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阿火這個稱呼，冷火瞬間出戲。沒錯，木蝴蝶是南方人，據說來自廣東北部一代，口音在膠東半島非常顯眼。

  “沒錢我吃什麽，我老爹拿什麽吃藥，我怎麽攢老婆本。”冷火搖頭歎氣。這裏鬧鬼是假，但是他需要錢是真。

  “這也不是個事兒啊，這破地方我看著頭皮都發麻，到了晚上你還不得嚇死啊。”木蝴蝶一臉的關切。

  “你回去跟狐美人說說吧，盡快把我弄回去，再從這兒呆下去我得瘋掉。”冷火對此並不報希望，隻要狐美人不是個白癡，就不會把他給弄回去。

  “行，我先走了。”木蝴蝶轉身就走，他雖然人高馬大，膽子卻小。

  “你菜刀還在我這兒。”冷火高聲說道。

  “你留著防身吧，下次我給你帶支土槍來。”木蝴蝶頭也不回。

  “太好了，千萬別忘了。”山裏兔子多，冷火立刻想到了用土槍打兔子。

  “不行，土槍打鬼不好使，我還是想法子給你弄把桃木劍吧……”

  “還是帶土槍吧。”冷火聞言急忙出言高喊。

  也不知道木蝴蝶是聽到了沒回答還是壓根兒沒聽到，總之是沒回頭也沒吭聲。看著一溜小跑兒下山的木蝴蝶，冷火哭笑不得。

  這家夥很迷信，備不住真能給自己弄把桃木劍過來。

  一直看著木蝴蝶跑到山腳下蹂躪著自行車逃走，冷火才收回了視線，扭頭回望，發現李莫愁正站在西廂門口看著他。

  “你都聽到了，我以前跟你說的都是真的。”冷火走到李莫愁麵前將那包白饃塞給了她。先前他與木蝴蝶談話的聲音很大，李莫愁從屋裏肯定可以聽到，二人的談話間接的證明了冷火到道觀的原因以及不能離開的理由。

  李莫愁通過包袱縫隙看到了這是一包白饃，她隻是低眉不語。

  “你不舒服，給你吃吧。”冷火沒接那包饃饃，轉身走出了道觀。事實上冷火雖然在文化所工作，饃饃也不是管吃的，平時還是以玉米窩頭為主，不然木蝴蝶也不會特意給他帶包饃饃來。

  但是冷火卻將它全部給了李莫愁，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在掩埋屍骨的時候冷火也一直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或許是單純的憐憫之情。兩人同病相憐，都是在這亂世之中掙紮求生的可憐人。

  掩埋掉正殿的屍骨，冷火開始整理院子裏的那些鬆樹，冬天快來了，得準備過冬的柴草。

  在冷火砍剁柴火的時候，李莫愁一直坐在西廂門口看著他，由於鬆樹很多，冷火一直忙了一整天才碼垛整齊，傍晚時分，冷火生火做飯，李莫愁走到門口將饃饃還回來一半，冷火接了。

  往後幾天更加忙碌，修補塌陷的院牆和搖搖欲墜的門樓，冷火是農村孩子，家裏隻有他一個男人，所以這些工作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在修補院牆的時候，李莫愁出來幫忙了，冷火沒有拒絕，因為他需要有人幫他從下麵遞送磚頭。

  “你父母呢？”冷火騎在牆頭衝下方的李莫愁問道。

  “我是師傅撿回來的。”李莫愁從扔上的磚頭上寫道。

  “你師傅去了哪裏？”冷火看完磚頭上的字跡，轉而將其砌到了牆頭。直到現在冷火才知道李莫愁是個孤兒。

  “不知道，一覺醒來，師傅便不在了。”李莫愁又從下方扔來了磚頭。

  “你師傅走的時候沒有留下書信？”冷火出言問道。

  “沒有。”李莫愁再度扔上一塊磚頭，雖然臉上的汙垢遮掩了大部分的表情，但冷火還是能看出她臉上的疑惑和失落。

  “你師傅是男的還是女的？”冷火再問。道士道姑跟和尚尼姑不一樣，他們可以傳授異性弟子。

  “女人。”李莫愁現在對冷火已然毫無戒心，冷火問什麽她就會回答什麽。

  “你師傅叫什麽？”冷火好奇地問道。

  這次李莫愁沒有從灰磚上寫字，扔上來的是無字磚頭，冷火這才想起自己的問題有點失禮。

  就在冷火微感尷尬之際，李莫愁又扔上了一塊磚頭，磚頭上寫的是“你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不知道，可能得住很長一段時間。”冷火如實回答。他自己也是茫然，在這山中一直待著，可不是個事兒啊。

