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持人皇劍平定天下，劃分天下三十三州。這涼州和麟州一樣，都僻處西北，到處都是荒涼的戈壁和沙漠，遠遠比不上中原和江南各州繁華。不僅各路官員不願意到這裏做官，連帶著懸劍司的人也不大願意到這裏吃沙子。”黃翼說著，搖頭歎息

  杜冷秋微微頷首，心中明白，這邊疆向來都是搞發配的地方，不管是南邊的瘴癘之地，還是西北的漫天風沙，都不是好耍的所在。這裏既沒有北地胭脂，也沒有南國佳麗，正常人對這兒都沒什麽興趣。

  “久而久之，這西北三州就成了危途。況且，妖族皇庭被趕到北地荒原，與我們西北三州距離最近，這就是為什麽這裏的妖魔鬼怪特別多，也特別囂張的緣故。兩位在麟州呆了三個多月，想來也深有體會。”

  “而為了鼓勵大家到這西北來任職，朝廷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隻要你來這裏做過一任，又有本事調回朝廷的，都會在職位上升上那麽兩極。這涼州懸劍司主事秦焯就是這種貨色。”

  杜冷秋險些失笑出聲，這不就是和千年後如出一轍麽，真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黃翼猶豫了一下，歎道“我老黃也不說假話，這秦焯的舅舅是我懸劍司第三總捕，也就是人稱‘妖魔一見，命懸一線’的錢總捕。”

  “隻要這秦焯在涼州做滿三年，就足夠他回懸劍司京城總部做一個從六品的文職，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就因為這個原因，秦焯生怕在自己任上發生大事兒，總做些生兒子沒屁/眼的事兒。這一次，涼州女子失蹤案，據說被他壓了大半年。四十多個女子失蹤，他本人廢物一頭破案無方，竟一直瞞著不上報總部。直到幾日前涼州刺史祁玉伯的女兒失蹤了，這才彈壓不住，不得不向總部求援。這一次秦焯不死也得脫層皮，你們去了涼州，要小心這小子使陰招將這黑鍋甩到你們頭上。”

  “原來如此，多謝黃大哥。”舒紅袖微微點頭，隨即和杜冷秋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頭大。這位可是真正的官二代，真正的“上麵有人”。若是這位不知天高地厚起來，那才叫惹麻煩的能手。如今，隻能希望這秦焯是個腦殼正常的家夥。

  黃翼見舒紅袖沒有更多要求，也鬆了口氣，連忙道“廢話說了半天。差點忘記了正事兒。宴會不去也就罷了，這麟州的菜式來來去去就是烤羊烤駱駝，我都吃膩了。不過，兩位在麟州三個月，功勳點數已經上報總部，獎勵內容還要兩位挑選才是。”

  杜冷秋一直沒有說話，兩人是同伴，不管舒紅袖想要做什麽，此刻都要給予一定的信任才是。可聽到懸劍司還有獎勵，他仍然覺得十分奇怪。

  “這還真是天上掉餡餅了！莫不是，這係統是覺得任務難度太大，先給些好處。”杜冷秋和舒紅袖對視一眼，覺得跟過去看看。

  不管是什麽獎勵，好處沒有向外推的道理。

  麟州懸劍司衙門的院子頗為廣大，兩人跟著黃翼，穿過三道黑牆，方才來到一處建築特征極為明顯的房屋前。

  這麟州懸劍司的房屋大都是呈現黑色，黑牆黑瓦，那是泥胚被歲月染成的模樣。而麵前這棟建築，卻是青藍雙色，整體是青色條石以白灰粘結搭建而成，十分堅固。

  這樓，有個名號叫做功勳樓。

  黃翼上前開鎖，打開厚重的鐵門，在嘎吱聲中，黃翼解釋道“咱們麟州懸劍司不比中原各州，攏共也沒有多少人。連看守這功勳樓的人手也沒有，不得不用鐵門鎖著，勉強防一防小賊。”

