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對的，但是一跑了之，連老公都找不著，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進了醫院，譚璿，你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嗎？”

  江彥丞沒有給譚璿時間緩衝，正色道：“每次老公一想到你，就會更愛惜身體，更惜命。就這一點上來說，這次老公對你很失望，寶寶，你是怎麽做人老婆的？”

  譚璿的意識恢複，頭就開始疼得要死，江彥丞一來，他一說話，她就不能控製自己忍住情緒，明明剛才在陸翊的麵前她已經做得很好，隻有丟臉，隻有狼狽，沒有乞求和謙卑。

  但是啊，江彥丞怎麽能一樣呢？

  他從來都不一樣。

  譚璿忽然把頭埋進了江彥丞胸口，緊緊揪著他的衣服，她的聲音哽得特別厲害：“我怕你不要我……”

  江彥丞雙臂收緊，灼熱的唇印在她的耳際，輕笑：“嗯……下輩子吧。”

  “對不起，我給你丟臉了……你肯定很難堪……”譚璿還記得公眾場合逃走的事：“我總是這樣……對不起……”

  江彥丞無奈，把她從懷裏小心地拽出來：“自己犯的錯，自己去彌補，自己丟的臉，也要靠自己找回來，這是你應該做的，老公再疼你，也沒法幫你。當然，目前最重要的當然是養好身體。快，別哭了，躺下，還在輸液呢。媽等會兒過來，不要哭得像老公欺負你了，嗯？記住了？”

  出事的時候，誰也不希望身邊空無一人，尤其是當她知道還有人可以商量、可以訴說，像江彥丞這樣不回避的態度，給了譚璿最好的安撫——譚家當然不會不管她，可是譚家解決事情的態度從來都簡單粗暴，子孫犯錯，按照最苛刻的方式去處理。

  醫療事故發生後，她被吊銷醫師執業資格，平息了仁信醫院的用藥風波，給她足夠的錢，讓她遠離錦城。

  沒有迂回，沒有婉轉，幹幹脆脆，你錯了，不應該學醫，不應該給醫院帶來麻煩，不應該出那條人命，但你也不用太過悲傷，因為畢竟人已經死了，而你，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又有誰能傷害你呢？誰也傷害不了譚家的孩子。

  “怎麽還在哭？水龍頭關不掉了，恩？”江彥丞低頭親了親譚璿的眼睛，摩挲著她臉上的淚痕：“再哭，老公也要跟著哭了啊。”

  譚璿視線忽然定在江彥丞的手上，她忙握住他的手：“你的手怎麽青了？跟誰動手了嗎？”

  江彥丞勾起唇，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一群雜碎，已經解決幹淨了，別擔心。”

  “為什麽會有人對你動手？你知道是誰？”譚璿雖然意識模糊，可她並不傻，江彥丞沒點破，但誰會在她出事後對她老公動手？事情那麽湊巧，就顯得刻意了。

  “我給你打電話，你看到了嗎？”譚璿還握著江彥丞的手，有話直接問，這是他們夫妻的相處之道。

  “老公看到的時候，已經打不通了。”江彥丞歎氣，反握住她的手，塞進了被窩裏，輸液特別冷，他給她暖著：“遇到危險的時候，打不通老公的電話，又給別人打電話了？嗯？”

  陸翊送譚璿來醫院的事，誰不知道？以譚璿往日的作風，她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沒有！”譚璿想搖頭，可是太疼了，她疼得腳趾頭都蜷縮了。

  江彥丞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好看”來形容了，心肝都要嚇出來，連歎氣都歎不了：“別動，老公不說話了，哪兒疼不要忍著。”

  “我沒給別人打電話……”譚璿還在嘟囔，特驕傲似的抬起下巴：“你不接電話，我想想生無可戀了，隨手把手機……扔江裏了。”

  “……”江彥丞一時接不上話，哭笑不得：“哦，江太太，那你很棒棒啊……老公寧願你給別人打電話……小瘋子，誰管得住你？嗯？老公現在連想揍你的心都有。”

  譚璿特可憐地朝他伸著胳膊：“你不舍得揍我……”

