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懸劍司——白猿盜女 第66章 金蚨劍
作者:雲中遊魚      更新:2021-01-06 08:21      字數:3885
  在祁玉伯的眼神中敗退,杜冷秋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梁園。剛一出門口,就見遠處街角一人正朝他擺手示意。

  那人穿著一身涼州城裏常見的黑袍,但看模樣身段,明顯就是舒紅袖。

  杜冷秋緩步過去,沒好氣的吐槽道“舒大小姐,你一人在外倒是瀟灑。你看我一天內遇到的幾個奇葩,一言不合就握手,一言不說鑽被窩,一言不合就磕頭。”

  舒紅袖嘿嘿一笑,也不搭這個話茬,抓著他的胳膊,扯著向前疾走,“快跟我走,那個惹得女人挨打的無恥小人我已經找到了。但還得你來壓陣,想不到那個無恥小人竟然還是高手。”

  “等等等等,特麽的我跑了半天,又是見刺史又是勘察現場的,還沒有一個人請我吃頓早餐。到現在我隻灌了一肚子茶水,還是餓著肚子呢。”

  舒紅袖一愣,強自壓抑著不去爆笑,“這涼州做早點的天不亮就營業了,你自己不會去買嗎?”

  杜冷秋沒好氣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了買劍,把所有的銀子全給了張寶。”

  “堂堂懸劍司銀牌巡捕,竟然連早餐都吃不起,這說出去保證笑掉所有妖魔的大牙。”舒紅袖搖頭一笑,帶著來到一處早點攤位前。

  攤位的主人已經很老了,額頭皺紋密布,胡須黑白參差。他衣衫大約七成新,漿洗的也不夠幹淨,塊塊汙漬十分明顯。

  老實說,杜冷秋對這種不敬業的老板缺乏好感,但如今漫步接頭,大家都是半斤八兩,沒有一個穿著幹淨的,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杜冷秋想著,若是他重操舊業,就憑著幹淨兩個字,就能成為這涼州城最火爆的攤位。

  這西北一地的吃食極有特點,以麵食和奶製品為主。這涼州的饢烤製的極為地道,麵香被慢火烘烤,完全散發。但其缺點也極為明顯,口感偏硬,很對杜冷秋的胃口,他快速幹掉了兩張饢,狂飲三碗味道難堪的羊奶,勉強算是填飽了肚子。這些食物一共花了舒紅袖十二枚銅板,算得上物價騰貴了。

  吃飽喝足,兩人在涼州城折轉了七八處街角,來到了一處喧鬧的市場前。

  “這裏就是東市。”舒紅袖指著五丈寬的大街說道。

  “東市,就是傳說中東西這個名字由來的東市?”杜冷秋看著川流不息的商客,若有所思。

  “不錯,那個爛人就在東市的銀鉤賭坊。向前走三百步就是了。”舒紅袖說起來口氣還是恨恨的

  賭坊門口,杜冷秋有些意外。在他一貫的印象中,賭坊應該有膀大腰圓的壯漢守著門口,盯著每一個來往的肥羊才對,可這裏的賭坊沒有守衛不說,竟做得十分雅致,居然還有著楹聯,可謂罕見。

  寶簾閑掛小銀鉤

  骰子牌九解千愁

  “你給我壓陣,今天我非把他揍得滿地找牙不可。”說著,舒紅袖手扶長刀,邁步進入了這個充斥了男人氣息的大門。

  本來,這東市的大街已經足夠喧鬧,兩人相距超過一丈遠,交談的聲音就再聽不真切。但與這賭坊內部相比,那外麵簡直就是寂靜的山林。

  這賭坊實在是太過喧鬧。

  跟在舒紅袖後麵,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目標。即便是在下裏巴人聚集的最低等的賭坊,那人也稱得上醒目。

  因為他實在是太邋遢了!

