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璿的手被握住，江彥丞睜開眼，看到江太太的臉懸在他頭頂，他彎起唇，吻了她的手：“寶寶，醒了？”

  “醒你個大頭鬼！快起來！”譚璿根本都來不及去想江彥丞是不是有毛病，一大早就犯病，她抽回手，毫不猶豫地去推江彥丞，把他從床上硬生生地推得翻了個身，被子掀開，沒看到路遙。

  “遙遙不見了！這才幾點啊！她跑哪兒去了！”譚璿急壞了，赤著腳從江彥丞腿邊踩了過去，冷不丁被床上的被子絆了一下，差點從床上栽下去。

  “慢點兒！”江彥丞手快，一把抱住她，無奈地給她放地板上，跟著站起來道：“找找去，昨晚睡覺前門窗我都關好了，大門反鎖，陽台門也關好了，她肯定在家。”

  “地上那是什麽？”江彥丞看到主臥門口散落著什麽東西，走過去一看，頓時不知道做什麽表情了——

  很多照片。

  非常多。

  數一數，可能有十幾張。

  照片旁邊還有個白色的拍立得相機。

  譚璿一臉懵逼，來不及細看那些照片是什麽內容，從相機上跨過去，從客房找到客廳，甚至她的暗房，都沒發現路遙的影子。

  江彥丞忽然叫住她：“小姨寶寶，去衣帽間看看。”

  譚璿從廚房折回來，看江彥丞似笑非笑地說話，料定了路遙肯定是在衣帽間了。

  她二話不說就想衝進去，江彥丞從背後把她拉住，勸道：“別衝孩子發火啊，今天中秋節，不準打孩子。”

  “……”譚璿白他一眼，沒說話，他怎麽知道她就要揍路遙？

  可是進衣帽間一看，譚璿的火頓時就直衝腦門，明白了江彥丞剛才為什麽安撫她了——

  路遙這個小丫頭片子，把她的裙子一件件扒拉下來，滿地都是裙子、衣服、帽子，衣帽間裏一片狼藉。

  小丫頭此刻穿著一件她的超短連衣裙，一直拖到腳踝處，人站在穿衣鏡前，彎著腰費力地把小腳往她的大紅色高跟鞋裏放，頭上還帶著她的一頂禮帽。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都不騎，啦啦啦啦，我有好多漂亮的裙子，還有高跟鞋……啦啦啦啦……漂亮的路遙穿裙子，回家去趕集……啦啦啦啦……”

  靈魂歌者路遙，唱著不知道什麽鬼東西，背對著衣帽間的門，自娛自樂地嗨爆了！

  譚璿又好氣又好笑，肚子有點疼，她剛才急得要死，以為小丫頭怎麽了，原來躲到衣帽間來禍害她的衣服來了！

  譚璿上前一步。

  江彥丞又叫她：“別嚇著遙遙。”

  “都是你慣的！”譚璿轉頭瞪他，壓低聲音道，“不準你再護著她！”

  “路遙！”譚璿不輕不重地叫了路遙一聲。

  剛穿好一隻高跟鞋的路遙轉過頭來，齜著牙朝他們倆傻笑：“江叔叔！你們醒了啊！”

  譚璿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撞到了江彥丞懷裏，江彥丞笑著扶住她：“寶貝，淡定，淡定。”

  路遙小丫頭戴著譚璿的超大墨鏡，整張臉都被擋住了，唯一露出來的隻有她小小的嘴巴，嘴巴上塗了紅豔豔的口紅，畫出了一個香腸嘴。

  這小丫頭不止是試衣服，還試了口紅，還有她手指上塗了指甲油，也就是說譚璿的化妝品也被她禍害過了！

  “沒有蛋，我定不了！”譚璿一點不含蓄地把江彥丞推開，三兩步就衝到了路遙麵前，一把把路遙從地上給抱了起來。

  路遙腳上的高跟鞋馬上“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太大了，她當然穿不上。

  “江叔叔，你覺得我好看嗎？”路遙在譚璿懷裏還不死心，一點沒有覺悟，把墨鏡摘了，發現小丫頭還畫了眉毛，用睫毛膏染的，臉頰上有粉，有腮紅，畫得像猴子屁股。

  “路遙，你、完、了！”譚璿抱著她往外走，江彥丞在背後撓了撓路遙的臉：“小家夥，小姨寶寶生氣了，你該怎麽辦啊？”

  路遙嘻嘻笑，在譚璿懷裏對江彥丞道：“江叔叔，我給你拍了照片，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江彥丞笑，主臥門口的那些照片兒，他一眼就看到了，照片裏的人是他和江太太——第一次留下證據的床－照。

  “乖乖站好了！路遙！不準動！我現在就給你把照片兒拍下來，給你爸媽發過去！”

  在江太太去客廳教訓路遙時，江彥丞去主臥收拾殘局，蹲下來看滿地的相片紙——拍立得拍出來的照片立等可取，真是個好東西。

  江彥丞一張一張照片拾起來，四歲的小孩子拍出來的照片，拍攝的距離掌握得很好，不遠不近，光線自動補足，居然拍得不錯。照片上，江太太睡在他的胸口，表情很自然。有些照片上，他睡得很沉，唇卻貼著江太太的頭頂，胳膊也抱得很緊……

