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懸劍司——白猿盜女 第83章 第二天
作者:雲中遊魚      更新:2021-01-06 08:21      字數:4258
  夜色下,杜冷秋運轉百裏淩風訣,在涼州城的屋脊上飛奔。迎麵撲來的是祁連山冰涼的風,但卻難以熄滅他心中的怒火。

  很快,他趕到了獅子街。

  張怡的案卷內容在他心中一一掠過。張怡,獅子街張青油鋪老板張青之女,十七歲,一年前與東市豪商夏侯家定親,但在完婚之前被盜。

  張青油鋪。

  杜冷秋在油鋪後院飄然落地,點塵不起。他身形如電,瞬間撲入燈火通明的房間,血腥味撲鼻而來。

  三個人,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鮮血在屋內肆意橫流,已經積成了一個水潭。

  杜冷秋心中怒火更盛,嘿嘿冷笑不止,轉身走過庭院,推門而出,來到大街上,卻看到舒紅袖正邁步而來。她的步伐看上去不快,實則快的驚人,三五步之間,已經到了杜冷秋身前。

  “駝鈴街的趙家還要去看嗎?”

  “不必了!”

  “那我們去拜訪一下紅袖幫?”

  “正有此意。”

  兩人沉默著,都有些不想開口。他們並非是初出茅廬,既然走上了穿越萬界的旅途,手中幹淨如白蓮花自然不可能。

  就像是某句名言,殺戮如風,常伴吾身。這才是他們的命運。

  但像這樣隨意的殺戮普通人卻嚴重突破了他們的心中底線,尤其是兩人來自治安極好的現代社會,對這種動則殺人滿門的事情十分看不慣。

  “殺人的是個老手,沒有用到第二刀。”杜冷秋打破了沉默

  “我沒有追上殺手。那人的實力怎樣先不說,但輕功一流,並且絕對是屬耗子的,對這涼州城非常非常熟悉。”

  紅袖幫到了。

  杜冷秋看著不遠處高大的牌匾,以及牌匾下雄壯的武士,悠悠的道“我總覺得奇怪,這紅袖幫未必就是元凶。”

  “就算不是元凶,也必然有所聯係,否則解釋不通。不管怎樣,我們先來個打草驚蛇再說。”舒紅袖話雖然說得輕聲細語,但目光森冷,顯然不準備息事寧人。

  她一馬當先,向著紅袖幫的駐地走去。

  杜冷秋沒有勸阻,他同樣對這些三姑六婆沒有好感。當初撮合大明星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的,可不就是這種無事生非的家夥。

  紅袖幫的業務是十分廣泛,這涼州城的媒婆、穩婆、虔婆都屬於這個幫派管轄,同時妓院、賭場什麽來錢快幹什麽,可謂是孽債滿門。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幫派,居然堂而皇之的將門派的牌匾放在城西,卻從來沒有官府中人過問。

  這一點說明了很多問題。

  那些衙役、差人很識相的沒有來這裏騷擾。而紅袖幫也很懂做人,對於上下的打點十分到位,基本上沒有什麽怨言。

  隻是,今日卻是天降災星。

  舒紅袖扶刀而走,到了牌匾附近,立刻被兩個護衛攔了下來。舒紅袖仰頭看著灰白色花崗岩雕刻而成的兩丈牌匾,沒有理會兩個護衛,她伸出右手,淩空握拳,猛地向下一拉,“轟隆!”

  彈指間,十多個石匠花費數月時間方才雕刻成的牌匾頓時碎裂成拳頭大小的石塊,兩個護衛被砸的頭破血流,呼痛不已。

  毀人招牌,是江湖大忌。若不是生死血仇,絕不會做這麽決絕的事兒。

  風中傳來嘈雜的聲音。男聲,女聲,驚叫聲,高呼聲,兵刃碰撞聲,大步奔跑聲,千奇百怪的聲音交雜在一起,轟隆隆朝著大門湧來。

  這是一個幫派的暴怒。

  舒紅袖隻是靜靜站立,等待著,麵無表情。

  數十根火把羅列而出,上百人向兩側排開,明晃晃的刀劍映著火光,卻沒有增加半點暖意,反而更顯森冷。

  一紅衣女郎緩步而出,豔麗入骨。

  這上百人氣勢十足,奪人眼球,而這女子一出,這百多人立刻淪為了陪襯的路人甲乙丙丁戊,再也無人注意。她每走一步,都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這份媚態堪比天魔之舞,動人心魄。