  一身青色道袍隻剩下肩膀處還能分辨出原本的青色,其他的地方各種油膩汙漬攪雜在一起,隻能請最高明的畫師用一百倍的放大鏡來看才成。幸好他膚色很黑,胡須很短,看不出有多久沒有洗臉了,這實在是一個極大的優點。隻有一雙細長的眼睛精瑩如玉,讓行家知道此人實在不凡。

  這賭場內部充斥這劣質煙草和烈酒的味道,讓人適應不能。大多數的賭客嘶聲力竭的吼叫著,雙目通紅,縱然天氣冰寒,額頭上竟閃爍著晶瑩的汗珠。

  舒紅袖甫一踏入內部,眉頭一皺,刀氣洶湧而出,淩厲無雙的殺氣充斥大廳。隻一個刹那,喧鬧的賭場變得落針可聞。

  殺機冰冷徹骨,似月下交錯閃耀的利刃,似乎若有人稍一動彈,立刻就有利刃穿身血濺當場的災禍。

  此情此景,那些戰鬥力不如一隻雞的賭客們,一個個兩股戰戰,低著頭仿佛寒冬之鵪鶉,連動彈一下都是不敢。

  杜冷秋緊跟在後,見狀無奈一笑,他取出懸劍司令牌,高高舉起,喝道“懸劍司捉拿妖魔,無關人等退避。”

  俗話說有權不使,過期作廢。這身虎皮的保質期隻有一個月,此刻拿來用正是恰到好處。

  舒紅袖的殺氣稍稍收斂,那些雕像一般的家夥頓時哭爹喊娘連滾帶爬衝了出去。這一刻,他們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逃得不夠快。

  隻幾秒鍾,賭場內隻剩下那老道和七八個賭場蓄養的打手。這些身材高壯的肌肉/棒子瑟縮在賭場一角,既不敢逃走,也不敢跟懸劍司的人頂牛,隻能裝死。

  那老道在舒紅袖潮水般湧動的殺氣下絲毫不為所動,嬉笑道“懸劍司好大的威風,我贏了一兩七錢的銀子,待會兒你們可要賠給我才成。”

  舒紅袖冷笑一聲,殺氣越來越盛,“一兩七錢,老娘給你買棺材。”她看上去有著病態的柔弱,此刻長刀在手,卻是言辭剛烈,這種強烈的反差讓老道看傻了眼。,=

  不待這邋遢老道搭話,長刀驟然出鞘,煌煌刀光似霹靂天降,照著老道當頭斬下。舒紅袖看上去文文弱弱,仿佛閨中佳人,但一出手卻是暴烈到極點。

  老道豁然色變,一股明悟湧上心頭————這一刀若是接不住,他會死!這懸劍司的小妞竟然來真的。

  一串八十一枚銅錢從袖子裏飛出,匯聚做銅錢長劍。銅錢上飛出一連串虛幻的人影,有正在賣蒸餅包子的少婦,有賣魚的光膀子大漢,還有賭場裏瘋狂的賭客。無數的人影迎向刀鋒,層層疊疊,無有窮盡。

  而舒紅袖刀鋒所指,當真有鬼神俱滅,萬物辟易的威力,無盡人影瞬滅消失。但這終究給老道士爭取了半秒鍾的機會,他狂喝一聲,重重劍影分毫不差的點在刀鋒上。

  轟!

  賭場內,長桌、木椅、各種賭局盡數粉碎向兩側紛飛而去。

  殘月驀然消失,長刀已然歸鞘。舒紅袖冷笑一聲,“再接我一刀!”

  老道士身形暴退,貼緊了牆壁,舉起雙臂大叫道“停!停!停!我是風雪劍派的金蚨劍曹塵,投降,我投降!”

  這老道雖然說著投降,但八十一枚銅錢繞身急轉,是他最後的防護手段。顯然,他並不將自家老命寄托在舒紅袖的手下留情上。

  舒紅袖握著刀柄,刀氣洶湧澎湃,將出而未出。老道士一見有門,再度大叫道“兩位想必是來查探白猿盜女案的,我也是因為徒兒失蹤來查案的。咱們是同誌啊。”

  杜冷秋一聽,急忙上前問話。免得舒紅袖當真將這老道砍死了。這家夥雖然邋遢,但有個名人說得好,就算是一張衛生紙也是有他的用途的嘛。

  “老道,你徒兒是男是女?”

