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往日不可追(1)
作者:雲中遊魚      更新:2021-03-28 08:34      字數:10951
  這時,曜日神皇又來吐槽,“嗬嗬,真是什麽人玩什麽鳥,你看看你朋友的水平,就知道你自己是什麽水準了。”

  “說起來,我還看走眼了。你居然可以臨陣創造了一招垃圾招式反敗為勝。你的評分可以高一點了。就好了。”

  經過昨天晚上的“親切”交談,吳波已經知道了曜日神皇的話其他人聽不到,這是直接傳入自己腦海的神念。武學初哥吳波並不知道這有多大的難度,隻是條件反射似的互噴道“呸,誰要你來打分了。”

  噴完了曜日神皇,他又看向了侯光烈,語重心長的道“侯兄啊,你說你是念過書的?”

  “對啊。”侯光烈一聽念書,立刻有幾分心虛,原本挺拔的脊背馬上畏縮了幾分。

  “可這銀色大包子的名字……”

  侯光烈立刻強詞奪理道“你看多形象啊,那銀色閃光不就是包子皮,黑色氣勁就是包子餡。又好記又貼切,難道不好嗎?”

  吳波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自己每一次出招之前大吼一聲——銀色大包子。這不是比武,這是要笑死對手啊。

  而曜日神皇已經在他腦海中狂笑,“哈哈哈哈,很好很強大,就叫銀色大包子吧,保證你可以一直獲勝,笑死所有的對手。”

  吳波在腦海中惡狠狠的叫道“你丫的閉嘴。”

  可現實世界中,他卻不得不委婉的拒絕了侯光烈荒謬的提議,“那個侯兄啊,我覺得這招式有沒有名字不重要,來來來,咱們先回你家吃飯。”

  吳波已經決定,化悲憤為力量,一定要多吃三碗,並且每天都是三碗,吃到侯光烈破產為止。

  兩人正走向回家的路上,卻看到兩道人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吳波定睛一看,卻是一男一女,那男子穿一身青色長袍,玉帶束腰,飄然有淩風之態。雖然五官算不上絕頂英俊,但卻滿是出塵之態。

  那女子就更不得了了。彩色長裙擋住了那如山河般美好的體態,其長發如瀑,披在身後,而其容貌之美更是難以用言語形容,附近所有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瞬間便是自慚形穢。

  吳波見過最美的女孩就是侯光烈家中的如煙,可如煙與眼前的女子一比,真如瓦礫比之於珠玉。

  侯光烈向來是急躁的性子,此時也變得小心翼翼。他嘀咕著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麽攔住我們的去路?”

  杜冷秋淡淡的笑道“我來取一樣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

  他一伸手,裝在吳波懷中的五色玉佩像是被繩子吊著一樣,落在了他的手中。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煙火氣,真是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

  吳波喝道“那是一個老爺子送給我的禮物。”說著,雙拳握著搶出兩步就要動手。侯光烈連忙抱住他的腰,叫道“先別慌忙動手。”

  緊跟著侯光烈又對著杜冷秋叫道“你說是你的玉佩,總得拿出證據來吧。”

  杜冷秋笑道“這不是玉佩,這是我封印曜日神皇形成的晶體。”說著,他笑眯眯的看著手中的玉佩,道“你說是嗎?神皇。”

  侯光烈一愣,還以為自己碰上了瘋子。但吳波卻不在掙紮,試探著問道“你是杜冷秋?”

  “沒錯!”

  在今天之前,吳波一直以為曜日神皇所講的都是故事,為了騙自己上當而已。可如今看來,那未必就是故事。

  吳波有兩分後悔,曾經有一個成為高手的機會擺在我麵前,但我沒有珍惜,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多吃三碗飯。

  “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在諸天萬界,神通第一?”

  杜冷秋輕笑起來,“這是神皇說的,嘿,其實我更想謙虛一下,可是真相不允許我太過謙虛。”

  他微微點頭,“沒錯,站在你麵前的正是諸天萬界,神通第一的大天尊。你們能見到我的真容,這次可是走了大運了。”

  侯光烈看了看吳波,再看看杜冷秋,總懷疑自己這兄弟怕是走火入魔了。

  他是個行動派,當即在吳波腦袋上,猛敲兩下,罵道“你是傻了嗎?說的什麽傻話,我都聽不懂。什麽諸天萬界,神通第一?搞笑來的吧?”

