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譚璿回去後，夫妻倆深夜又視頻了一會兒，江彥丞隻是提了給江振業配型的事，絕口沒提殷家。

  霍爾再三強調，殷家的來曆對譚家來說是禁忌，他不敢跟譚璿提。

  白家他可以撇清，可殷家撇不清，甚至他之所以一口承認了與白家的淵源，也不過是為了不暴露殷家。

  他實在是一個狡詐的商人，被逼退的時候，還在選擇對他自己最有利的路——

  他想解決幹淨之後再說。

  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回來的時候撞見我媽了，她沒說什麽……”譚璿趴在床上，咬了咬自己的指甲，聲音很羞愧，臉色也羞愧。

  江彥丞覺得難受：“都是老公不好。”

  譚璿內疚道：“我也不好。”

  江彥丞不願繼續想下去，想他的嶽母如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他自己的原罪，換了個話題：“陸翊的身體怎麽樣？”

  譚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可以開口說話了，精神還可以，就是好像記憶出現了一點問題，不知道是不是他不願意麵對，他不記得陸放已經……”

  譚璿頓住，又擔憂道：“我現在很擔心，怕他知道了陸放的事會受不了，他才做完了換心手術，這個打擊對他來說是致命的。還有，我不知道後麵要怎麽辦，在ICU待30分鍾，我都覺得呼吸困難，我怕看到他的眼神……”

  跟現任談起前任，這本也是不應該的，何況江彥丞現在自身難保，她還希望他做什麽呢？

  所以，暴露了自己的擔憂之後，譚璿又笑道：“總有辦法解決的，我答應了明天帶吃的過去，今天特地問了醫生陸翊可以吃什麽……”

  她故作輕鬆，對江彥丞道：“明天你要小心，不是說他們的手段很陰毒嗎，會不會在背後搞鬼？幾次都敢對你下手，又是綁架又是車禍的，你得千萬注意。”

  話題一變再變，譚璿最後問道：“那要是江氏集團的事情處理得順利，你什麽時候離開錦城？”

  分別是肯定的，她早有準備。既然他們都知道江彥丞的過去在LA，想解決就必須要回去，也沒什麽理由欺騙自己。

  “給江振業配型後就走。”江彥丞回答。

  “……”譚璿沉默了。

  她是知道江彥丞對江振業和成玲玲的恨意的，作為妻子，她撞見了幾次江彥丞做惡夢時的樣子。在國外打拚了那麽多年，江彥丞是因為放不下仇恨才回來的，他自己也從沒否認。可是現在呢？

  他答應給江振業配型，就等於是答應和解，他不報仇了。

  譚璿沒有什麽仇恨要報，即便是對譚菲，她也沒有所謂的報仇，朱夢琪和李明喻已經自食惡果，她不想再管。但是假如讓她站在江彥丞的角度去思考，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人與人之間真的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也許她會報仇，也許她不會，也許當她成為江彥丞，根本活不到現在。

  “骨髓移植不是小事，雖然現在的技術已經不需要進行骨髓穿刺，主要是通過外周血采集造血幹細胞，但還是有風險，比如有些人對動員劑的反應很嚴重，也不是沒有失敗的案例……”譚璿擔憂地說。

  江彥丞叫了她：“寶寶，你曾經是醫生，對於這些事不要太悲觀，老公身體好著呢。全世界那麽多人都捐獻了骨髓，救了其他人的命，老公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唯一遺憾的是，我想救的不是他。”

  譚璿伏在枕頭上，看著鏡頭的眼睛潮潮的：“醫生也是人，他們也沒法預料到最壞的結果，骨髓移植前幾天你就要住院打動員劑，還不知道江振業的身體需要多少造血幹細胞，單是采集的時間就不能確定，也許要花費好幾個小時，采集過後你的身體可能一兩個星期沒法恢複，說不定半年都……”

  骨髓移植是神聖的事情，可以用自己的造血幹細胞去救另一些人，無論從哪個層麵上來說，都是值得提倡的。

  其實，在海城醫學院讀書的時候，譚璿宿舍幾人都加入了中華骨髓庫，如果真有病人跟她配型成功，她肯定也會救人。

  隻是事情到了江彥丞的頭上，想到他在捐獻骨髓時會遇到的風險，以及過後還要回LA的種種，她就怎麽也放心不下了。

  “我不是很希望你住院……”譚璿哽著說，她真的最不喜歡醫院，如果可以，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進去，她已經不是醫生，她可以有普通人的念想。

  “江太太的醫學知識還沒忘光，不錯不錯，考試還可以考滿分。”江彥丞在那邊笑了笑，扯開話題哄她，眼神直視著視頻裏：“但是，寶寶，老公騎虎難下了，江振業必須救，否則老公沒法在錦城呆下去，奶奶不會答應，公眾也會對我指指點點，我的名聲會很壞，老公雖然不在意他們指手畫腳，可我……”

  他的語氣很輕，沒繼續往下說，譚璿已經懂了——他還是介意的，介意不能跟她安安穩穩地在一起。

  江彥丞很貪心，他不僅想要她，還想讓她始終都幹淨，讓譚家不受牽連，哪怕是擔了“孝子”的虛名。

  “嗯……”譚璿點了點頭，她差點又要說出喪氣的話了，如果江彥丞的故事真是“王子複仇記”，那麽他的複仇可算是一點爽點都沒了。不能痛痛快快地打打殺殺，讓賤人受到該有的懲罰，最不濟也該是活活地憋死賤人才對，現在這種以德報怨、認賊作父的情節，怎麽能算是複仇了？

  “江彥丞，你真是最慘的王子複仇故事男主角。”譚璿擠出笑，她不肯再說傷江彥丞心的話，不會再提分手，這是江彥丞的選擇，她尊重他。

  “我不是王子，但我有小公主。”江彥丞朝屏幕伸出手，眼神溫柔：“要是有人告訴我，早點回來就能碰見小公主，老公肯定早就回來了。”

  譚璿才不信：“你早點回來幹什麽？你的女朋友那麽好看，肯定沒我什麽事兒。再說了，要不是在硯山遇見，我根本不會認識你，更不會那麽瘋狂地跟你結婚……”

  江彥丞的眼神含笑，似乎是想起了久遠的過去，不置可否道：“所以，事情必須累積到一個度，才會發生逆轉，如果我早早回來，也許我家寶寶連看也不會看我一眼。”

  譚璿挑眉：“不至於吧？你那麽好看，氣場有時候又大得嚇人，我會很樂意為你拍照的。”

  “隻是拍照？不會愛我？”江彥丞笑問。

  譚璿強道：“那時候你也不愛我呀，你有女朋友，你愛她！”

  江彥丞笑：“我一直愛你，小公主。”

  譚璿以為江彥丞是認輸了，她提了前女友，他不敢再跟她爭辯，忙附和道：“那我也一直愛你，還找你結婚！”

  “嗬。”江彥丞無可奈何，“找我結婚就好，別的，我都不在意了。”

  譚璿狂點頭：“好吧，好吧，我老公就在等著我這一句呢，別的我也不在意了。”

  她學他說話，江彥丞也沒再揭穿，又道：“寶寶，時間不早了，老公說兩件事你記住，第一，在江家的眼裏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無論老公接下來是不是要給江振業配型，住院也好，記者圍堵也好，你不要出麵，也不要回應記者。第二，老公解決完了江振業的事，才能安心地離開錦城，他的配型未必能一次成功，所以他暫時不會過河拆橋，爺爺那邊我也有個交代……”

  “……”譚璿聽不下去了，別人住院她還可以去探望，她老公住院，她卻連頭都不能冒，當做互不相幹，太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