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過生日。

  二十四個小時後，是她的生日，他也沒有特別的祝福，連一聲問候也沒有，這麽多年，從來都是這樣。

  她突兀的祝福會不會引起他的意外，她無從知曉。

  當然，心理不平衡的除了她，還有別人，司徒展悅發來一條他跟譚璿的親密視頻，是偷拍，暗諷她從來沒得到過他的愛。

  視頻她看了很多遍，盯著裏麵那個生動又陌生的男人，對他的熱情溫柔難以置信。最無情無趣的男人，忽然成了愛情的俘虜，他被一個女人牢牢地抱住，女人仰頭索吻，他就低頭吻下來。

  她想起她唯一一次吻他，他麻木又冰冷的注視。

  司徒展悅的挑釁很成功，她承認已妒火中燒，可她遲遲沒動。不說，不問，不幹涉，卻對他和譚璿的動靜兒了如指掌。

  去年十一月初，他在個人社交平台發布了第一條內容，轉發了那個譚璿的消息，公開認愛。

  十一月中旬，媒體曝出他們已經離婚。

  十一月底，他回了LA，出席了殷阿公的九十大壽。

  她以為這就是結局了，那個譚家瞧不上他，他回來了，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她也可以不必追究，那個譚璿在他心裏究竟是什麽位置。

  結果，一百天過去，他還是念念不忘，在測試結束後的第一時間就出現在錦城，甚至連飛行時間都算計在內，一分鍾都不肯耽誤。

  她也終於不願再等，她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讓他鬼迷心竅到那個地步，不惜在LA親手“殺”死了他自己！

  他拋棄鴻門少當家的地位，隻想回故土，以一個銅臭商人的身份留在那個女人的身邊！何況，那個銅臭商人也未必幹淨到哪裏去！

  嫉妒、怨憤、不甘，種種情緒糾纏在她的心頭，她在看到譚璿的第一時間，就恨不得……

  恨不得她被江家的瘋男人強了才好，被注射了禁忌的東西才好，她恨自己為什麽剛好撞見，又恨自己為什麽還是把人給救了！

  可這個場景太過熟悉，熟悉到好像回到了六年多以前，她家破人亡被鴻門抓獲的那一刻……

  如果沒有他，她會遭受淩辱、甚至已經死了，在當年那種境地下，隻有他救得了她，他徹底地救了她。

  而她，又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所愛有那種下場？

  她救了譚璿，又製造了暴力的現場，沒錯，她是救了人，可她的私憤總得有地方發泄，她憋了太多太多年，總得出一口氣！哪怕是出一口氣！

  她拍了暴力現場的照片，給他發去威脅郵件，他顯然信了，一個精明睿智的男人失去了所有理智，毫不猶豫地朝她開了一槍。

  那一刻，她終於心死，她是他的合作夥伴沒錯，是他曾將後背交付的人沒錯，可他從不愛她。

  他甚至依舊冷漠疏離，在得知譚璿出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認定她和成尼克背叛了他。

  他對人心是不抱希望的，總是一出事，便不吝把所有人、所有事往最壞的境地去想，仿佛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所有人不愛他，這才是正常的。她也是。

  然後，她看到了奇跡，蘇醒的譚璿三言兩語就安撫了他狂躁暴力的情緒，他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隻聽譚璿的話，嗬嗬，比聖旨還靈，比拿槍抵著他的腦門子還靈！恐怕比殺他全家還靈！

  嗜血暴力的魔鬼啊，溫柔起來真好看，也真陌生，原來，他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心裏也能滿滿當當地放下一個女人，原來他並沒有多不食人間煙火。

  她本該恨，本該怨，本該嫉妒，可她並沒有，譚璿口口聲聲稱呼她——“他的前女友”，說著咄咄逼人的、挑釁的話，她卻在那一刻釋然了……

  瞧，哪怕他從一開始隻是為了救她，才默認的男女朋友關係，哪怕他們什麽都沒發生，最親密的接觸不過她的一次強吻，他依然默認他們曾是男女朋友，沒說過半句詆毀她的話。

  魔鬼的人品太好，用情太專，被女孩安撫時的樣子太讓人心疼、心酸，她白璿這一生怎麽可能忘了他？

  她對他的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這是釋然。

  她因從未得到過他的愛而不甘，這是執念。

  釋然和執念，並不衝突。

  他抱著譚璿離開，黎明就悄悄地來了，他的車開走時很決絕，他沒有想過留下來寒暄、敘舊，他本質上還是冷漠自私，不肯再插手任何恩怨。

  “我告訴你，我們家一定在找我……你別想……”被踩在腳下的秦采薇咽著血說話，聲音格外難聽嘶啞，也將白璿從遙遠的思緒裏扯了回來。

  胳膊上子彈留下的擦傷還在，刺眼得很，宣告了那個男人對她有多狠。她當時如果沒閃身躲開，絕對已經中彈。

  白璿定了定神，恢複了一貫的冷漠：“本想留著你的舌頭，現在看來，你還是閉嘴的好！”

  說著，白璿拔出軍刀，俯下身，狠狠地剜下了秦采薇的舌頭。

  血迸濺出來的那一刻，白璿眯了眯眼，她極力說服自己，那個鴻門少當家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隻是個普通人罷了，他配不上她的理想和抱負！

  就讓那個人去過他普通人的日子，而她作為白家未來的當家人，必須心狠手辣！畢竟，她的理想不是擁著一個男人三餐四季、歲月靜好！

  白璿越想越決絕，眼神裏的鋒芒畢露，她的皮靴從秦采薇頭上拿開，又狠狠地將抽搐不止的女人踢開，無視滿地的鮮血淋漓，偏頭問成尼克：“那邊情況怎麽樣？人找到了嗎？”

  “已經有人去接他了，相信很快就有結果。”成尼克躲開了點，不想被秦采薇的血沾到，他扶了扶隱形通話耳機，去拉白璿：“走吧，Honey，差不多了，這硯山是沒法呆下去了，秦家和譚家一起找上門，咱們可惹不起，別忘了，硯山是什麽人的地界。”

  白璿聽罷，又狠狠踢了秦采薇一腳，恰好把她踢翻到江哲宇身上，這才冷笑：“隻要我們白家沒死絕，就一定會回來報仇。嗬嗬，真要謝謝這個男人，替我省了不少麻煩。好好享受你的餘生吧，秦家大小姐。”

  說完，白璿跟著成尼克退出了倉庫，將大門重重帶上，秦采薇叫不出來、爬不出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和江哲宇的混在一起，惡心，肮髒。

  她殺了人，可她也被人殺了。

  秦采薇忽然想起西南來的大師給她算的那一卦，每一句都應驗了——

  “……你近期要小心血光之災。”

  “分手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