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入口處。還是有賓客陸陸續續地接受安檢進來。彼此之間認識或者不認識，都在寒暄著，圍繞著譚老今天的大壽。“程總，您來了。”度假村的接待顯然認識程實，見他來了，忙笑著問候。“恩，你好啊。”程實也跟對方打招呼，還是那個老幹部般的體態。人到中年，他沒有像江彥丞他們那樣刻意去保持身材，或者將一切年輕身體的美好展示出來，為了愉悅自己，或者愉悅他人。從外表看，程實倒顯得並不那麽出眾，隻是氣度上沒人敢小瞧了他。程實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不顯山露水，也不怎麽與人為敵，一直規規矩矩地做人做事，所有中年男人該有的一切特質，他都盡量做到。唯獨——沒有孩子。他和太太結婚已經十年了。沒有孩子這一項，似乎可以抵消他以上所有的特質，在諸多的公開場合，多少回陷入尷尬。中年已至，上有老下有小，這是常態。他缺了一樣，所以他成了不完整的中年人。“這位是……”接待見程實旁邊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十八九歲的男孩，關切地詢問了一句。程實的手隨即拍了拍男孩單薄的肩膀，介紹卻毫不含糊：“他叫陸放，海城醫學院的高材生……”接待馬上就明白了，忙對陸放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你好你好，快上車吧，姑爺早就到了。”這是譚菲父母的度假村，陸翊自然就是姑爺，程實那麽一介紹，精得要命的接待立馬知道來的是誰。“陸放，走吧。你身體沒問題吧？”程實詢問著陸放，心裏卻有疑問，這孩子的臉色很差，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我沒事，謝謝。”陸放的話很少，在麵對接待的殷勤時，他甚至都沒有禮貌地回應，隻是生硬地對程實道了謝。程實正待再說些什麽，眼神一瞥，看到了匆匆忙忙朝他們走過來的陸翊，程實頓時笑了：“陸放，你大哥來接你了？”陸放不回答，腳步卻頓在了原地。“陸放？你怎麽來了！”然而，當陸翊走近，看到陸放的那一刻，他居然是質問的語氣，“不是讓你留在醫院休息嗎？你來幹什麽！”陸翊的語氣很衝，是程實難得看到的。在陸翊朝他看過來時，程實笑道：“小陸啊，我剛問陸放身體怎麽樣，他說還好，剛才在度假村門口看到他，沒請柬，沒等你來接他，我就帶他進來了。”程實把責任撇得幹幹淨淨，隻做了姐夫該做的表麵，卻不去探究每個小家庭的內裏矛盾。“謝謝二姐夫，我有幾句話跟陸放說。”陸翊不是一個拎不清的人，有火也不會衝著不相幹的人發作，跟程實道了謝，便帶著陸放去了一旁。程實也不多管閑事，上了接待的車，先朝主場地去了。“陸放，你為什麽不聽話？你來幹什麽？回答我！你來幹什麽！”陸翊今天顯然不太理智，尤其是在看到陸放出現的時候，尤其不理智，把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陸放卻很平靜，除了臉色很白，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對勁：“譚菲邀請我來的，我為什麽不能來？難道因為我生病了，就要窩在醫院等死嗎？大哥，我也想出來見見世麵，你不要老是覺得我是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這裏有什麽好玩兒的？有什麽世麵好見的？譚菲邀請你，你就來？你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陸翊拽著陸放的胳膊：“回去！不準再跟譚菲有任何接觸！”“大哥，你不是要跟譚菲離婚嗎？為什麽今天還要來湊熱鬧？是不是譚菲又威脅你了？”陸放還是固定地不肯動，他似乎鐵了心要留下來。正在這時，度假村的接待朝他們兄弟倆走了過來：“姑爺，門外有一位先生要見你，好像是來給你送什麽文件的，說是要親手交到你的手上。”陸翊一聽，鬆開了陸放的手，命令道：“在這裏等我，哪兒也不許去！”說完，陸翊跟著接待走了，腳步仍舊匆匆。陸放雙手插在寬大羽絨服的口袋裏，真的乖乖站在那等他大哥，然而他的視線卻放得很空，手在口袋裏緊緊地握著，他今天來，沒有別的目的，隻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請問譚菲在哪裏？我想找她……”低著頭的陸放忽然聽到那個敏感的名字，皺著眉抬起頭，瞬間跟眼前的女人視線碰上。陸放沒叫女人的名字，倒是女人先叫了他，表情異常吃驚：“陸……陸放？”陸放抿唇，跟陸翊很像的五官是病態的蒼白，他也出於禮貌，跟女人打了招呼：“朱夢琪師姐，你好。”朱朱的笑容異常尷尬，透著一種死灰般的白，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像是在比賽誰先倒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