  “醒醒吧你,咱們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做大做強,不要好高騖遠,那可沒好處。”說完侯光烈伸出手,朝杜冷秋道“把我兄弟的玉佩還來。”頓了一下,他解釋道“就算這個東西當初是你的,但你遺失了,如今是我兄弟的。如果你一定要的話,得花錢買啊。”

  杜冷秋皺眉道“買?我可甚少買東西,一般都是搶來著。”

  侯光烈猛地咳嗽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杜冷秋,對於這般光明正大的說出自己愛搶劫這種話,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隨後,杜冷秋又笑道“好在如今我修身養性,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啦。”他看了三人一眼,“也好,我送你們一場造化。”

  他念頭一動,便有一團燦爛的光華包裹住了四人,彈指間,光華衝霄而起,赫然從原地消失。

  魏千山匆匆趕來,卻隻看到吳波和侯光烈消失的那一幕。他直驚得目瞪口呆,片刻後連連頓足,道“這,這可如何是好,侯田對自己的兒子愛如珍寶,若是知道侯光烈這小子不見了,非得氣瘋了不可。”

  “不行,這不能對他說實話。是了,侯光烈這是遇仙了啊。對,我得先一步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侯田,不然的話,非出大事兒不可。”

  看到這一幕的不止是魏千山自己,還有周圍的上百號人,瞞是瞞不住的。魏千山不虧是有幾分急智的,他急匆匆趕往侯府,找到侯田之後一通忽悠,果然讓侯田信以為真。這還得多虧了這個荒唐的世道,若非這個見鬼的世界裏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侯田也不會這樣輕易相信。

  而吳波和侯光烈隻覺得天空中罡風凜冽,大地上崇山峻嶺,長河如帶,森林如墨,當真是如詩如畫。

  兩人在被一團透明的仙光裹住,大地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見。一座座城池恍若珍珠一般坐落在大地之上。

  除了這些方方正正的城池之外,原野盡數被草木覆蓋,隻有精通德魯伊秘術的精靈才能夠安撫樹木,除去花草,正常的種植糧食。

  至於人類,出了養些果樹之外,就是打獵了。

  飛行不久,遁光在一座高聳如雲的山峰上墜落。那落地的速度看似狂猛,當真落地時卻是輕盈的不驚起半點灰塵。

  站在山巔,隻見白雲如帶,繞著山峰的半山腰。整體看去,此山恍若一個穿著翠色衣裙,白雲束腰的纖細少女。

  遁光散去時,吳波有些腳軟,但他顫巍巍的站著,咬牙問道“這是哪兒?”

  杜冷秋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遠方的枝葉招展的摩雲樹,道“蝶舞,我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咱們的老朋友了?”

  “公子,整整一百年沒有見過了。”

  “一百年啊。”杜冷秋悠悠一歎,“原來,我也是一個老頭子了。”

  侯光烈一隻手掐著腰,一隻手扶著吳波的肩膀,大叫道“喂,你們兩個,不要這樣自說自話啊,這裏到底是哪兒?”

  杜冷秋這才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才道“這裏是傾城武館。”

  兩人聽了頓時一呆,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參加華山論劍大會,不就是為了進入傾城武館的洞天修煉嘛。如今一轉眼,居然到了總部。

  侯光烈是個打蛇隨棍上的性子,一聽說這裏是傾城武館,立刻將自己女王血統拋開,嬉皮笑臉的叫道“前輩,你看我們兩個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絕世奇才啊。不如您推薦我們進入傾城武館洞天修煉幾年怎麽樣?”

  吳波在後麵捂著臉,對於自己這位兄長的臉皮厚度有了新的認知。雖然有些羞澀,可吳波的心也是砰砰跳,好東西誰不想要呢?