  黃翼話說得十分謙虛。事實上，懸劍司作為大周僅次於軍方的暴力機關，沒有那個不開眼的家夥敢來這裏捋虎須。當然，若是當真來了強悍妖獸，這區區一道鐵鎖，跟稻草沒有什麽分別。

  邁進這房間，杜冷秋抬眼一掃，發現這功勳樓內大而空曠。這裏沒有常見的桌椅板凳等常見的家具，沒有花瓶屏風等裝飾，隻有一個八卦模樣的陣盤擺在房屋中間，牆壁上懸掛著一條條的白幡。

  陣盤不大，跟磨麵用的石磨差相仿佛。

  黑字楷書在白幡上十分醒目，名稱，價格一一分明。杜冷秋看了，差點笑出聲來。這懸劍司頗為有趣，竟然仿照著無限流的手段，用點數來換取各種秘籍和物品。

  隻是這點數的名號不同，是功勳點。

  這也是懸劍司的無奈之舉。作為武道修者，大都是超級自我的家夥，要他們遵守紀律的同時還要給懸劍司賣命，沒有足夠的好處那是想也別想。這類人都不缺少金銀珠寶，唯一能夠打動他們的就是如何增強實力。

  這功勳點的設置，就是吸引那些野生的強者，將他們納入體製內部，免得到處給朝廷搗蛋。同時，也可以用他們來對付妖獸，充作炮灰，真正的一舉兩得。

  緩步移動，凝目仔細觀察片刻，杜冷秋發現這裏的好東西還真不少。但不知道該怎麽換取？他心念一轉，想到試探的方法，笑問道“黃主事，不知道你有多少功勳點，給我們開開眼界可好？”

  這就是投石問路，免得暴露自己一竅不通的真相。

  舒紅袖聽了，目露笑意，掃了杜冷秋一眼，就將目光重新投到牆壁的白幡上。

  黃翼爽朗一笑，“這幾個月跟在兩位後麵呐喊助威，總部也有小小的獎勵。我打算換一枚破障丹。”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箭模樣的牌子，丟進房屋中間的八卦陣法中。

  八卦陣突然泛起無量的藍色光芒，即便是屋外的驕陽也難以遮蔽。接著，一行數字顯示在半空。

  功勳點一百八十七

  “換一枚破障丹。”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大陣喊了起來，聲音洪亮，看上去跟個神經病似的。看到兩人驚訝的表情，黃翼老臉一紅，解釋道“麟州這破陣法年久失修，聲音小了，總部的人聽不大清楚的。”

  話音剛落，功勳點快速遞減，轉眼間隻剩下三十七點。接著，大陣光芒頓時消散，令箭跌落下來，而伴隨著令箭跌落的還有一個小小的瓷瓶。

  黃翼伸手一撈，兩樣東西盡在手中。他神色間十分興奮，大笑著合不攏嘴巴，“哈哈，有了這枚破障丹，我老黃也可以試一下練氣成罡了。雖然跟兩位巡捕比不了，但修行三百年的妖魔再不是我的對手，總算也可以稱一個小小高手了。”

  杜冷秋正準備試驗一下，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黃主事，我們到了涼州也可以兌換嗎？”

  “當然！這懸劍司遍布三十三州，功勳點通行天下。”

  “那我們先不做兌換，看破案時有什麽需要再來兌換不遲。”杜冷秋說這話時，目視舒紅袖，解釋著自己的舉動。

  這次的任務非同小可，若是任務失敗，被剝奪了穿越的資格，那才叫悲催。這功勳點想來就是係統給予兩人的一個小小支持，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

  舒紅袖微微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可了杜冷秋的判斷。兩人似心有靈犀一般，認真的在心理記錄白幡上的特殊物品，說不定將來破案用的手段還要從這裏換來。