  他要想一想怎麽調回城裏，最好把李莫愁這個可憐的家夥一起帶走。

  有著李莫愁的幫忙，冷火很快就將倒塌的院牆以及門樓修好，關上道觀的大門，冷火再也不用為夜半時分野狼的嚎叫提心吊膽了。

  隨後冷火又在東廂外為自己挖了個廁所，廂房的門窗也糊上了窗紙，不再透風，晚上還有熱炕可睡，冷火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李莫愁仍然住在西廂，冷火幾次想要過去幫忙黏糊窗紙都被李莫愁拒絕了，事實上西廂的窗戶已經被李莫愁用茅草堵住了，糊不糊窗紙也無所謂，冷火之所以想進去是因為好奇心作祟，想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

  在李莫愁不在的時候冷火也想過偷偷進去一看究竟，不過想起當時跟李莫愁‘你別去我屋子，我也不進房間’的約定，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冷火與李莫愁越發熟絡，李莫愁從西廂搬出了大量的糧食請冷火幫忙蒸煮，紅薯，山芋，豆子，花生應有盡有。

  在冷火的追問之下，李莫愁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紅薯和山芋的確是從村民地裏偷來的，但花生和豆子卻是她從田鼠洞裏掏出來的。冷火不信，李莫愁便帶著他從已經收獲的田間尋找田鼠洞，果然，一個田鼠洞裏能掏出十幾斤的花生和豆子。

  隨後的一段時間，二人一直忙著準備過冬的口糧，主食差不多夠了，冷火從集市背回了一些蔬菜，道觀東麵的水塘裏有魚，由於道觀一直“鬧鬼”，無人敢到那處水塘捕魚，多年下來水塘裏的魚很多。

  冷火自然不會浪費資源，每日上午垂釣，下午醃製晾曬，閑暇之餘也會用鐵絲編製套索試圖捕捉野兔，可惜收獲甚少，因此冷火一直惦記著木蝴蝶下次來的時候能給他帶杆土槍。

  在此期間，冷火也與李莫愁進行了多次的交談，李莫愁告訴他有炕的東廂先前是她住的房間，師傅失蹤之後她才搬到了西廂，東廂北屋裏的那口棺材下麵的確有地道可以通到西廂，但是地道是怎麽來的她並不清楚。

  一個月過去了，木蝴蝶終於來了，這次是在山腳下喊冷火的，連山都不敢上了。

  “謝謝你哈。”冷火擺弄著木蝴蝶帶來的土槍，有了土槍，別說兔子了，野雞都跑不了。

  “別說那沒用的，這地方還鬧鬼不？”木蝴蝶將鐵沙袋，火藥壺，底火硝子逐一遞給了冷火。

  “以前是天天鬧，現在隔一天一鬧。”冷火並沒有說實話。

  “我估計你也被嚇習慣了。喏，你的工資。”木蝴蝶從懷裏摸出四塊大洋遞給了冷火。

  “你去我家一趟，把這三塊大洋給老爹，他要問我為什麽不回去，你就說我工作忙，千萬別說我被弄這兒來了。”冷火留下一塊大洋，將另外三塊遞給了木蝴蝶。

  “行，我正好回去看看我爹。”木蝴蝶接過大洋揣進了懷裏，倆人住在同一個村子，隻是木蝴蝶家裏是外來戶，有些受排擠。

  “給你家老頭買兩瓶酒帶回去。”冷火從兜裏抓出一把銅子遞給了木蝴蝶。木蝴蝶就是個廚子，他工資很少，每個月工資隻有一塊錢，跟冷火不在一個檔次。

  “那我就不客氣了。”木蝴蝶歡喜的接過那把銅子裝進了口袋。

  “路上慢點兒。”冷火摩挲著土槍躍躍欲試。

  “對了，跟你說個事兒，我聽說日本人快打來了。”木蝴蝶轉過了自行車。

  “意料之中的事兒。”冷火麵不改色。

  “我聽說日本人挺壞的。”木蝴蝶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

  “我也沒感覺現在這些當官兒的有多好。快走吧，這些事情跟咱沒關係。”冷火催促木蝴蝶上路。

  木蝴蝶聞言跨上自行車顛簸著去了。

  冷火扛起土槍順著山路回道觀，胖子的那幾句話並沒有令他多想，對於日本人也沒什麽恐懼心理，在冷火眼裏日本人跟其他侵略者是一樣的，到中國都是來搶東西的，害怕的應該是有錢人，跟他沒什麽關係。

  冷火不但不緊張不害怕還有點幸災樂禍，即便日本人打過來，遭殃的也是那些縣城當官兒的，他躲在這山溝裏安全著呢。

  回到清水觀，李莫愁迎了出來，好奇地打量著冷火手中的土槍。

  “認識這是什麽嗎？”冷火不無炫耀的揚了揚手中的土槍。

  “鳥銃。”李莫愁現在時刻裝著那顆小石子兒，以方便跟冷火交流。

  “呀，有點見識，想不想吃野雞白米飯？”冷火先前用過這種土槍，打野雞最好用。

  李莫愁聽了搖搖頭，在地上寫字道：“火藥最好省著點用。”

  “為什麽？”

  李莫愁搖了搖頭，卻沒有再寫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