  杜冷秋袖子一擺,笑道“好了,洞天就別想了。你們在這兒等著,會有人安排你們的。”說完,杜冷秋和蝶舞身形如泡沫般化作光影消失。

  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摩雲樹下。

  百年不見,枝葉繁茂依舊,但它的樹幹上,卻像是被砍了一刀似的,缺了三分之二。那傷疤可怖異常,雖然已經朽木蒼蒼,卻依舊可見當年傷勢之慘。

  他輕輕摸著摩雲樹的樹幹。

  似乎感應到了杜冷秋的氣息,摩雲樹輕輕探下一根樹枝,化作一個躺椅的形狀。杜冷秋心中升起一股酸澀的感動。

  “老夥計,你還是沒有忘記我啊。”

  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似乎在跟杜冷秋打著招呼。他坐在躺椅上,枝葉清涼。蝶舞縱身躍上一根樹枝,晃蕩著優美的小腿,歎息道“這就是家的感覺啊。”

  “滄海桑田,世界變遷。”杜冷秋目光悠悠,“誰能想到以前的月亮,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蝶舞璀璨的雙目眺望遠方,“公子啊,這個世界變化得我們都認不出來了。”

  杜冷秋苦笑,“是啊,誰能料到,連太陽係和銀河係都不見了,世事變幻如此,連我也預料不到。”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而來,飽含驚喜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杜大哥,蝶舞姐姐……”

  白色長裙,火焰鑲邊,手提長劍天均,張靈翠身披太羽道宮,如電而至。如今,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小姑娘。

  一百年的時光,將她雕琢成一個成熟的女人。雖然容貌沒有大的變化,依舊身姿綽約,麵容如少女,但眼眸中時光的味道卻不會騙人。

  她,終於長大了。

  杜冷秋站起來,欣慰道“靈翠,多年不見,你還安好我很欣慰。”

  “你把自己照顧的很好,這再好不過了。”杜冷秋看出她的修為已經進階長生,再不是百年前自己強行提升進階的模樣。

  “杜大哥,這一百多年,你們都到哪兒去了?”張靈翠聲音中並沒有什麽幽怨的情緒。這一百年,很顯然她已經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就如摩雲樹,足夠為身邊的人遮風避雨。

  杜冷秋看著張靈翠,淡淡的說道,“遊曆諸天,尋找超脫之路,卻沒有想到,這一走,便是百年。”

  八十年前。

  西南小鎮過馬崗。

  過馬崗是茶馬古道的起點之一。

  馬幫在外地購買大量的茶葉運往異域外邦。他們翻越高山,趟過河流,一路行程數千裏,賺取足有八倍以上的利潤。

  故而,這過馬崗雖是一個小鎮,卻極為熱鬧。

  杜冷秋走在小鎮的街道上,蝶舞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恍若走入了舊日時光。他依稀記得,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身上沒有兩個錢,吃的最多的就是趙家米線。

  街道上,背刀挎劍的遊俠在他們身邊經過。嗯,這些人是來馬幫找護衛工作的,吃江湖飯也不容易。

  這些遊俠們路過他們兩人時,都會不自覺地轉身看向蝶舞。對於美麗的追逐,是男人的天性。隻是,當他們看到兩人的打扮,都會立刻打馬離開,神色間很有幾分驚惶。

  趙家米線仍在。

  杜冷秋和蝶舞一道坐在過馬崗的長街上,用粗糙的竹筷子挑著米粉慢慢吃著。米線仍舊沒有加鹵蛋。

  他微微一笑,這米線吃起來,依舊是二十多年前的味道啊。

  歲月是把殺豬刀,當年的老板娘體態窈窕,腰肢纖細,風韻妖嬈,足可下飯。可如今,瓜子臉楊柳腰的米粉西施已經老態畢露。

  二十多年過去了,米粉店依舊是小本生意,不過七八張小桌子,順著青石板鋪就的街道擺成了兩排。

  杜冷秋吃完之後,路過老板娘的時候,一絲造化氣息包圍了她,隻是一瞬間,她忽然感覺自己腰酸背痛的毛病豁然消失,自己整個人仿佛年輕了三十歲。

  她不可置信的直起腰,忽然看到了一男一女的背影,而那男子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和深藏在記憶中的背影一模一樣。

