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陸翊還是說了出來。

  明明白白，不讓譚璿有任何裝傻的機會。

  譚璿手足無措地呆在當場：“我……”

  陸翊早料到她的反應似的，溫柔一笑：“年年，不用著急回答我，也不要立刻拒絕我，我還有很多事沒解決，不能給你帶來麻煩。我隻是在心裏告訴自己，當年我的女孩兒那麽用心地對我，如果時光能夠重來，我願意去做那個主動的人。”

  譚璿懵了，過去的所有和現在的一切重疊在一起，攪得她心神不寧。

  她當年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過陸翊，把“死皮賴臉”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致。現在，陸翊告訴她，他願意去做那個主動的人。

  在譚璿沒回答之前，陸翊又笑了笑：“當然，假如我撐不下去，沒有辦法好好照顧你，我一定不會打擾你。”

  如果說譚璿之前還在心煩意亂，聽到陸翊這句帶著自暴自棄的話，她立刻道：“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陸翊彎起唇，仿佛她的話帶著療愈的功能，他點點頭，柔聲道：“好，我一定好起來。年年，你等著我。”

  “……”譚璿心裏亂七八糟，什麽滋味都有，她的每一句應答好像都不太對，不，應該說，是陸翊不太對，她從未見過陸翊這麽直白地說話。

  等陸翊再次躺下休息，譚璿離開病房，無意中聽見了小護士之間的議論：“……挺有意思啊，你說譚璿是不是為了陸醫生才離婚的？這麽盡心地照顧陸醫生……”

  另一個小護士附和道：“對啊，他們倆不是初戀嗎？患難見真情，你看陸醫生一出事兒，他老婆一次都沒來過……”

  “你說菲姐啊？說不定是被他們氣的，真是可憐啊……陸醫生這算不算婚內出軌？菲姐懷孕了，他們不可能已經離婚了吧？”八卦越聊越起勁兒。

  “誰知道呢，陸醫生也是命苦，唯一的親弟弟都不在了……唉，也許忽然發現還是初戀好……男人啊，都這樣……走到絕路才發現初戀好，原配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譚璿沒再繼續聽下去，人言可畏，流言蜚語已經傳遍了，誰能躲得過？沒有人在意什麽背後的隱情，隻關心他們看到的所謂事實。

  在譚璿離開仁信醫院時，鹿城的某個療養院，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正麵對著滿天紅霞接聽電話。這裏的空氣很好，天氣溫暖，很適合休養。

  “恭喜你啊哲宇，終於跟秦家大小姐有進展了。今天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冷靜，不帶半點起伏。

  電話那邊的江哲宇，盯著頭條新聞上剛刷新的桃-色話題——“驚！國民老公江哲宇夜宿秦采薇香閨”，他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苦笑道：“菲姐客氣了，仁信醫院的事隻是舉手之勞，至於我跟秦小姐，恭喜談不上，還差得遠呢。”

  譚菲笑，溫溫柔柔：“哪裏的話？你這麽努力，苦心人，天不負，總有一天會得償所願的。秦小姐是不太好招惹，可一旦得到秦小姐的青睞，整個錦城應該不會有人敢小瞧了哲宇你吧？”

  江哲宇心裏何嚐不懂譚菲的意思，他被江振業和江彥丞父子逼得走投無路，居然打起了那個常年寡居的秦大小姐秦采薇的主意，無所不用其極，終於讓他跟她上了一次新聞頭條，尺度還十分驚人，幾乎跟江彥丞酒店私會小情人的新聞打了個平手。

  隻是這秦采薇真不是好惹的，在跟顧四少結婚之前，解決了多少顧四少的情人，囂張跋扈的名聲在外，誰也不敢靠近，他江哲宇鋌而走險惹了個姑奶奶，現在隻能等秦家那邊的動靜兒了。

  “既然哲宇你這麽心神不寧，我就透露給你一點兒內部消息。”譚菲點破了江哲宇的心。

  “菲姐請說。”江哲宇坐直了，誰的話他都敢不當回事兒，隻有這個雙腿殘廢的女人，說的什麽話他都得清清楚楚地記下來。

  “我聽說啊，秦小姐寡居多年，秦部長一直很著急，擔心他們秦家要斷了香火。現在的秦宗寶秦少爺，哲宇你也知道，他隻是秦部長的外甥，跟了媽媽的姓而已。所以，秦部長希望秦小姐能再婚，最好是女婿能入贅，給他們秦家延續香火。秦小姐今年也有三十二歲了，歲月不饒人啊，哲宇你說，秦小姐本人會不會著急呢？”譚菲不緊不慢地說完，聽在江哲宇的耳朵裏，忽然讓他有了信心——