  好在這白幡上最多的是神功秘法，再次是神兵利器，還有丹藥靈果，最後才是少少的特殊物品和符籙，花了三五分鍾，兩人就將所有的特殊物品記在了心裏。

  在兩人記憶時，黃翼靜靜的站在哪裏候著，沒有絲毫不耐煩，臨走時還對兩人建議先行購買一份千裏一線香。

  舒紅袖從善如流，立刻花費三十點功勳值換了一份線香。

  這千裏一線香是懸劍司特製的一種香料，隻需在某人或某妖的身上灑上一星半點，就是經年不散，再配合飛行絕跡的蜂鳥，任憑對方躲在千裏之外也會被找到。這才有了千裏一線香的美名。

  最絕的是人類以及大多數妖魔根本聞不到這種香味，即便是中招了也絲毫不知。唯一的缺點就是這蜂鳥十分金貴，懸劍司的各州衙門也隻能養得起七八隻的樣子。

  “可惜這陣法隻能傳送沒有生命的物件，不然的話，咱們懸劍司各巡捕再不用跋山涉水，豈不是瞬息千裏，妙不可言。”鎖上鐵門，黃翼還笑著調侃了兩句。

  舒紅袖挑眉一笑，氣質凜冽飛揚，道“江南水鄉，西北大漠，都是絕妙風景，人生在世需要細細領略才不枉此生。若總是飛來飛去，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哈哈，舒巡捕到底是年輕人，想法和我這等老家夥大大不同。”黃翼長笑一聲，道“馬匹已在門口備好。送走了兩位，我便要閉關修煉，希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懸劍司門口，沒有石獅子，卻有一柄石雕長劍聳立左側，劍身上密密麻麻的雕刻著無數的妖魔鬼怪，象征著懸劍司鎮壓的天下妖魔。

  右側是一排碗口粗的木樁，上麵拴著四匹駿馬，黃赤白黑各一匹。這西北是帝國的養馬場，河曲馬名揚天下。這四匹雖然不是日行千裏的神駒，但也是腳力雄健的奇駿。

  “兩位一人雙馬，有望在兩日內趕到涼州。黃某在這裏祝兩位早日偵破此案，再來共謀一醉。屆時，兩位千萬莫要推脫才好。”

  “西北燒刀子名揚四海，很合我的口味。黃公備好了酒菜等我們上門叨擾，屆時可不要怪我們空手而來。”杜冷秋縱身上馬，說著客套話。說實在的，兩人隔著無數世界，這一走，應當再也見不到這頗有豪氣的黃翼了。

  “帶著那些妖魔鬼怪的腦袋，我老黃無限歡迎。”黃翼在馬屁股上重重一拍，馬兒嘶聲一叫，四蹄一蹬，倏然竄了出去。

  等離開懸劍司衙門，舒紅袖一抖韁繩，道“老杜你看上去不大，為人處世卻十分老道的模樣，有些古怪啊！”

  杜冷秋正手忙腳亂的控馬，一時沒有回答。

  兩人縱馬揚鞭，沿著麟州城的大道急奔。說起來，杜冷秋這還是第一次騎馬，但作為一個煉氣化神境界的高手，一通百通，騎馬這等小事早已難不倒他。雖然和舒紅袖的灑脫自然相比頗有不如，但不過十幾分鍾過後，杜冷秋已能夠控馬自如。

  出了麟州城西門，兩人沿著官道急速西馳而去。這條西去的道路沿著河道修建，故而造就了天下間無與倫比的奇觀。

  這裏的大河發源於西北雪山，河水清澈且水量宏大，沿著河道兩旁是寬達一百多米的稻田。這裏的水稻因為日照充足且水質極佳的緣故，味道之美享譽天下，向來是當地的主要收入來源。

  而在一百多米寬的稻田之外，則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波瀾起伏的沙灘似乎要延伸到天的盡頭。