  她張口想要吆喝,但那一句“阿秋”卻在口中徘徊良久,不敢出口。她看著他一路走遠,淚流滿麵。

  走過小鎮的古道,杜冷秋一路緩行,走到了自己曾經打工的得意樓。

  得意樓是用碗口粗的毛竹搭建的,橫平豎直,上下共有三層。二十多年過去,得意樓也因為竹子太過陳舊,已重新翻蓋了一遍。

  杜冷秋步入樓內,卻發現曾經的胖老板並不在其中。

  那個吝嗇無比,一個銅板硬生生要當兩瓣兒花的家夥如今想來,竟還有三分親切感。他沒有在這裏用餐,當他走出得意樓的時候,忽然看向了吊腳樓的下方坐著一個頭發稀疏,腦袋凸凸的的人,看他五官,依稀正是老板。

  杜冷秋笑了。

  好吧,這很正常,胖子到了年老的時候,大都是禿頂。隻是胖老板為什麽一定要坐在樓下,聽樓上的喧鬧,卻是不知了。

  遠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個身披大氅的中年人,手提長劍,縱馬而來。到了得意樓,手掌一按,從馬背上跳下。落地無聲,其輕功著實不錯,但也就是不錯而已。

  杜冷秋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趙阿生。

  當年的乞丐同伴,前去投奔三虎幫的那個發小。

  “這還真是莫欺少年窮啊。”杜冷秋笑了起來,當年人人都看不起的小乞丐,如今卻是江湖大佬了。

  趙阿生的修為再杜冷秋眼中毫無秘密可言,他如今是後天巔峰,尚未步入先天。這就是現實了,天下大多數都庸碌不堪,不是每個人都是武學奇才的。

  但這並不妨礙趙阿生裝逼,想想看,這兒是南方,天氣炎熱的很。可趙阿生居然披了一件大氅,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趙阿生跳下馬後,很是大聲的叫道“把爺的馬喂好了,不然仔細你們的皮。”說的雖然嚴厲,那小二明顯不怕他,反而笑道“生爺快請,這馬,您老就放心吧。”

  趙阿生正準備登樓,卻驀然回首,看到了杜冷秋和蝶舞。他愣愣的愣了片刻,然後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杜冷秋麵前,顫聲道“阿秋,是你嗎?”

  杜冷秋看著這個昔日的同伴。如今的趙阿生已經是胡須森森,兩鬢斑白,步入了中年。當年分別時,趙阿生不過十六七歲,如今,二十七年未見,他已經是四十四歲的大叔級人物了。

  “阿生,好久不見。”

  趙阿生興奮無比的一拍手,叫道“真的是你,阿秋,你是成仙了嗎?你知道朝廷曾經封你做鎮北王嗎?”

  他拽著杜冷秋直上得意樓的頂層,坐下後先上了一壇酒,趙阿生倒了兩碗,二話不說,便先幹了一碗。

  望著窗外蔥綠的群山,趙阿生笑道“你知道嗎阿秋,我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今天。當年我最大的理想也不過每天吃飽飯而已。”

  杜冷秋笑道“你當年去三虎幫,後來怎樣了?”

  趙阿生道“三虎幫啊,如今已經沒有這個幫派了。”說著他又笑了起來,道“這不重要。”

  “阿秋你知道嗎?當年你在赤陽山斬殺鐵魔,朝廷封你做了鎮北王。我當時聽了消息後可高興壞了。我來到這得意樓為你討回公道。”

  說著趙阿生又喝了一碗酒。杜冷秋自動翻譯,心知肚明這是趙阿生來狐假虎威了。

  他噴著酒氣,大笑著比劃道“阿秋,當時我就是這麽罵的。”

  “死胖子,你一年隻給三錢銀子的工錢。叫人怎麽養家糊口?你就是欺負阿秋無依無靠對不對?告訴你,秋哥到了赤陽山,成了軒轅劍仙的衣缽傳人。

  他一個人滅掉了鐵魔,朝廷已經下令,封他為鎮北王。你這破酒樓,就是三跪九叩請秋哥兒回來,他也懶得看上一眼。”