  別人說的他還會懷疑幾分，可譚菲說的他信，畢竟這位譚家六小姐跟秦家大小姐身處同一個階層，日常耳濡目染的內部消息，是他們這些人很難知道的。

  “菲姐，這個消息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江哲宇把煙都給掐了，激動得站了起來。

  入贅秦家？做上門女婿？生下來的孩子跟著秦家姓？

  誰在意這些！

  隻要能往上爬，隻要能扭轉這一塌糊塗的人生，他江哲宇什麽都願意！

  “不必客氣，我隻是投桃報李而已。因為你怎麽對我，我就會怎麽對你，大家做人要講道理。現在好了，你可以放手一搏了。”譚菲笑道。

  江哲宇在電話最後還是不解地提問道：“菲姐，別怪我多嘴啊，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那個陸醫生已經那個樣子了，什麽氣候也成不了，為什麽還要咄咄相逼？他弟弟死了，他又換了心髒，這輩子差不多算是完了吧？”

  譚菲映著彩霞的臉上笑意終於全都收了，卻沒有歇斯底裏，隻是溫柔裏帶著冷意：“哲宇，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別人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他們，他這輩子完不完與我無關，我要讓他生不如死，他就不能好好活著。”

  “這……”江哲宇莫名打了個寒顫，這個可怕的女人啊，被她纏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對，對，對，菲姐說得對，這是你們夫妻的私事，我也不便插手，那菲姐多保重，我這裏有電話進來了……”江哲宇正好借著電話打進來的由頭，打算結束這次談話。

  譚菲並不糾纏，依舊溫溫柔柔地回應：“好，你去忙吧。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江彥丞那個人心思可多了，她跟小七離婚，恐怕不是自願的。如果有一天，你沒有辦法對付江彥丞了，我給你最後一個錦囊——”

  江哲宇恨不得把耳朵貼在手機上：“菲姐請說。”

  譚菲笑了笑，輕輕道：“很簡單啊，抓住他的軟肋，以我這麽長時間的觀察來看，他的第一軟肋不是別人，就是我們家小七。哲宇，你可不要被他們已經離婚的表象騙了。”

  江哲宇忽然間腦海裏閃過了司徒展悅的話，跟譚菲一拍即合：“對！之前小悅兒也說過，江彥丞跟小七不像是真離了，也許這次江彥丞的什麽緋聞小情人也隻是障眼法……菲姐，多謝提醒，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好呀，那就提前祝賀哲宇你拿下江氏集團，解決幹淨所有的障礙了。我這裏也正好有電話進來，那就再見吧。”譚菲似笑非笑地盯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忽然換上了笑臉，接通了另一個視頻通話，眼神無辜無害：“奶奶，您又想我了？對不起，讓您為我擔心了……”

  自從有了譚菲的消息，謝靈書往鹿城的電話視頻一天至少兩次，現在是傍晚，又打來了。

  “你才小產過，要好好保重身體……”謝靈書在那邊嘮叨叮囑著，又提起陸翊：“陸翊那孩子醒了，你們倆什麽時候……”

  譚菲的眸光掃過站在謝靈書身後的林清婉，另一隻手撫著小腹的位置，她的孩子已經沒了，她甚至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她曾經想過要生下他，也許會是個可愛的孩子……

  可是，產檢報告單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留。

  陸翊更輕蔑地嘲諷她，這個她千辛萬苦得來的孩子，不知道是誰的野種！是個肮髒惡心的東西！

  現在，陪伴了她三個多月的小生命沒有了，她徹底又成了一個人，那麽，罪魁禍首陸翊又有什麽資格活著！

  她會讓陸翊痛不欲生，永遠不能得償所願！

  餘光一瞥，譚菲看見她的媽媽靳曼雲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醫生同行，正從椰樹小道那邊朝她走過來，她的眼神盯住了那個白大褂，唇頓時抿了起來，對謝靈書說話卻依舊溫柔乖巧：“奶奶，我媽來了，有她照顧我，你們別擔心。四嬸兒，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之前說了很過分的話，請您別生我的氣……”

  “小菲，奶奶又來視頻電話了？”靳曼雲走過來，笑問道。

  視頻雙方的人打了個招呼，靳曼雲介紹著站在她身邊的男醫生：“媽，這是小菲現在的主治醫生唐洛，國外回來的高材生。”

  “您好，我是唐洛。”那醫生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兒，鏡片後的雙眸狹長，莫名讓人不能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