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t the ？”

  “搞什麽鬼？”

  不怪杜冷秋大驚小怪，實在這潛艇裏發生的事情太過驚悚。

  本來麽，李國盛被砍了頭而已，沒什麽稀奇的，古代戰亂時被砍頭的人何止千萬。可突然他的屍體快速融化起來，就好似蠟燭受熱，在地上化作了河流。甚至連衣物、毛發全部沒能幸免。

  遍數他渾身上下，隻有一尊李國盛係在脖子上，即便是洗澡睡覺也從不離身的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像立在流淌的屍體上，露出似慈悲，又似諷刺的笑容。

  “啊……”

  青思感覺自己就要瘋了。她受了將近二十年的教育，可無論是那一個老師，也沒有教會她怎麽麵對死人。更何況是親眼看到生龍活虎的頂頭上司化作一灘汙濁的泥水，這種頭皮發麻到飛起的感覺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然而，就在杜冷秋無所謂，青思驚恐的同時，屍體融化的泥水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詭異的麵孔。那麵孔的嘴巴一張一合，攝人心魄。雖然沒有聲音傳出來，可是清晰無比的含意卻直入兩人腦海，仿佛有人在他們腦海中寫信一般。

  “是誰殺我信徒？”

  “信徒？是說李國盛嗎？”

  杜冷秋心中一冷，繼而憤怒，“裝神弄鬼！”他咬著牙，驟然一腳踏出，整個潛艇都顫抖著吱呀作響，木質的地板轟然破碎成木屑，向上漂浮起來。鋼製的潛艇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似乎下一刻就要解體粉碎。

  潛艇中仿佛刮起了一陣颶風，浮在地板上泥水飛起至半空，可詭異的是那張麵孔竟然還在咧著嘴巴，露出一絲詭笑，仿佛在嘲弄。

  “笑，笑nlgb。”

  杜冷秋獰笑著握拳，猛然轟出。雖然沒有練過任何拳術，可在杜冷秋照靈境界的加持下，這一拳擊破長空，發出轟隆隆的音爆聲。

  拳鋒之下，一切都被粉碎，木屑瞬間被點燃燃燒起來，半空中燃起了猛烈的火焰。然而，泥水中的那張笑臉陡然化作一個圓環，凝聚在半空，圍繞著金像旋轉起來。與此同時，一個嘲弄的意念傳入杜冷秋腦海。

  “真是卑微的生命。”

  杜冷秋聽了更是一怒，正要施展劍術將金像斬成兩片，可他突覺毛骨悚然，似乎絕大的危險就要降臨。

  就在這時，旋轉的泥水中陡然探出一隻滿是腐爛碎肉的白骨巨掌，向著杜冷秋抓來。那手掌速度看上去不快，其實卻快到了極點。

  這是真正的浮光掠影，隻一眨眼，杜冷秋已被對手捏在了掌中。他努力施展的化虹劍術已經是天下最快的飛行速度，比超音速戰鬥機更快，可與那張巨大的手掌相比，卻似乎比蝸牛也快不了多少。

