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菲一進門，隨意地說著話，不躲不避地看向站起身的江彥丞，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婉可人，不見任何異樣。

  江彥丞也是一樣，笑道：“我們出發得早，這不是碰見石頭了嗎，順道就來大哥家坐坐。六姐和六姐夫這是專程來大哥家拜訪？要真是，那我和小七就慚愧了。”

  江彥丞笑著說話，似真似假地問。

  陸翊推著譚菲的輪椅進來，跟譚嚴打了個招呼，話還是不多，在麵對江彥丞時眼神也有點不對，畢竟，兩個人昨晚才見過。

  昨晚那冰冷的雨夜啊，失態的陸翊狼狽無措的樣子，永遠定格在監控錄像裏麵。江彥丞不打算提，陸翊顯然也是一樣。

  “大哥，你聽聽彥丞說的，他這張嘴和小七一樣厲害，我和陸翊來大哥家，還說什麽拜訪不拜訪的？大哥難道嫌我們煩啊？是不是啊大哥？”譚菲開玩笑道。

  譚嚴忙著給他們倒茶，無奈地歎氣道：“小六，你說對了，你和小七還有石頭，要是能聽話一點，不折騰我這中年人，我就謝天謝地謝譚家祖宗了。小陸，來，坐，喝茶。”

  “我們譚家的幾個姑娘都不是好惹的，從小二到小四，再到小六、小七，別說，還就小六的脾氣好點兒，小二是年紀大了點，成熟了，但還是讓家裏操心。小四呢，大院兒裏長大的，跟老三都能打起來，也就路茗那小子還能忍忍她。小七我是看著長大的，家裏最小嘛，都慣著她、讓著她，小江，你要吃苦了。”

  譚嚴笑著說了一堆，江彥丞看著廚房方向，唇角彎起來接話：“苦中作樂吧，乖起來可乖了，鬧起來就是個吵架精，房頂都能掀了。”

  譚璿正好端了涼菜出了廚房，聽見江彥丞說話，她立馬懟他：“江彥丞你說誰！”

  譚嚴哈哈大笑：“被聽見了啊，小七，你老公在這兒批鬥你呢，’吵架精’這個詞也算貼切，小四是’打架精’。”

  “大哥你很無聊。”譚璿剛才吼完江彥丞，就對上了陸翊看過來的目光，陸翊的眼神很平靜，又似乎欲言又止。

  譚璿想起昨晚那個打不通的電話，從此那個號碼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她再也不會打了，再也不會打給陸翊。

  六年換一個心死，無數個無望的時刻堆疊，到昨晚，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放下得很平靜，令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陸翊出現得不合時宜，但他也不是不可以出現，他隻是礙眼，但他可以存在。

  譚璿沒有跟江彥丞計較，把菜端去餐桌上了：“江彥丞，大嫂說準備開飯了，你叫石頭下來吃飯。”

  “好嘞……寶寶真乖。”江彥丞站起身，路過餐桌，在譚璿臉上吻了一下，吻完就跑上樓。

  “江彥丞！”譚璿被偷襲，眼睜睜看著江彥丞上樓梯，她仰著脖子瞪他，氣得跺了下腳，唇邊卻有笑意。

  譚嚴在背後笑：“哎唷，我們老七今天表現不錯啊，居然沒罵人，吵架精這個外號不怎麽準確嘛。哈哈哈。開飯，開飯。”

  還不忘招呼譚菲夫婦：“小六，小陸，這茶是上回中秋小江送的，好好品一品，要不是你們來，我還舍不得拿出來呢。待客的珍品啊。”

  譚菲淡然地聞了聞，卻並沒有喝，對路過的譚璿笑道：“小七，彥丞挺神通廣大的啊，這普洱茶膏恐怕有幾十年了吧，哪兒弄來的？陸先生，你這麽隨便喝一口，可就喝掉了普通醫生一個月的工資啊，嚇人不嚇人？”

  不等譚璿和陸翊說話，譚菲又轉頭看向譚嚴，歎氣道：“大哥，還好我有點醫學常識，孕婦可不好喝這種茶，你差點就把你外甥給嚇著了。”

  譚嚴還真沒料到這一出，正好榮蘭心從廚房端菜出來，聽了這話，解圍道：“小六，你大哥是什麽性格你還不清楚嗎？甩手掌櫃。我懷石頭的時候，他壓根兒沒管過，一天到晚忙得不著家，你是該替我好好臭臭他！不然還以為石頭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呢！”

  “誰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所以我外號叫石頭嗎？！”譚磊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跟江彥丞走得勾肩搭背的，偶爾還湊近了嘀咕兩句。

  “你外號叫譚猴子！”榮蘭心朝兒子輕罵了一聲，輕輕拍了譚璿一下：“小七，來端菜，今天就隻有家常菜了啊，我也好久不下廚了，隨便弄幾道小菜就算了。小六，小陸，別介意啊，口味另說，但肯定孕婦都是可以吃的。”

  “辛苦大嫂了，我們有什麽吃什麽。”譚菲笑，不動聲色地對陸翊道：“陸先生，去幫忙端菜吧，我們倆都呆坐著，也不像話啊是不是？”

  “好。”陸翊早已經起身，跟著譚璿進廚房去了。

  “哈哈哈，你們大嫂在外麵還挺給我麵子的，一到家裏人麵前，老底兒都給我掀開了，這個家，還是她做主。”譚嚴無奈地給自己台階下。

  榮蘭心幾句話化解了剛才尷尬的局麵，譚菲的幾句漫不經心的話，問得譚璿無言以對，讓陸翊再喝不下去一口茶，就連譚嚴都差點下不來台。

  “爸，這茶真那麽好，我剛聽六姑姑說啥？幾十年的茶了，那還能喝嗎？”譚磊衝到茶幾前，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品都沒品，直接一口幹了，喝完咧著嘴道：“哎呀，欣賞無能，還是可樂雪碧好喝，不懂你們大人的審美口味。”

  在他老子要動手打他之前，譚磊機敏地躲開，往陽台跑去：“爸，你能不能堅持民主精神！你喜歡不代表別人也要喜歡對吧！就不能有點人權嗎！”

  譚嚴往洗手間去：“茶就是文化，喝了是健康是品位，像你天天惦記垃圾食品！”

  家庭聚會比較隨意，榮蘭心在廚房炒菜，譚璿打下手，陸翊端菜，也幫忙收拾，譚磊跑去陽台上玩遊戲，客廳就剩譚菲還坐在輪椅上，笑看著江彥丞：“彥丞，廚房人滿為患，你也成閑人了，和我一樣。”

  江彥丞索性在譚菲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的眼眸沉黑，唇邊泛起些微笑意，直視著譚菲：“正好兩個閑人聊聊天兒。六姐現在親眼看到小七沒事，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