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忽然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方才歎道：“也罷，我從未見過求道如此之堅的人。或許你當真可以在造化之上，再開道路。”說著，元始天尊身前的虛空之中，忽然一陣波動，化作一麵明鏡。

  看上去是明鏡，實則是一片真空。

  杜冷秋神色有些凝重。對於他們精通造化之力的人來說，隻要有氣，便可創生萬物，隨手可得。

  可現在元始天尊的架勢卻不同。他將一片空間內的元氣徹底排斥，不留半點東西。在哪裏，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真空。

  而此時，就在那真空之內，忽然生出一粒微塵。那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微塵，比針尖還要小上一千倍。

  可即便是如此微不足道，卻叫杜冷秋豁然大驚。

  他神色狂變，看著這一幕。這差一點擊垮了杜冷秋的三觀。在修行者的世界中，一切由氣而生，是氣繁衍萬物。

  無論是什麽境界，無論是哪個世界的仙人，都需要氣才能施展種種神通。沒有炁，就沒有氣，沒有一切。

  可眼前的元始天尊卻打破了這一鐵則。

  固然，這是在上清天，元始天尊作為創世之人，可以做到在真實世界無法做到的事情，比如說，將一塊地方變成徹底的真空。

  這聽上去似乎很簡單，但卻一點都不簡單。

  宇宙怎麽運行？

  古往今來曰宙：時間長河奔騰不息，一路向前。上下四方曰宇：而空間之中，最極端微小的粒子，也就是極子在微觀上的運行組成了宇宙的空間根基。

  時間與空間一起組成了多維宇宙，諸天萬界。而這就是一個奇點世界。

  正因為極子是一切的根基，故而極子無處不在。天堂、人間、地獄，寒冰、烈火、土地，一切的外在表現都是極子的改變造成了一切。

  作為造化境的天尊，杜冷秋的一雙眼睛都可以看到極子的圍觀運轉。而就在剛才，他看到了極子被徹底排開，哪一片鏡麵化作了真正的真空。

  而在真空之內，再生微塵，微塵卻並非終點，刹那間微塵化作一朵鳶尾花悄然綻放。花朵在微微搖曳，叫廣成子等人不知所以。

  他們不理解杜冷秋為什麽一臉凝重。更不知道杜冷秋和元始天尊在打什麽啞謎。

  區區一朵鮮花而已，又不是真的靈性生命，就算是他們也可以輕易做到。但作為小輩，作為弱者，他們隻能聽著，看著，而不能質疑。

  “天尊曾試過嗎？”

  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元始天尊卻心知肚明。他淡淡的道：“用幾個妖怪試了，徹底的消失，沒有變化。”

  這句話答得更是沒頭沒尾，讓他的土地聽了更加糊塗，杜冷秋卻是一清二楚。他皺起眉頭道：“改日我找幾個神仙試驗一下。”

  到了他們這般境界，無所謂善惡，想到就做而已，凡是認為仙人善惡的，不過是以人的視角來解讀罷了。

  殺人者就是惡，幫人者就是善。這是徹頭徹尾的人類視角。對於仙，魔、佛、妖來說，各有各的視角，各有各的訴求。

  元始天尊卻微微搖頭，道：“在真實世界，我無法做到真實虛空。”

  杜冷秋頓時愕然，若是如此，那做試驗毫無意義。他神色瞬間黯然下來，垂眸道：“無論如何，謝過天尊的指點。”

  “各取所需而已，無需如此。”

  “那麽，告辭了！”

  蝶舞在後麵聽得一清二楚，臨走之前，心情複雜的看了元始天尊一眼。若是在她進階造化之前，她此時的心中一定會憤怒，憑什麽就要用妖怪所試驗？妖怪惹你了？但如今蝶舞卻是明白了強者的心態。

  那些人類也好，仙人也好，妖怪也好，生命強度太過微弱，用手指一戮他們都會喪命，這讓她漸漸的，對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

  這並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漫長時間內自然而然的演化。

  元始天尊吩咐太乙真人送杜冷秋兩人離開，然後重新盤坐在蒲團之上。對於他來說，杜冷秋掩飾的五行輪轉，貫穿虛空的那種構思很值得學習借鑒。五行元氣世界的力量之宏大，叫聖人也要震撼。

  他從未想過，這般可怕無比，足以將洞天世界都毀滅的強大力量居然可以拘束在小小的五行圓環之內，彼此相生相克平安無事。

  這是真正的絕世神通。

  離開了上清天，杜冷秋身形一閃，已經攜手蝶舞來到了人參果樹下。在這片土地上，他默默的站立著，神色略微有些疲憊。

  鎮元子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茶碗，眉宇舒展，很有幾分愜意，忽然他感覺到有異種氣息闖入了五莊觀，並且就在後園。

  他神色一變，身形一晃運轉遁法，彈指間來到後園花叢之中，這時他才感應到那兩股氣息似乎很熟悉。

  嗯，熟悉？

  他臉色狂變，夭壽啊，這兩位瘟神怎麽又回來啦？雖然怨念重重，可鎮元子卻不敢不去，他磨磨蹭蹭的來到後園，看到杜冷秋兩人，急忙擠出一臉燦爛的笑容，道：“兩位道友，這麽快就離開了上清天，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杜冷秋看著鎮元子，似乎看清了他內心的一切，笑問道：“道友是不是不歡迎我們？”

  鎮元子連忙道：“哪裏哪裏，道友肯賞光五莊觀，是小觀的榮幸。”

  “哦，原來如此嗎？那我們就在這裏借助三個月吧。”

  “啊？”

  “怎麽，不願意？”

  鎮元子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但此時也不敢拒絕，隻得帶著哭腔道：“願意，怎麽會不願意呢？無論道友住多久，都是無限歡迎！”

  “那就好，我們就來嚐一嚐五莊觀的夥食到底好不好。”

  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杜冷秋和蝶舞就在五莊觀住下了。

  在五莊觀一眾道士的眼中，杜冷秋也沒有幹什麽特別的事情，每日裏除了吃他們做的飯菜，就是坐在後園那兒發呆。

  花叢之中，蝴蝶飛舞，蜜蜂嗡嗡，柳梢之上新燕呢喃，都不能讓他有絲毫分心。他雙目無神，似乎可以發呆到地老天荒。

  而蝶舞道士很有興致，有時還到廚房中練一練自己的手藝。可惜，蝶舞隻給杜冷秋做些飯菜，其他人隻能眼睜睜看著，卻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