  被敵人一把抓住，腐爛巨掌卻沒有半點臭味，反而是一股悠悠的檀香味傳入鼻孔。

  死亡就在頃刻之間。

  杜冷秋極有決斷，猛一咬牙，身體陡然崩潰，化作一道青光脫離巨手，穿透潛艇。白浪翻滾中，衝破百米深的海水，衝天而起。

  腐爛巨手緊隨其後，探出大海，驚起白浪滔滔。巨手眼看捉不到杜冷秋，猛然屈指一彈，一點金光以超光絕影的神速轟然擊中了青光。

  在擊中的一瞬間，時間都仿佛停滯下來。

  如果要杜冷秋形容，那感覺仿佛是被一顆流浪中的星球轟中。

  青光在彈指間潰散。

  堅韌無比，在毀滅雷霆中都毫發無損反而歡欣鼓舞的神劍七捆柴，在這瞬間發出了顫抖的哀鳴，繼而劍勢破空而走，飛掠天際消失的無影無蹤。

  腐爛巨手見追之不及，頓了一下，緩緩破碎，竟化作無盡的金光，散落海麵。

  深海中，小型潛艇被金光巨手撕裂了一個大洞，壓力猛增的海水猛地灌進去。青思在瞬間五髒破裂，徹底死亡。

  閃亮的潛艇緩緩沉默到了海底，青思在黑暗的水底上下浮動。本是萬人追逐的美女，此刻卻唯有魚蝦作伴。

  過了不知多久，拇指大小的金像，突然張口吐出一人。那人初始不過綠豆大小，轉眼間已長成一米八，金甲燦然生輝，照亮了黑暗的海底。

  來人的五官十分立體，比例合乎最科學的比例，看上去比太陽神還要俊美，幾乎要讓人懷疑這不是人類。

  他雙目掃了一眼青思，露出厭惡的模樣，“無信者”。掃了空蕩蕩的潛艇一眼，他猛然衝出了海麵，朝四麵八方掃了一眼，隨即化作一道金光向著海城的方向飛去。

  ※※※※※※

  福建，孟縣。

  今年第三季的稻田鬱鬱蔥蔥，已經有膝蓋高了。若是在以往的年份，除了幾遍農藥要打之外，基本上不需要什麽照料。可今年格外不同，稻田裏的雜草仿佛瘋了一樣生長，和稻子爭奪著生存空間。

  在膝蓋深的稻田裏，除了人工拔草之外，再沒有任何辦法除去這些雜草。幸好在城裏打工的人們紛紛回鄉，和往年裏一村的老弱病殘大不相同，也使得勞動力還算充足，總算是及時對付這些農活。

  但陶典家卻不同，他老爸在工廠打工的時候，廠房被異獸弄塌，當場砸死了二十多個工人，其中就有他老爸。

  那公司的老板一看賠償金的數額，嚇得直接卷款跑路。還是幾個同鄉把他老爸的屍體帶回了家。

  陶典十六歲，正上高中，得知噩耗後直接輟學回家。他從小上學到現在，雖然對農事並不陌生，可幹起活來，和常年務農的人差的老遠。

  別人家裏的雜草已經拔了一遍，稻苗看上去整整齊齊的，仿佛被檢閱的部隊。可是陶典家裏的五畝田才處理了一半。這一天，天色還微黑著，陶典已經穿過彎彎曲曲的黃泥土路，來到了田頭。

  早晨的秋季，水微微涼，天氣也微微涼，是幹農活的好時光。他卷起褲腿，跳進了稻田裏，彎腰開始拔草。

  拔草需要彎腰拔起來，扔到田埂上，最後再統一抱出來扔到大路上曬幹。不到半個小時，陶典已經腰酸背痛，汗珠從額頭上滴下來，在稻田裏蕩出一圈圈的漣漪。

  他直起腰，用手背敲了敲腰椎。忽然，他看到前方兩米遠處有一點異常。那不是雜草，仿佛木棍似的杵著一根青色的物件。

  少年人好奇心上來，他立刻放棄拔草，淌著水走過拔起來一看，發現竟是一柄長劍。劍身輕飄飄的是第一感覺，更奇怪的是劍身呈現純青色，十分罕見。

  陶典看了看周圍，四野無人。再看看天空，連早起捉蟲的鳥兒也沒有一個。

  “哪兒來的劍？”

  少年開始放飛自己的想象，各種武俠電視劇中的橋段湧上心頭。

  少年奇遇——絕世武功——揚名江湖——美麗俠女——雙宿雙飛，唔，不能再想下去了。陶典興奮起來，也不再拔草，拎著劍轉身奔向了家裏。

  陶劉莊是一個典型的江南水鄉村落，大都是兩層或三層的紅磚小樓，底層是車庫或者圈養一些牲口，上麵是居室，都是一式的白牆黑瓦，很有複古的情調。

  但在異獸入侵後，這陶劉莊先是被一頭牛一樣的怪獸襲擊，破壞了三十幾戶人家的房子，死傷了一百七十多人，最後被軍方派遣小分隊打了個半死後逃進了武夷山脈。

  第二次是一頭巨鳥突兀的飛來，將正在廣場上開會，端坐高台的村幹部叼走了兩個。就在村外的一顆大樹上，巨鳥一口一口的將幾個幹部活生生吃掉了。幾個幹部臨死前淒慘的叫聲，把村落的小孩嚇得哭了一整天。