  時間雖然過去了二十七年,可趙阿生還是比劃的活靈活現。他再幹一碗酒,拍著桌子笑道“當時那死胖子還不信,跟一群夥計要揍我。我當時雙拳難敵四手,被絆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杜冷秋端起酒壇,給趙阿生滿上一碗,笑道“那可要多謝你啦。”

  趙阿生端起碗一飲而盡,道“謝什麽?我是一個不成才的人,還是多虧了阿秋你厲害,才讓我被師尊看上,收做徒弟,這才能混出一個人樣來。”

  “哦,你師尊是誰啊?”

  趙阿生道“是你的故人啊,阿秋,是泗水劍客。”

  杜冷秋頓時愕然,哈哈大笑起來。

  蝶舞看著對笑的兩人,微微搖頭。

  杜冷秋不得不笑,泗水劍客呂思勉啊。“阿生,我拿到的第一把劍就是呂大俠贈送的。後來在赤陽山下的赤陽城,我還救了他一條命。”

  趙阿生又喝了一碗,已經有些微醺,又道“阿秋,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你知道嗎?我有時候會嫉妒你。”

  “朝廷封你做鎮北王,還為你建造了王府,可你來都不來。真是視王侯如糞土,這天下大概也就你一人而已。”

  杜冷秋笑了笑,區區王侯,何足道哉。

  趙阿生道“可惜,如今朝廷已經敗亡,天下諸侯割據,彼此征討,你那王府估計也被毀掉了。”

  蝶舞隻是用柔和的目光看著杜冷秋,心中甜蜜,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段輝煌的往事。杜冷秋看趙阿生已經有幾分醉意,便道“阿生你好好練劍,我來傳你一招劍法。”

  趙阿生瞬間酒醒了大半,驚喜無比的道“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杜冷秋笑道“正是當年我說故事的天外飛劍。你看好了!”他伸出一指,慢悠悠點中了趙阿生的額頭。

  杜冷秋自然是不會什麽天外飛仙的,但他如今隨手創造一門劍法,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容易。

  良久,趙阿生方才從茫然中驚醒,他身體微微顫抖,顫聲道“天下竟然有這般劍法,真是可敬可佩可謂可怖。”

  他在看杜冷秋,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秋,你果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他一抹劍鞘,瞬間抽出長劍,璀璨無比的劍光在三樓綻放,所有的座椅板凳杯子盤子盡數在劍光下粉碎。

  碎屑沸沸揚揚的落下,杜冷秋卻已經在這刹那間越過一千七百裏,來到了赤陽山。

  此時一如二十七年前,正值傍晚。

  漫天霞光映照在其紅如火的山岩上,遠遠看去,仿佛整座山都著了火。其神采,連太陽的光輝也遮蔽了七八分。

  這就是丹霞蔽日,彩虹垂天。

  赤陽山是典型的丹霞地貌。整座山草木不生,遍布紅色的岩石,千岩萬壑,峭壁陡岩,競爭奇絕,是海內名山之一。

  山腳下,被鐵魔毀掉的赤紅石像變成了一團亂石堆,蒼涼正對夕陽。

  雕像雖毀,但石像腳下的石台依舊。

  一個三尺高,十丈方圓的平台。台上坑坑窪窪,劍痕縱橫交錯,無數英雄好漢在此台上較技喋血,名揚天下。

  杜冷秋看著這石台,依稀便想起了那一副血水橫流,屍體交疊的慘況。

  那時的姬神都當真是如神如魔,一人拳壓中土,無人可敵。杜冷秋是靠著開掛終於贏了他,但也贏的極為艱險。

  看著這石台,他仿佛回到了當年。

  他想起了雁來居的長孫樵、燕知寒,也想起了當初的那一場場戰鬥。他抬起頭,響起了和姬神都的徒弟貢布羅再懸崖上的血戰。

  那強橫的冰極紫罡當初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但與姬神都相比,貢布羅簡直就像是嬰兒一般柔弱。

  他似乎還記得當初的對話。如今身成造化,再想起當初的對話,杜冷秋感覺到有兩分尷尬。他細細的體味這一刻的感覺,似乎有所收獲。

  他看向石堆中的某一塊,當年似乎就是坐在哪兒跟姬神都發生了對話。

  【“鐵魔?”

