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璿的語氣刻薄得厲害，完全攤牌的架勢。

  江彥丞的手夾著煙，抵在唇上久久沒鬆開，他看了譚璿一眼，又收回目光低下頭，自嘲笑道：“她不知道我喜歡她。譚小姐應該明白，太美好的東西，連伸出手去觸碰都不敢，怕她被嚇壞，怕她落荒而逃，怕和她連朋友都做不成。”

  譚璿笑：“所以江先生是什麽意思？和我領證是可憐我，還是耍著我玩兒呢？就不怕我們的關係曝光，讓司徒小姐逃得更遠？領證前我說過，如果江先生有女朋友或者有喜歡的人，我會再去找別人領證，不必麻煩江先生。”

  這麽多天培養起來的那一丁點友誼，都在這一刻碎得七七八八，雙方再次恢複在商言商的態度，雇主言辭激烈，受雇方麵臨解雇危險。

  “……”江彥丞唇邊的笑容已經完全收了，微微低垂的視線幽暗森冷，他沒抬頭，幽幽地回應：“契約婚姻，反正是假的，譚小姐不用去找別人，把我當成別人也可以，為什麽一定要追究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她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而且她有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從我的家庭和她的角度來看，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愛上我。我需要時間，譚小姐需要婚姻，我覺得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契約。譚小姐如果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我都可以全力配合。”

  江彥丞說的話讓譚璿想起了成玲玲的那通電話，電話裏成玲玲對司徒展悅的貶低，斥責司徒展悅的出身和她的惡劣品性，帶著全然偏見的態度。原來，司徒展悅有喜歡的人。

  江彥丞這兩件苦衷一說出口，譚璿完全找不到任何底氣再去他的傷口上撒鹽，譚璿試探著問道：“江先生的意思是，想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好好培養和司徒小姐的感情，順便讓家人接受她？”

  “……”江彥丞聽出她的語氣稍微放鬆，這才敢偏頭看她，神情也恢複了平靜，他順著她答：“是。所以這一年時間對我來說很重要，對譚小姐來說也一樣，我們各取所需，甚至是我多占了點便宜，給譚小姐添了很多麻煩。我會希望能在別的地方盡力彌補譚小姐。”

  江彥丞越客氣，姿態越放低，譚璿的心也就慢慢地放下偏見和偏激，這幾天早餐和晚餐的用心也加了很多分，譚璿甚至想起昨天她對江彥丞的強吻……

  一直占據上風的是她，江彥丞除了這次緋聞也並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相反，他很體貼善解人意，的確有盡力在很多地方幫助她，何況這次的緋聞並不是譚璿在乎的重點。

  因此，譚璿的情緒緩和，微微笑道：“好吧，既然江先生暫時不會公開對司徒小姐的愛慕，也不會和司徒小姐成為情侶，那麽我們的合約可以繼續。而且作為答謝，我會力所能及地幫助江先生得償所願，希望一年後，江先生能順利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江彥丞吊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看著譚璿，朝她伸出手去，微微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唇邊的笑和善真摯：“多謝譚小姐成全，我會努力讓她愛上我。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要感謝譚小姐。”

  譚璿伸手與他一握，心結都解開了，她對江彥丞道：“江夫人給過我電話，可能你家人那邊是需要多溝通，他們對司徒小姐有很深的偏見。”

  江彥丞吸完最後一口煙，笑道：“這些我都會想辦法解決。譚小姐，你不能喝酒，還要繼續喝嗎？”

  譚璿搖頭：“我想回去了，呆下去沒意思。”

  江彥丞“恩”了一聲，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喝了酒不能開車，我讓周密送我們，到時候你先走，我跟上。恩？”

  反正住對門兒，譚璿正好搭順風車：“我上去和路易斯他們打個招呼。”

  “好。”江彥丞還站在那：“你先上去吧。”

  為了避嫌，譚璿自然不好跟江彥丞一起回去，譚璿剛走上台階三步，手機鈴聲響了，今晚真是修羅場，譚璿接通電話，定在那不能動。和電話裏的人聊了兩句，回頭看向江彥丞。

  江彥丞見她表情不對，無聲詢問。

  譚璿異常尷尬，咳了一聲，又走下台階，對電話裏的人道：“媽，你別這樣，新聞都是假的，那些記者胡寫呢，恩，他的手機號？哦，他……”

  江彥丞的頭皮一麻，丈母娘來電，譚璿的尷尬他可以理解，畢竟他們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她不想麻煩他，不想讓她媽媽來找他茬。可江彥丞的緊張是真，他的身體都不由地站直了。

  躲是躲不過的，江彥丞伸出手去，意思很明顯，他來接。

  “放心吧，我來應付，不會露餡兒的。”江彥丞低聲在譚璿另一隻耳邊道。

  “小心點兒。”譚璿鬆了手，以口型給江彥丞忠告，雙手合十對江彥丞做了個拜托的姿勢。

  江彥丞對她這種緊張的表情很喜歡，可接過電話，江彥丞的嗓子卻有點繃不住了：“阿姨，您好，我是小江。”

  上次被江彥丞真誠的態度打動，沒過幾天就傳出了這種醜聞，林清婉這次的態度更冷了，一點商量餘地也沒有：“嗯，小璿不在你身邊？”

  看樣子是要支開譚璿單獨和他說話。

  江彥丞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親昵地說道：“我和阿姨有話要說，小璿你先上去收拾東西吧，去車上等我。乖啊。”

  譚璿知道林清婉的態度，為難地不想走。

  江彥丞對她微微一笑，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又道：“乖，寶貝，去吧。”

  譚璿對他這些信手拈來的昵稱自動免疫，一點沒放在心上，見江彥丞再三堅持，她也隻好先走了，以江彥丞上次的忽悠功力，對付她媽媽應該不成問題。

  “阿姨，小璿不在我旁邊了，有什麽話您說吧，多重多難聽我都受著。”江彥丞誠摯地說道。

  林清婉不在乎他的油嘴滑舌，隻表明了她的態度：“小江，我們譚家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家庭，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做人的。你和小璿不合適，趁早分開吧。”

  沒有多餘的話，直截了當讓他們分手。

  江彥丞沉默了三秒，又開口道：“阿姨，我和小璿解釋過了，那些新聞報道……”

  林清婉沒有給他多餘的解釋機會，她下了殺手鐧：“不用再說了，這是小璿爺爺的意思，你的生活作風有問題，譚家不能接受這樣的女婿。”

  林清婉的聲音溫柔，一字一句非常清晰，一點不咄咄逼人，可說出口的話，卻還是讓江彥丞如墜冰窖。

  “好，就這樣說，和平分手更好，鬧到讓小璿爺爺出麵，到時候大家會很難看。”林清婉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沒有任何油嘴滑舌的機會，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江彥丞握著譚璿的手機，覺得樓梯口的風真大。

  他的花言巧語剛才暫時穩住了他老婆，至少一年時間她不會提前終止合同，可丈母娘和她的娘家長輩如此激烈地判了他死刑，讓他們馬上分手，否則會有別的手段，他還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