  在這個緊張時刻,杜冷秋卻在舒紅袖身旁低聲冷笑,“這就是傳說中的c位出道吧。袖子,這女人不好對付啊。”

  舒紅袖笑容冷冽,不言不語,顯然沒有將這個紅粉幫主放在眼裏。

  紅衣女郎原本傲氣十足,準備給來犯之敵一個血腥的教訓,但在看到杜舒兩人的官服之後,臉色頓時一變,再沒有半點傲氣。

  臉色在青紅之間變幻了七八次之後,紅衣女郎方才恢複了平靜,走近些許,屈身施禮,道“不知奴家那裏得罪兩位大人,惹得大人興無名之怒。小女子祝顏心先在這裏賠禮了。”

  這女人的聲音細聲細氣的,一點也不像一個幫派首腦。

  但毒蠍的綽號說明這女人絕不好惹。

  杜舒兩人來這裏沒有半點證據,但懸劍司辦案需要證據嗎?舒紅袖覺得不需要,起碼對付這個幫派不需要正經理由。

  “你可知道我叫什麽名字?”

  祝顏心低眉順眼的道“小女子無知,不敢請問大人貴姓高名。”

  “我名舒紅袖,你們的幫派叫做紅袖幫。你們這醃臢潑才,也配和我的名字同列?你們幫派今日改了名字,我便饒了你們上下的小命,否則……”舒紅袖冷笑一聲,刀出鞘半寸,殺氣如潮湧出,將祝顏心籠罩在內。

  杜冷秋聽到這個理由,頓時絕倒。可祝顏心卻不做如此想法,她在衝天的殺氣中,似一艘顛簸的小舟,忽上忽下,幾乎就要吐出來,但即便如此,她卻不肯鬆口。

  一個幫派,牌匾被毀,已經不能忍。可毒蠍祝顏心忍了,這可推說懸劍司凶殘絕倫,惹不起,但若是紅袖幫的名字在外人的威脅下改掉,那她這個幫主還有什麽威信可言?這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紅袖幫內上百人親眼目睹。

  她若是今日鬆口改了名字,明天就會傳遍整個涼州城。就算她上麵有人,可還有什麽臉麵做這個幫主。

  而若做不成這個幫主,她活著還有什麽趣味。

  “她不敢當眾殺人,她絕對不敢!”祝顏心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重複著,為自己打氣。但那滔天的殺氣猶如實質,壓迫著她的精神。就像是有長刀高懸在脖子上,隨時會斬下的那種感覺。

  祝顏心終於明白什麽叫做度日如年,她感覺自己拿緊繃的精神隨時會斷裂,崩斷那根弦,那根一直堅持著的弦。

  殺氣突然消失。一緊一鬆之下,祝顏心仿佛一個窒息了許久的魚突然被拋入了水裏。她大口的呼吸著,在這個寒冷的初春夜晚,汗流浹背。

  “誰是你的保護人?”

  “張蒙。”祝顏心呆滯的腦袋無法思考,簡直是脫口而出。

  杜冷秋立刻大聲重複,“張蒙,別駕張蒙。想不到他濃眉大眼的,竟然做了叛徒。”杜冷秋說著說著,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個刺客。

  雖然僅僅是驚鴻一瞥,但那刺客的身材分明神似張蒙。“靠,這賤人,裝作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原來卻是個綠茶婊。”杜冷秋在心中大罵著,同時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了眼,在初見麵時,還以為張蒙這家夥是個好人。難怪張蒙查刺客竟然查到祁羽那個死胖子身上。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釋。

  對麵的祝顏心口吐真言後,立刻麵如死灰。這種事情向來是能做不能說,一旦這話語被兩旁的幫會分子傳出去,張蒙這官位立刻不保。

  而張蒙官位不保,祝顏心的小命更加保不住。想到這裏,祝顏心努力瞪大了桃花眼,盯著舒紅袖,充滿了怨恨。

  “走,到內裏去談談吧!”