  姬神都將目光轉向杜冷秋,審視著他,“小子何人?”

  “無名小卒杜冷秋。”

  姬神都目光中露出熾烈的光,仿佛追星族在街頭偶遇天皇巨星,連聲音也有一絲的顫抖,“杜冷秋?就是你,練成了鳳凰劍經?”

  “我還擒住了烈山,殺死了貢布羅。”杜冷秋的語氣淡淡的

  對於烈山和貢布羅的下場,姬神都毫不在意,隻是緊跟著問道“你練成最後一招嗎?鳳凰碑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杜冷秋也不理會他的問題,反而問道“殺人好玩嗎?”不待姬神都回答,又自己回答說“我覺得不好玩。”

  “我第一次殺人,是兩個潑皮混混。我第二次殺人,是貢布羅。我不喜歡殺人。人來殺我,我就殺他,如此而已。”

  “可是你好像對殺人樂在其中。”

  姬神都神色黯淡下來,歎息道“你終究也沒有練成嗎?”】

  他似乎看到了白金色劍光再一次斬向了姬神都,那是庚金劍符,是天都一手創造。正是這劍符,斬破了姬神都的鐵神樁。

  杜冷秋微微歎息了一聲,當年若非天都贈送的劍符,他八成不是姬神都的對手。

  隻能說,一飲一啄,皆是命運。

  懸崖之上石碑依舊,杜冷秋沒有飛上去,而是沿著當年的台階,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台階三人寬窄,開鑿得較為粗糙。

  台階沿著山腳曲曲彎彎通向山腰。沿著台階,上行一百一十米,山路左側便出現了一條岔路。岔路狹窄,僅容兩人並行。一側鄰岩壁,一側為空曠懸崖,頗為險峻。前行兩百米左右,豁然開朗,可以看到一處空曠的平台。

  平台兩麵是懸崖,峭壁直立。

  平台上滿是赤紅色的地麵,四塊劍碑錯落分布,色澤黝黑,聳立如劍。這裏本該是五塊石碑,但杜冷秋當年做小賊,硬生生偷了一塊離開。

  劍碑下寬上窄,高而薄,仿佛一口豎立的長劍。

  碑身正麵是酒杯大小的文字,從上至下,從右至左排列。文字下方還有一些小小的卡通人物在舞劍。雖是寥寥幾筆,卻極其傳神。

  “泉曲之鬼,千襖混形。內外冥合,不相聞見。散香虛庭,側視通靈……”杜冷秋一目十行的掃過心法,心中感慨,當年的他讀著這些文字,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文盲。而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再回首,卻發現自己已經悄然立在了諸天的巔峰。

  “這就是本公子當年修煉的武功嗎?連名字也沒有。”蝶舞立在杜冷秋身旁,看著他獨自沉默,便笑著開口。

  “其實,它有一個名字,叫做鳳凰劍經。”

  說著,杜冷秋將軒轅凰的故事說了出來。蝶舞縱然站在了諸天之巔,仍舊未軒轅凰的成就感到讚歎。

  軒轅凰的成就不在於破碎虛空,而在於超脫自己。

  每個人都希望能夠躲在一個舒適圈裏,自由自在的生活。

  品茶賞風雪,飲酒宴賓朋。

  高歌無日月,醉眠過一生。

  可軒轅凰明明已天下無敵,卻還可以打破常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終究破碎虛空,證見新的武道。

  他走到懸崖邊,當初正是在這裏,白三姐拽著他一躍而下。此時他依舊可以感覺到那一刻的驚恐。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白三姐,真是一個魯莽的苗族姑娘。