  那巨鳥的食量極大，每天必吃十人。就算是躲進屋子裏也沒用。它雙翅一合，青色的亂風刃彈指間就將水泥紅磚房切割的支離破碎。連續吃了五天，巨鳥飛走後再沒有回來，不知是死在了外麵，還是嫌棄陶劉莊的人味道不好。

  前幾日的月圓之夜，陶劉莊的運氣不錯，村內沒有生物變異。隻有一小隊軍人和一頭蜈蚣一樣的怪獸在村子外激戰，轟鳴爆炸火光衝天，村落裏的人對此已經麻木，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一個。

  這就是後現代的農村生活，刺激而充實。

  陶典沿著狹窄的水泥來到村子東頭，衝進了院子裏，將長劍埋進了家裏唯一的一顆柚子樹下。碧綠的樹葉中間懸掛著不少柚子，粗略數去大概有二十多個，陶典熟練的爬到樹上，摘下一顆柚子鑽進了屋子裏。

  陶典媽媽已經做好了早飯，但人卻不見了蹤影。

  他掀開鍋蓋，米粥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在所有的早餐中，唯有粥讓人百吃不厭。白如霜雪的米粥和各色泡菜讓陶典胃口大開。

  陶典的妹妹陶雪還在熟睡，他不再等待，先盛了兩碗給自己壓驚。正吃著的時候，陶典媽媽憂心忡忡的走了進來。

  “阿典，適才隔壁的李媽媽說國家出新政策了。”

  “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嗎？”陶典說的漫不經心，作為最底層的草民，陶典向來對國家大事漠不關心。事實上，大多數事情也確實跟他沒有什麽關係。

  “政府要將我們全村人遷走，到應城去住。”

  陶典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他瞪大眼睛反問道“阿媽，這是真的嗎？到應城，咱們住哪兒啊？”

  雖然還有疑問，但陶典心中已經確定這不會是假的。隔壁李媽媽的兒子就是村書記，作為政府在村子中的代表，說的話還是很有威信的。

  果然，天亮後就有喇叭在吆喝著開全村大會。為了這個，學校今日放假一天。等九點鍾陶典趕到村廣場的時候，黑壓壓一片人頭，除了幾個在旁邊玩籃球的傻瓜之外，所有人都在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陶典也找了幾個相熟的朋友說著閑話，過了片刻，永遠遲到的村領導終於來了。書記坐在高台上，屁股有些不安，或許是前書記的慘死造成的負麵影響。這廣場上的高台很少使用了。今日還是巨鳥慘案發生後的第一次。

  “同誌們，政府來了新政策。由於怪獸太多，分布太廣，軍隊已經顧不到所有的村落。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咱們村子要遷移到應城郊外安置。政府會提供住房給我們，也會提供工作給我們，總之，大家還是和現在一樣過日子。”

  開會常常是上麵開會，下麵磨牙。可這次事關未來命運，倒是沒有人聊天打屁，個個都聽得認真。可聽歸聽，要他們離開故土，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謀生，大多數人還是心生畏懼。

  “我不走，不走。我在這裏活了六十年，那裏也不去。”

  “我們到哪兒去什麽待遇？房子有多大？工作是什麽？書記你得講清楚啊。”

  “二傻子，你除了種田還會幹什麽？”

  “對啊，我們隻會種田，應城哪兒會分稻田給我們嗎？”

  ……

  沒過幾句話，幾乎所有人都表態不想離開。書記臉色越變越難看，他猛一拍桌子，扯著嗓子吼道“都他妹的給我閉嘴。”

  他眼睛瞪得牛鈴一般大小，橫掃整個廣場，直接開罵道“你們這些白癡，你們忘記那頭蠢牛在村裏橫衝直撞的絕望，還是忘記了老書記被鳥妖一口口吃掉的悲慘，還是忘記了你們關掉門窗對牆哭泣的傷心。”

  “全村總共才一千一百人，這才三個月，就死了兩百多。你們告訴我，村子還能堅持多久？你們說！”

  “我告訴你們。國家沒有放棄你們才會讓你們搬去應城，還給你們蓋房子住。我告訴你們，不管是窩棚還是板房，不管房子有多大，活著永遠都比死了好。若是換了不負責任的，直接叫你們自生自滅。想一想，沒有軍隊來保護。你們的父母、孩子，還有你們自己被異獸妖怪一個個殺死、吃掉，變成糞便，難道就是你們的期望？”

  除了書記的咆哮，滿場沉默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