  將祝顏心逼到了絕路,舒紅袖仍舊沒有罷休,她扶著刀柄,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紅袖幫。紅袖幫在城西占地頗廣,房舍眾多。但最大的房間,永遠是最近,最醒目的會客廳。

  作為一個幫派,會客廳是臉麵,絕對不能偷懶。故而,這裏布置的頗為奢華。可是千年老妖白子壽的洞府一比,這裏的字畫家具都顯得十分惡俗。

  舒紅袖沒有寒暄的興致,她走進會客廳,直接坐到了主位,瞄著艱難站立庭下的祝顏心,冷冷的道“涼州城發生盜女案,涉及妖魔鬼怪。有近乎一半的女子在失蹤前,正好被你們紅袖幫說了婆家,暴露了生辰八字。若說這是巧合,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了。祝幫主,你可有什麽辯白的嗎?”

  祝顏心仿佛行屍走肉,聽而不聞,隻是傻乎乎不住的嘀咕著,“死定了!死定了!這下子可死定了!”

  杜冷秋看了看舒紅袖冷冰冰的臉色,再看看祝顏心萬念俱灰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他拎著一張椅子,走到祝顏心身旁,將她強行按下來坐好。

  “祝幫主,我來指點你一條活路。你們紅袖幫和盜女案扯上了關係,可以說舉城皆敵,刺史大人也不會放過你。諾大的涼州城中,唯一可以救你的就是懸劍司。隻要你將我們需要的一切說出來,我以懸劍司銀牌巡捕的名義做擔保,赦你無罪!”

  “你且好好想一想。”

  祝顏心聽得有活路,立刻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她目光炯炯,斷然道“不用想了,你們有什麽問題隻管問,奴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爽快!第一個問題,你的處子之身,是誰取走的,時間地點,都詳細說說吧。”

  祝顏心一呆,臉色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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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城。

  陰暗的地下通道裏,不見半點陽光,唯有一些自明昆蟲提供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光。若是常人到了這裏,隻會覺得黑暗難辨五指,可對於一個武道高手,尤其是喚醒了體內神靈的武道高手,這一點點的光也稱得上大道坦途。

  他腳下沒有半點遲疑,曲曲折折的地道時而多出一個岔路口,這些岔道修得極為逼真,若不知道那個微小的暗記,有一半的機會走入那條布滿了絕殺機關的絕路。而在這條狹窄悠長的暗道中,每間隔兩百米,就會有這麽一條岔路口。

  黑衣人步履匆匆,走不多久,就趕到了一處寬闊的地下空間。這處空間的土牆上間隔不遠掛著一盞盞油燈。雖然不甚明亮,卻比黑暗的地道卻強上百倍。

  平坦的地麵被人為挖出一道道壕溝,壕溝很淺,卻修理的十分平整。若是從上向下看去,這些壕溝構成了一個奇異的符籙。這個巨大的符籙充滿了混亂詭異,隻怕常人看上一眼都要發瘋。

  在縱橫交錯的壕溝節點上立著一根根木樁,中心位置的木樁上都捆著一名女子。這些女子年紀有大有小,但唯一的特點就是全部處子,沒有破身的婦女。但在符籙的外圍,卻捆紮著一個個男童。

  在符籙的正中央,一個身著錦袍,臉帶麵具的家夥負手而立。他雙目中精光四射,不住的在這些女子身上遊弋。

  黑衣人趕來後持禮十分恭敬,道“恩公,已經盡數滅口,想來懸劍司再得不到需要的口供。”

  “希望張蒙能分散一下他們的注意。我們還差兩名女子,才能湊夠這紅蓮業火焚仙符陣所需的祭品。既然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也不必再多做顧忌,你且去麟州和秦州動手。三日後,咱們立刻行動。”

  “是,恩公。”

  “嗯,你辦事我很放心。劉月娥安排的怎樣了?”

  “恩公放心,就在張蒙府邸中,這次保管叫他百口莫辯。”

  “張蒙本就是我特意選擇的,他是合歡宗的棄徒,若是說他這幾個月裏沒有趁亂動手劫掠女子采補,隻怕連虎狼都要改行吃草了。”

  “恩公所言極是。風雪劍宗救回了劉月娥,必然帶她回山。到時候,陣法發動,那風雪劍宗遭受內外夾攻,必然被攻破山門。恩公的大仇得報。”

  “這隻是一招閑棋而已,成或不成,都無所謂。就算沒有劉月娥,業火焚山之時,風雪劍宗上上下下必然沉淪九幽,永世不得超生。”這人說到這裏,心中的快意再也壓製不住,縱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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