  還有，江太太的腿架在他的腿上，一點都不含蓄。

  淩亂的床單，被踢開的被子，完整的床－照，完美記錄了夫妻兩人的睡姿和狀態。

  路遙是可塑之才啊，如此寫實的風格。

  江彥丞把照片收起來，拿起拍立得去了客廳。

  “我睡醒了嘛，沒有人陪我玩，你和江叔叔在睡覺，我就自己玩了。”路遙撇撇嘴，還在找借口。

  “你是怎麽爬下床的？！”譚璿問。

  路遙委屈了：“我睡醒了就在床外麵啊，我就爬下去了嘛。”

  江彥丞忙解釋：“是我。我怕你晚上睡覺不老實，把遙遙壓著了，所以把她抱到了我那邊。”

  譚璿：“……”

  江彥丞的解釋，譚璿竟無言以對，她睡覺的確不老實，江彥丞還真是了解啊！

  看到江彥丞拿了相機過來，譚璿又指著相機問道：“誰讓你動相機的？”

  路遙眨了眨眼睛，粗粗的眉毛像蠟筆小新似的，小嘴巴鮮紅，又囧又萌：“我家裏有這個相機啊，我想給小姨和江叔叔拍照嘛。我在家裏也給爸爸媽媽拍照的。江叔叔，我拍得不好嗎？”

  江彥丞衝她笑，不敢得罪江太太。

  “拍了多少張？”譚璿問江彥丞。

  江彥丞已經數過了：“差不多十張吧。”

  譚璿沒洗臉沒刷牙，還穿著家居服，抹了把臉道：“盒子裏就十張相紙，要是有一百張，你也肯定給按沒了才算完！路遙！”

  路遙馬上站直了，軍姿：“到！”

  把自己畫得跟小鬼似的丫頭，穿一身不合身的連衣裙，眨巴眨巴不敢再說話的樣子，譚璿正瞪著她，忽然聽到一聲按快門的聲音，譚璿馬上轉過頭來，對舉著拍立得的江彥丞道：“你幹嘛？”

  “不幹嘛，就是拍拍照。記錄記錄生活。”江彥丞笑眯眯的，他怎麽都不生氣似的，拍立得裏麵吐出漸漸成像的相片紙來，這個天氣幹得快，江太太訓斥四歲小孩的畫麵躍然紙上。這個相機不錯。

  譚璿氣得肚子疼，她怎麽也想不到啊，陸放送的拍立得，她碰都沒碰過，十張相片紙被路遙跟江彥丞給拍完了，都拍了些什麽鬼東西？！

  說肚子疼就肚子疼，譚璿捂著肚子往洗手間衝：“路遙，我回來再教訓你！”

  “嘭——”一聲，進了離她最近的洗手間，把門關上了。

  “寶寶，怎麽了？不舒服還是上廁所？”江彥丞在外麵敲了敲門，他是真擔心了。算算時間，江太太的生理期也就這兩天。

  “上廁所！你走開！”譚璿在裏麵喊。

  江彥丞這才放心，忍住笑往路遙那兒走。

  路遙對著他傻笑，江彥丞也笑，還把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安靜”的提示，壓低聲音道：“遙遙，乖，別惹小姨生氣。”

  路遙點點頭，齜著牙笑得像個小傻子，她牙齒上都有口紅，還偎進江彥丞懷裏，神神秘秘地對江彥丞道：“江叔叔，你把小娃娃吐到小姨的嘴裏了嗎？”

  “嗯？？”江彥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媽媽說，我爸爸把小娃娃吐到她嘴裏，她吃下去了，然後就肚子疼了，把我生出來了。現在小姨肚子疼了，是不是有小娃娃了？”路遙一肚子的道理。

  “……”江彥丞也為譚家四小姐的教育折服，對孩子的啟蒙夠早的啊，值得學習。

  他笑道：“小姨不乖，江叔叔努努力，早點生個小娃娃陪遙遙玩。”

  路遙開心地拍手：“好呀！江叔叔你要加油哦！還有，要是小姨打我，江叔叔你一定要保護我……”

  等譚璿從洗手間出來，發現江彥丞抱著遙遙，兩個人正坐在地毯上研究拍立得。

  說教訓路遙的話也就是嚇唬嚇唬，譚璿能把個四歲的孩子怎麽樣？她隻對江彥丞發難：“江彥丞，你跟不跟我回去？不去的話，我自己帶遙遙回去了。”

  聽見江太太忽然這麽問，江彥丞當然懂她的意思，抬頭笑道：“小姨寶寶，我不跟你回去，能去哪兒啊？遙遙希望江叔叔跟你一起去太姥爺家嗎？”

  “希望！”路遙大聲答應。

  “間諜。”譚璿白了他們倆一眼，什麽也沒說就回主臥去，“路遙，你給我過來，把你臉洗幹淨！”

  “快去，遙遙。小姨幫你卸妝。”江彥丞把她放在地上站好。

  路遙邁開小短腿，屁顛屁顛地往譚璿那兒跑。

  沙發上，江彥丞手裏還握著拍立得，用手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兩個字母，不像是品牌自帶的，而像是專業刻字——“l＆n”，他沒弄明白什麽意思。

  但是他記得，譚璿之前沒有這個相機，是從海城回來之後，才有的。

  l＆n，是名字的縮寫嗎？

  陸翊和譚年年？

  江彥丞的唇抿了起來，直覺讓他懷疑起了周二那天晚上譚璿忽然爆發的脾氣，說要和他離婚，會不會和這個有關？

  陰魂不散啊前男友，今天回譚家，陸翊也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