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真君淺斟低唱的時候，青崖正在不遠處。

  她坐在一根樹枝上，越過翠綠的森林，眺望東海波濤。

  聽著聽著，青崖的眼淚不自覺的滑落臉頰，從下巴低落在胸前。

  待夜深人靜，青崖仍舊癡癡地坐著，仿佛一尊雕像。

  當昆蟲開始唱歌，青崖方才歎息了一聲，低聲道“師尊……”

  青崖從來不知道明月真君開朗慈祥的表象下有這樣多的心事。這一個晚上的靜坐讓青崖自己覺得，自己長大了。

  她已不再是自私自利的小屁孩。

  “師尊，我會幫你的，但不是用那種激烈的方式。”青崖跳下樹枝，飛天而起，夜風清冷，卻澆不滅她胸中澎湃的激情火焰。

  返回自己的房間，窗明幾淨，雖不大，卻十分溫馨。正是在這裏，她度過了最快樂的二十年時光。

  柳木的梳妝桌是明月真君送她的十四歲禮物，雖然她從來沒有用過。永遠素麵朝天的青崖就像是一道清泉，無需打扮就是風景。

  她取出梳子，將道人的發髻打散，化作瀑布般的長發，她取出梳子，輕輕地梳攏著，溫柔無比。

  時光流逝，一夜過去了。

  東方的天際出現了一抹魚肚白，朝陽已經在地平線下躍躍欲試。

  青崖出門，用朝聖一般的心情，一步步走向觀日閣。

  早起打掃的道童看到青崖，差點下巴都掉下來。更有正式的入門弟子看到青崖，禦劍而飛的從天上直接撞到了大樹上，一頭栽下來。

  她對一切都視若無睹，走到觀日閣門口，屈指敲門，柔聲道“嶗山青崖，求見杜先生。”

  杜冷秋早在她接近的時候就從打坐中醒來，他長身而起，淡淡開口，“請進！”

  雕花的木門無聲無息的打開。

  杜冷秋正對大門負手而立，凝視著青崖。

  青崖一雙妙目也在注視著杜冷秋。

  一在門內。

  一在門外。

  無聲無息的一刻鍾之後，杜冷秋展顏一笑，道“青崖姑娘請進！”

  青崖提起青色長裙，邁步而入。

  “杜先生名聲遠揚，即便是青崖一介女子，也知道先生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杜冷秋沒有坐，也沒有請客人落座。兩人就在房間內，彼此相隔幾步遠，侃侃而談。

  “哦，怎麽一個名不虛傳？”

  看杜冷秋興致勃勃，準備聆聽的樣子，青崖啞然失笑，笑容讓她的氣質越發動人心魄。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美。

  蝶舞已經很美，那是如夜月當空，神秘而誘惑。桃夭也極美，如盛放的牡丹，豔冠群芳，動人心魄。

  而青崖卻是如清風流泉，如天地精靈一般的美。尤其她一舉一動，氣質與美麗相合，更增其美。

  如果是一個摳腳大漢誇讚杜冷秋，杜冷秋隻會扭頭而走，可如今換做青崖，自然要好好探討一下。這是身為雄性的劣根性，幾乎難以避免。

  青崖沉吟了一下，道“我來的時候，已經準備好自薦枕席。”

  “咳咳咳……”杜冷秋連忙咳嗽起來，眼眸低垂。

  他心中警惕萬分。

  這般出色的女孩說要自薦枕席，那她索要的杜冷秋多半付不起，自然不敢接這個話茬。看杜冷秋的模樣，青崖更笑。

  “但是看到杜先生，很快我就改變了主意。”

  杜冷秋這下忍不住了，“為什麽？”話一出口，杜冷秋都有些臉紅。

  “先生不是惑於女色的人。區區青崖也難以動搖先生的意誌。”青崖說起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大大方方，磊磊落落，讓人心生好感。

  青崖燦若星辰的雙眸盯著杜冷秋，開口道“所以，我想直接問杜先生。”

  杜冷秋攤開雙手，“姑娘請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生想要的是什麽？”

  杜冷秋一呆，腦海中無數念頭生滅，一時間竟難以成言。

  久久的沉默。

  杜冷秋移步到窗前，麵前是風平浪靜的東海。此時，東方已然大亮，驕陽於此刻突然跳出海麵。

  光明普照天下。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青崖姑娘，我要的是……”

  他轉身，凝視著青崖的眼睛，緩緩道出四個字，“長生不滅。”

  “我不想百年之後化作一堆枯骨。我不想未來再無法觸摸清風。我也不想未來看不到如青崖姑娘般的佳人。”

  青崖微笑，“是啊，誰人不想長生不滅。皇帝也想，所以常年閉關，師尊也想，所以日夜難寐。”

  “但是數萬年來，這個世界再沒有長生者。”

  杜冷秋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青崖心中甚是疑惑，但她依舊將自己的條件說出。

  “若先生願意，青崖願為先生取來嶗山派至尊典籍《六神行天訣》，也願意長伴先生身側，素手調羹湯，對鏡貼花黃。”

  杜冷秋微微一笑，“那麽青崖姑娘所求為何？”

  青崖歎息一聲，“我很不願意將這個當做交易，奈何，奈何。”

  杜冷秋摸了摸下巴，自嘲道“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好像還沒有帥到驚天動地。”

  青崖輕蔑的笑道“若僅僅皮囊英俊豈能入我青崖的眼眸，先生之姿若清風朗月標刻九天，又其實區區外在的皮相可以比擬。”

  杜冷秋沉默下來。

  青崖目光看向了那柄劍器，道“這就是傳言中的那柄絕頂道器了吧。攪擾的我師尊也心神不寧。我的條件是，請杜先生將這柄劍器交給我師尊明月真君使用一年。”

  “一年，交換我的一生。”

  青崖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廉價？”

  杜冷秋將長劍摘下來，輕輕拂過劍鞘，蝶舞繞著劍柄翩然而舞，讓青崖更多兩分驚異。

  “這是我朋友齊三的佩劍，他死之後，我交給了他的妹妹齊玲。”說到齊玲二字，杜冷秋立刻回憶起當初那生死攸關的一刻。

  齊玲秉持一個世界的加持，劍勢之強堪稱無雙，舉之無上，按之無下，直之無前，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決地紀。

  數以萬計的星妖，被齊玲一劍橫掃。

  那就是這柄劍的力量。

  迄今為止，杜冷秋沒有激發這柄劍的力量，而僅僅是把它當做一柄普通的鋼劍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