  “當然是女的。”

  “叫什麽名字?”

  “劉月娥,家住獅子街。她回家探親,結果三月不回山,我這才知道她失蹤了。”

  杜冷秋朝舒紅袖點點頭,示意她暫且不要動手。他看過所有的卷宗,確實有這麽一個女子。

  刀氣消失之後,老道士鬆了口氣,抱怨道“兩位招呼也不打一個就動手,差點就要了我的老命。到現在為止,老道還不知道為什麽,可夠冤枉的。”

  舒紅袖哼了一聲,“你自己幹得好事,自己還不清楚嗎?”

  杜冷秋嘿嘿一笑,“你害的一女子挨揍,自己也挨一刀,正好扯平,還抱怨什麽?”

  老道士一愣,“挨揍,是因為這金蚨劍嗎?我已經很小心了,他們損失不過十幾文錢,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小氣的人。”

  杜冷秋對這老道士的手段十分好奇,連忙仔細詢問。這老道士曹塵被糾纏不過,才仔細說來。

  這家夥說起來也十分無賴。他前些時日尋遍三山五嶽,終於找到了一種叫做青蚨的飛蟲。用青蚨母子的血塗抹銅錢,一種叫做母錢,一種叫做子錢。

  這老道用子錢買東西或者賭錢,而到了晚上,這子錢就會重新飛回到母錢身邊。也就是說,那些收錢的倒黴孩子不知不覺就會少掉幾枚。根據這老道的說法,這是利用十丈紅塵氣息修煉一種神奇無比的法術————紅塵煉獄。

  “我老道士可不是為了占便宜,是為了修煉一種法術。哼哼,若是我這紅塵煉獄當真練成了。你們兩個小輩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舒紅袖雖然消了氣,但對這老道的自吹自擂讓她嗤之以鼻。

  杜冷秋也對這老家夥的吹噓不感興趣,但對於他獲得的情報卻不肯放過。“道長,您來涼州有多少時日了?”

  “我老道來了十幾天了。”

  “有什麽線索嗎?”

  “線索自然是有的。”

  杜冷秋立刻來了興趣,曹塵的造型看起來不靠譜,但事關他徒弟的生死,自然不會不盡力。他把手一擺,道“道長請!這裏不是敘話的地方,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著,三人正準備離去,那幾個毫無存在感的賭場打手突然站起來,滿臉賠笑,畏畏縮縮的道“兩位大人,這位道長高人,我家老板馬上就到,還請稍作留步。”

  “留步?嗬嗬,你們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杜冷秋好笑的看著這幾人,正準備隨手打發了,卻見門外一人挑簾走了進來。

  來人二十歲年紀,錦衣玉帶龍行虎步極有氣勢,他眼睛一掃,已將所有情況盡收眼底,立刻嘴角含笑,“不知這位懸劍司的大人尊姓大名?”

  “杜!”

  “原來是杜大人。不知杜大人在這裏降伏了什麽妖魔鬼怪?我和涼州秦主事也頗為相熟,正好親自稟告一番,也免得有人吞沒了大人的功勞。”

  杜冷秋雖然隻有十幾歲,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人情練達,瞬間就明白這人隱藏的意思。

  他心中冷笑一聲,“拿秦焯來威脅我,真是狗膽包天。”他微微一笑,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你來的正好。我收到舉報,說你這裏是雪山妖猿在涼州城的據點,藏有它盜來的女子。我查找了一番,果然發現有妖氣。這正準備傳話祁玉伯,讓他在這賭坊內設下重兵,等那白猿自投羅網。”

  “至於設伏的這些天,你這賭場就不要營業了。免得驚擾了妖猿,你吃罪不起。”

  這老板瞬間傻眼,他這賭坊堪稱日進鬥金,若是封上個七八天,他還不得上吊去。況且妖猿是好捉的麽?隻怕要關門個幾十年才成。

  原本氣勢洶洶想要問罪的老板呆傻著不知如何是好,眼睜睜看著三人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