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彥丞太沒有底線了，譚璿都摸著自己手機了，可她抽不回手，就貼在江彥丞腿上，她暴脾氣上來，抬腳就想跺江彥丞的腳：“你放不放手！”

  “耍無賴了是吧？”江彥丞躲開，腳往後一挪，譚璿追上去踩他，江彥丞跟踩了爆竹似的跳起來，還捏著譚璿的手不放，兩人跟桂花樹下一個走一個追，一直黏在一塊兒。

  “哎唷，我的媽呀！嚇死我了！”

  有人在背後大叫了一聲。

  譚璿被嚇了一跳，重心不穩栽到了江彥丞胸口，江彥丞的腳這回沒躲開，被江太太一腳跺了上去。但他眼疾手快，還是把江太太給抱住了，扶她站穩。

  剛才大叫的譚磊受不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責道：“我說你們倆什麽時候能不鬧了啊？我都兜一圈兒回來了，你們倆還在摟摟抱抱的！最看不起你們這種大人了！”

  譚磊哼了一聲，朝身後的兩人道：“六姑姑，六姑父，我們走吧，別理小姑姑他倆了！”

  陸翊推著譚菲的輪椅，正從黑暗中走出來。

  譚菲笑道：“石頭，你還小，不懂剛結婚的小兩口最恩愛嗎？你小姑姑和小姑父情不自禁，懂不懂？走吧，去拍全家福，別讓太爺爺他們等急了。”

  陸翊什麽也沒說，昏暗中他的臉根本看不清，推著譚菲離開了這裏，平靜得仿佛從來不曾失態。

  江彥丞哪管別人怎麽想，他更管不著陸翊，江太太現在在他懷裏。他“噝”了一聲，控訴道：“趁人之危啊譚璿，你踩斷了我的腳怎麽賠？你下不下來？”

  譚璿一隻腳還踩在江彥丞鞋上，她被她大侄子譚磊給訓得沒臉見人了，頭抵在江彥丞胸口，忽然一把推開他，崩潰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賠你個大頭鬼！你第三條腿斷了我再賠！”

  江家夫婦的日常無底線，譚璿張口就敢罵，江彥丞起的頭，他在招她！

  江彥丞提腳，在鞋麵上拍了拍，笑噴了：“寶貝兒，你老公第三條腿可不能斷，斷了你怎麽辦？”

  “辦你大爺！”譚璿轉身就走。

  江彥丞死皮賴臉地跟上去：“手機不要了？給我了？合同也不看了？我家寶寶武力值不行啊。”

  “誰是你家寶寶！”譚璿邊走邊扭頭吼他，這死不要臉的江彥丞！

  “切，江叔叔家的寶寶當然是你了，小姨寶寶。”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接了話。

  譚璿低頭一看，路遙小鬼頭咬著棒棒糖，正對她翻白眼。

  “對吧？我說對了吧？秀恩愛，他們倆太過分了，從晚飯後就見不著人影兒，躲起來二人世界去了！”譚磊站在一群長輩旁邊，毫不留情地控訴道。

  吵架吵到了前院，一家人都在，譚璿轉頭看向江彥丞，江彥丞聳了聳肩，一臉不懷好意，譚璿恨恨地用小腿踢了他一下：“你故意的！老流氓！”

  江彥丞忍俊不禁，當著譚家那麽多人的麵，他隨便她踢，笑眯眯地上去摟了她：“好了，寶寶，不鬧了，太不像話了你這樣，走，過去站好。”

  “狗糧有點齁，媽，我想喝水。”譚磊摟著他媽撒嬌。

  “小璿，小江，站到這兒來。”林清婉都看在眼裏，將譚老爺子等安排好，又給譚璿和江彥丞指了位置。

  “媽，我來拍好了。”譚璿自告奮勇。

  林清婉白了她一眼：“全家福，你拍什麽？小李來就行。”

  小李是譚家老宅的警衛，一個愛攝影的小夥子。

  “七小姐，我拍完了你再指導指導。”小李笑了，露出滿口白牙。

  專業攝影師也不能時時都自己上，譚璿隻好又站回去。

  “陸放那孩子呢？”謝靈書忽然問道。

  “來了，來了。”靳曼雲和譚國軍把陸放給帶了出來，看起來臉色好了不少。

  “小叔叔，你和我站一塊兒吧！”譚磊叫著陸放，就要上去牽他。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譚菲忽然笑道：“石頭別鬧，讓陸放站到我和他哥身邊來。小七，你以前拍全家福的時候不總愛蹲在爺爺奶奶身邊嗎？今天怎麽不過來？”

  譚菲的提議沒半點毛病，沒有一個人懷疑她的用意，靳曼雲笑道：“小七長大了，今天有小江在，恐怕不願意去爺爺那邊蹲著了吧？”

  眾人都笑了。

  譚璿把江彥丞的手一牽，還沒說話呢，江彥丞就懂了她的意思，笑道：“那就還是過去爺爺奶奶旁邊吧。我年紀雖然大了點，但是跟著小七輩分小，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啊。寶寶你說呢？”

  哪裏還要譚璿說什麽，江彥丞已經把她拽出來了。

  譚國良笑著搖了搖頭：“小江別再說什麽年紀大了，你還不到三十，最好的年紀，別被小七給欺負了，估計小七天天在家招你是吧？”

  “大伯，我哪有招他？！”譚璿回頭解釋，可哪有人肯信？

  能屈能伸會說話，江彥丞在的地方，氣氛就特別好，一點不尷尬，等把所有人的站位都搞定了，攝影師小李認真地給拍了好幾張全家福。

  拍完了還拿給譚璿看：“七小姐，晚上的光線不行，你可能需要再調一調。”

  譚璿拿了相機，看了看照片：“挺好的，謝謝你啊。”

  “媽，怎麽想到晚上拍全家福？”譚璿問站在一旁的林清婉。

  林清婉道：“爺爺想到的。你大伯大哥他們等會兒要回去，你二姐不是又要出國了嗎，過年還不知道能不能聚齊。”說完這些，林清婉接過譚璿手裏的相機，補充道：“加上你去年中秋和今年春節都沒回來……你知道全家福的意義嗎？每拍一次全家福都會有變化，不是老人更衰老，小孩長了個子，就是人可能湊不齊了。”

  譚璿聽著她媽的話，回頭看了看散了的家人們——

  爺爺奶奶在二姐二姐夫的攙扶下往裏走，腳步已經有些蹣跚，路遙和譚磊蹲在地上又點了煙花，嘻嘻哈哈地笑，大嫂站在那，幫大哥整了整襯衣的領口，江彥丞在和大伯說話，他還幫大伯點了煙，兩個煙鬼居然相談甚歡……

  其實，最可貴的，從來不是什麽幾十年難遇的超級月亮，而是此時此刻的一家團圓。月亮之下，是萬家燈火，是俗世生活，她的那些念念難忘與耿耿於懷，在一年自我放逐的顛沛流離中沒能釋懷，竟在中秋夜的煙火氣裏恩仇盡散。真奇妙啊人生。

  譚璿笑了笑，收回目光，卻發現她媽媽盯著相機裏的全家福，神色有那麽點不對。

  她好笑地問：“媽，怎麽了？小李的技術不如我吧？”

  林清婉沒出聲，卻聽譚菲道：“小七，你過來幫我和陸翊、陸放拍一張照吧，正好你相機在。”

  不是請求，是要求，譚菲臉上帶著笑。

  林清婉的臉色卻更難看，低促地對譚璿道：“拍什麽？有什麽好拍的？讓小李給他們拍，你別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