  【我告訴你咧,白三姐是我家鄉一種野花的名字。它可以清熱解毒、生血止痛,在我們苗疆很常見的。我娘給我起這樣一個名字,就是要告訴我,做人不要強求作什麽富貴牡丹,隻要做個普通的鮮花就可以啦,一樣可以快樂的嘛。可是,我不願意。做女人,就要做軒轅劍仙這樣的女子,才算沒有白來世上這一遭。所以,我才會跟著呂思勉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可是,這些功夫學起來真是太難了。】

  他抬起頭,冥冥之中,透過白三姐這個名字,可以感覺到遠在西南之地,一個精力旺盛的婦人正在吼道“小兔崽子,還不快點滾過來練劍。你知道老娘為了練劍,跑了兩千多裏地區赤陽山,才學了這門劍法。”

  杜冷秋不由得一怔,當年的傻姑娘如今為人母,性格一下子天差地別,讓杜冷秋適應不能。

  他念動之間,麵前便形成了一副水鏡,鏡麵中有著西南萬裏疆土,彈指間畫麵轉化,已定格在一個山丘上。

  一身婦人裝束的白三姐差點叫杜冷秋忍不住來,好在她眉宇之間的氣質仍在,隻是多了兩分暴躁之氣。

  而在他身前不遠,一個長了副熊孩子模樣的男孩正被她手中的木劍揍得滿地亂爬。

  “我不練,我不練,我要去玩摔跤。拿一根木劍來耍,被人看到會笑話我的。”

  “啪啪……”白三姐木劍揮成一團幻影,將熊孩子打得抱頭鼠竄,隻是他根本逃不出白三姐劍法的籠罩,隻能被動挨打。

  看了一陣“慈母教子”,杜冷秋頗為無語,而蝶舞還在一旁笑道“這就是公子的故人嗎?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杜冷秋幹笑兩聲,道“哈哈,當年她可是溫柔體貼的很。一口苗語軟軟糯糯,好聽的緊。”

  他散去水鏡,看到故人無恙,活力十足,他很是欣慰,至於那熊孩子,隻是打的還不夠而已,相信白三姐愛的教育,一定會感化他的。

  光芒一閃,兩人已從赤陽山消失,來到了五公裏外的赤陽城。

  如今的赤陽城已成一片廢墟。

  王朝戰亂之下,各方自顧不暇,這赤陽劍會也沒有人再來。久而久之,這赤陽城也繁華不再,最後亂兵過後,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杜冷秋心中生出這樣一種情緒,無端的有些傷感。當年這赤陽城何等繁華,關山萬裏,隻需說一句朝拜鳳凰劍仙,便是暢通無阻,山匪強盜誰都不敢阻攔。

  無數的學劍之人前來赤陽山朝聖,修習鳳凰劍經,給赤陽城也帶來了商機活力,可經曆過鐵魔姬神都的那一場死戰,中原死傷狼藉,元氣大傷。而王朝衰敗,諸侯反王兵連禍結,血戰於野,大地哀鳴。人們連吃飯都困難,這練劍的人自然就少了。

  走近這廢墟一般的城池,杜冷秋首先看到的就是雁來居。

  八麵形狀的雁來居,每一麵都有窗戶,可觀四麵八方。而在八個方向的每一處簷角,都掛著鈴鐺,隨風而舞,發出輕微的叮叮聲。

  赤陽城內,酒館遍地,但最好的酒樓公認是雁來居。這是家真正的百年老店,享譽全城,蜚聲三郡九府之地。

  可如今,雁來居再沒有往日賓客滿座,往來如梭的盛況。

  如今的雁來居,一片破敗,唯有挑簷上的鈴鐺仍在風中叮當作響,與往日無異。

  杜冷秋指著雁來居,感慨一聲,雁來居的故事一一複述給蝶舞聽。

  【雁來居的老板雅號雁九,家傳的雁行九天劍法輕靈曼妙,以幻取勝,尤其以浮空三絕劍最為人所稱道。

  這套劍法的來曆十分奇特。

  傳聞,雁九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自幼在赤陽城長大,親眼見證了軒轅凰神話般的崛起。因他在家中行九,故名雁九。