  一水一沙兩稻田，這就是麟州奇景。

  很快，大漠落日的美景映入眼眸，夕陽將大江映射的金波蕩漾。可惜此時還是初春季節，稻田中盡是枯黃的根莖，一片破敗景象，不免讓人掃興。

  天色微黑，杜舒二人拴好馬匹，撿了些枯枝稻草，生了堆篝火，就此休息。這西北比不上內地繁華，連驛站的數量也是極少。連接麟州到涼州的一千三百裏官道上，僅有三家驛站，錯過了宿頭，就隻能露宿野外。

  兩人胡亂吃了些黃翼準備的幹糧，便閉目調息。過了片刻，夕陽徹底墜落西山，連燦爛的晚霞也變得淡淡的。

  調息過後，杜冷秋坐在羊毛毯子上，雙手一拉，金鳳罡氣化作一根根篾條，開始了每天的籮筐編織工作。

  舒紅袖將白鞘長刀平放在膝蓋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杜冷秋，卻並不出言詢問。看得久了，她覺得有些無聊，手一翻便多了一個盤子，卻是一盤車厘子，紫紅可愛，還有幾滴水珠在上麵滑動著。

  “袖子喜歡車厘子？”不知何時，杜冷秋手中的籮筐陡然崩潰，化作了一團淡金色的光斑。他抬頭看著舒紅袖，有些好奇的詢問。

  “不是喜歡，而是之前薪水不夠，連這種水果都沒辦法敞開吃。如今我不差錢，自然要實現所謂的車厘子自由，雖然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感覺。”笑了一下，她又說道“人生不就是不斷重複這種悲劇嗎？”

  杜冷秋雙手一拉，淡金重現。他再一次開始鍛煉，口中卻道“袖子你年紀也不大，怎麽老氣橫秋的。”

  舒紅袖笑道“老杜你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怎麽就要自稱老杜？”

  說著，兩人相視一笑，卻沒有再開口。

  人的心理年齡和生活給你的打擊成正比！兩人的年齡雖然都不大，心卻已經滄桑。

  淡淡的星光下，沉默的曠野中，唯有流水滔滔，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忽然，一陣車響馬嘶從遠處傳來，明顯衝著火光奔來。不一刻，一輛馬車已經到了近前。杜舒二人都是藝高人膽大，頭也沒抬，任憑他們靠近。很快，一個疲憊的聲音響起，“兩位，夜色寒冷，我等借用一下火光可好？”

  見舒紅袖吃著車厘子沒有搭話的意思，杜冷秋挑了挑眉，站起來轉過身去，微笑道“相逢即是有緣，幾位盡管來坐。”他一邊說話，手中編織籮筐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隨即，兩個人，一老一少，蹣跚而來，稍微局促地站在旁邊。

  舒紅袖揶揄一笑，在兩人的靈覺中，馬車中明顯還有兩人，此時卻不出來，顯然是怕兩人是歹人。

  杜冷秋還沒來得及生氣，那年長的長須老人接著明亮的火光看清了杜冷秋的官服，先是一驚，繼而狂喜，猛地撲倒在地，叫道“竟然是懸劍司的大人，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

  隨即，他也不起身，徑直對旁邊的年輕人吩咐道，“去將小姐夫人叫來。咱們今夜是碰上貴人了。”

  吩咐完畢，他討好的向兩人解釋，“兩位大人，涼州城實在太危險了。已經有四十多個少女被妖猿盜走。草民四十歲上才得了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若是遭了那妖猿的毒手，可就要絕後了啊。”

  杜冷秋輕“咦”了一聲，手中停下了編織，罡氣籮筐刹那間崩潰，化作一地淡金色的光斑。他上下打量著這老人，心思轉動。

  這還真是巧了，兩人正是要查這個案子，就碰到了一個苦主。

  年輕人扶著一老婦，一少女走了過來。杜舒兩人都凝目望去，看看被妖猿惦記的女子長得什麽樣子，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結果，映著火光一看，兩人麵麵相覷，這女孩子的容貌呢？跟如花相比差不太多，呃，說的好聽點叫做公主也難嫁；說的難聽點，叫做生得不妥。

  會有妖怪惦記她？這夫婦怕是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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