  江彥丞俯下身，讓她抱得到他，以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相擁，江彥丞的呼吸都在她耳邊：“對，永遠不舍得，所以小螃蟹這麽有恃無恐。”

  “喲，我們進來的不巧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譚菲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種膩歪的場景，江彥丞夫婦的關係特穩固，似乎半點沒受這次意外狀況的影響。譚小七的頭上纏了紗布，還是不妨礙兩人秀恩愛——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

  “四嬸兒，我先去看看陸放，就不陪您了。”譚菲笑著，把一個人讓了進去。

  林清婉看著譚菲，微微地點了點頭，神色有一點不自然，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媽，您來了。”江彥丞看到嶽母，早就站起了身，一隻手卻還被譚璿握著，譚璿搖著他，嘀咕：“我媽怎麽知道了？江彥丞你怎麽告密呢？”

  “我不來，你打算翻天了？”林清婉把包放下，朝病床走去：“就算小江不說，你六姐也已經告訴我了。譚璿，你太不像話。”

  譚璿的手跟長在江彥丞手裏似的，她無顏麵對媽媽，就仰頭去看江彥丞：“江彥丞……”

  “就知道纏著小江，什麽爛攤子都丟給小江收拾。”林清婉沒一句好話，句句都在懟自己的女兒。

  譚璿現在頭疼得要死，心理脆弱得要命，連一句重話都不能聽了，帶著哭腔道：“媽，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聽到譚璿這句話，林清婉的臉色一黑：“小璿，胡說什麽！”

  林清婉喝出的聲音很大，是她一貫不會有的語氣，別說是譚璿了，連江彥丞也嚇一跳，但他反應很快，把譚璿的手捏在手心裏，安撫地摩挲了兩下，一邊道：“媽，您不是不了解她的脾氣，口無遮攔。見我們來，委屈了，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他說著，還用手指勾了勾譚璿的鼻子，笑問道：“譚大寶，看咱媽偏向我，你就開始吃醋了？嗯？沒大沒小。”

  “不準叫這個名字呀！”譚璿想咬他的手指，抓著江彥丞的手，撇撇嘴不說話了。

  林清婉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也沒有像一般的母親那樣，看到女兒受傷，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她的人來了，可她的言行舉止很克製，連情感也沒外露太多。

  她站在那，譚璿反而不自在了：“媽，我真沒事兒，你別擔心。”

  林清婉“嗯”了一聲，忽然動了，卻是折身往病房外走：“小江，這裏交給你，小璿多勞你費心。我出去一下，晚些時候再來。”

  不等譚璿他們說話，林清婉已經拎起包走了，在病房裏的時間連五分鍾也不到。

  譚璿的眼神有點暗，追著她的背影：“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為什麽我媽對我那麽放心啊，從小到大一直很放心。”

  江彥丞眉頭皺著，他有些話不好說，可另一些話卻非說不可：“寶寶，有件事老公得跟你說，你失血過多昏迷後，是陸翊給你輸的血，他現在估計身體也不太好，老公必須要感謝他。”

  “什麽？”譚璿一呆，直愣愣地對上江彥丞的眼睛……

  仁信醫院五樓。

  林清婉找到了正在翻箱倒櫃的陸翊，他在翻找什麽資料，整個辦公室裏一片狼藉。

  陸翊找得太專注，連有人進來也不知道。

  林清婉站在門內，提示性地敲了敲門。

  陸翊抬起頭，朝門口看過去，就沒再收回眼睛：“你不打算說，為什麽又來找我？！”

  陸翊才輸完血，臉色很不好，更讓人擔憂的是他的情緒，他仿佛已經瘋得透透的，隻想找到一個答案。

  林清婉得體地站在那，沒再走近一步，她的身上有歲月沉澱過的威嚴：“陸翊，我不知道你在追查什麽，但是我和你的父親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你父親也已經過世多年，別再讓你們陸家的嘴臉更難看了。”

  “沒有半點關係？你當然和一個死人沒有半點關係！可是我家的相冊裏有你的照片，你抱著一個孩子……那是哪一年，你心裏很清楚……”陸翊冷笑，帶著十足的嘲諷：“你撇得幹幹淨淨，一走了之嫁入豪門，就沒有對那個孩子心存半點愧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