  當年,他雖然會些劍術,但不過是三流中三流,連去做鏢局的趟子手都不夠格。不過,他悟性不錯,常常在碑林觀劍,還觀摩軒轅凰與各種挑戰者的戰局。雖然能力所限,沒有練成鳳凰劍經,卻將自家的劍術不斷升格,重新整理之後,命名為《雁行九天》。

  雁行九天,逐鳳而舞。

  這個名字寄托了雁九的情思。但當年軒轅凰如彗星崛起,橫掃天下,仰慕她的英雄豪傑不計其數。最後,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他的一腔情思隻能空付流水。

  軒轅仙子飛升之後,雁九在江湖中廝混了十多年後,闖下了不小的名聲,厭倦了廝殺之後他又返回赤陽城,蓋了這棟三層高的雁來居。在晚年,雁九立下一個奇怪的規矩。此後,所有繼承雁來居的後人,不管之前叫什麽,必須更名為雁九。】

  蝶舞感慨雁九的癡情,隻是說道“一片真情錯付,但雁九心中,或許也是幸福的吧。”

  “愛戀一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怎麽評價並不重要。”

  當他們走近雁來居時,赫然發現這廢墟一般的城內,雁來居赫然仍舊在開業,隻是,門口枯葉橫飛,一片蕭條。

  杜冷秋沉吟了一下,和蝶舞一道踏入了雁來居的大門。

  和外麵的風沙枯葉相比,酒樓之內很是幹淨,顯然主人經常清掃。抬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穿著紫色團花長袍,身材圓滾滾,很有富貴相的胖子。

  這身材相貌一下子喚醒了杜冷秋的回憶。

  他拱了拱手,感慨道“原來是雁九掌櫃的。”

  蝶舞一下子打破了心中的幻想。在她想象中,這樣癡情的男人應該是一臉病嬌,滿臉癡情的少年,可不該是這樣的胖大叔。

  杜冷秋卻是想起了當年初見這位雁九,對方認錯人的尷尬往事。

  雁九看著杜冷秋,眼睛瞪的滾圓,“是你,你……”

  杜冷秋看著雁九,赫然發現二十多年不見,雁九已經練就罡氣,踏入了宗師境界。杜冷秋記得當年初見,長孫樵評價他說【這雁九已經是先天巔峰,隻差一步便可練就罡氣,踏入宗師境界。難得這雁九經營著酒樓,竟然還能不為外物所迷,一路勇猛精進。】

  如今看來,這長孫樵所言不虛。

  忽然,雁九蒙住了臉,聲音哽咽道“偷生之人,沒有臉見先生。”

  “何出此言?”杜冷秋有些詫異

  “姬神都南下,我本該死戰當場,卻苟且偷生,還有賴先生出麵,挽天傾,救眾生。我有負雁九之名,有負阿爹當年的托福。”

  “我。我是個懦夫。”

  杜冷秋啞然失笑,“雁九不必這樣,其實當年我也沒想過和姬神都死戰,隻是被白三姐硬拖著跳下山崖,不得不直麵姬神都而已。”

  雁九一愣,放下袖袍,露出了眼淚斑斑,詫異非常的胖臉,“先生所言當真?”

  蝶舞在一旁不高興的說道“我家公子何必騙一個死胖子。”

  “胖子就胖子,何必要說死胖子。”雁九喃喃自語著,眉宇間的哀愁去散去了不少。

  杜冷秋又道“英雄都是被逼無奈的,雁九先生不如做幾道菜來犒勞我們兩人一下。”

  說起做菜,雁九精神一震,道“雖然現在戰亂不斷,可我這兒還是囤了不少菜肴的。”

  蝶舞在一旁懟道“是啊,看你的身材就知道。”

  雁九不理蝶舞的嘲諷,施展渾身解數,整治了一桌好菜,又奉上一壇好酒。杜冷秋用了幾口,歎道“味道雖然相同,可人已不是往日的心情。”

  他對雁九點了點頭,道“天下大亂,正是英雄用武之地,雁九你沒有必要為往事所困,埋沒自己的一身絕學。”

  說完,他和蝶舞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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