  “幹嘛？”

  尉遲澤被楚寒煙踢了一腳，到現在還抽抽地疼呢，對鳳無眠自然沒有好脾氣。

  “去給那位小公子看看。”

  “哦，他就是你說的孩子？”

  “嗯。”

  “你們之間真的沒有關係？”

  “本王的心裏隻有鳳九一個人。”

  “嗬嗬……”

  尉遲澤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看鳳無眠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大寫的渣男，讓鳳無眠莫名窩火。

  “還不去？”

  尉遲澤一走，鳳無眠忍不住再次吐血。

  他緊咬牙關，硬生生把一切吞咽回腹中。

  他知道，說一千道一萬，他才是最該死的人。

  ……

  尉遲澤追上楚寒煙，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後楚寒煙並未拒絕。

  尉遲澤的確是年少成名的神醫，他和她師父的醫術不盡相同，集百家所長，她兒子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但尉遲澤一把完脈就傻眼了：“你……這……”

  孩子體內的毒十分複雜，簡而言之，他能活著都是奇跡。

  能保住孩子的性命並讓他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就連他也沒自信能做到，若問世上有誰有這個本事，恐怕隻有醫毒雙修的魁仙老翁了。

  “冒昧問一句，您和魁仙老翁是什麽關係？”

  楚寒煙麵不改色心不跳：“不認識。”

  “那孩子的毒。”

  “是我負責治療的。”

  尉遲澤目瞪口呆：“你？原來你真的懂醫術？”

  “略懂，不懂又怎麽解了鳳無眠的蛇毒？”

  “原來如此。”尉遲澤拱手道，“失敬，失敬。”

  “好說好說。”

  尉遲澤得了答案也沒多問，搖頭晃腦地回了主廳，對鳳無眠丟下一句“楚寒煙醫術高超我自愧不如”便鑽回了自個兒院子繼續研究，全然不曉得鳳無眠的內心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他靜靜坐在原地思索著小公子的模樣，那雙眼當真和他十分相似，但是因為小公子和楚墨池更像，這點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了。

  如果單獨琢磨那孩子的眼睛，的確像他。

  還有許多異常之處，例如楚寒煙醫術高超，例如楚寒煙喊鳳十“小姐姐”，還有楚承曦的那一句“頭可斷發型不可亂”，重點是楚寒煙對他充滿敵意卻始終要固執地嫁他為妻……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楚寒煙和鳳九關係匪淺。

  是意外？

  是巧合？

  還是有人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